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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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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靖风驰电掣将路边扫的一辆自行车骑出了史上最高时速,平时半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压缩到了十五分钟到达。
对于昨晚梦中似真似假的情景,在忙碌中完全忽略了,什么都比不过填饱肚子,而填饱肚子则需要赚钱,他一没学历二没经验,理货员已是他能找到最好待遇的工作了,扣完社保,到手还有三千七百多。
“小邱,最近是不是没吃太好?”张主管看着邱靖泛青的脸,担心不已,做为邱靖的上司,工作之余,对于这些小年轻还是很关心的,尤其是邱靖这人长得好看,手脚麻利勤快,话还少,没有哪个领导不喜欢这样踏实肯干的下属。
邱靖的情况他大致明白些的,一个人独自在这座城市打工,租住在效区的农民房里,室内都不带暖气,这天气够呛。
张主管有心想帮这个小伙子,但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工资也是勉强度日,有心无力,只能偶尔家里做了点硬菜,给邱靖打包点,“我今天给你带了些饺子,昨晚包的,你别嫌弃。”
说完就去休息室的员工放私人物品的柜子里,掏出一个铝饭盒,“白菜猪肉馅的。”
“谢谢,主管。”邱靖接过还带着温度的饭盒,“主管,你也吃点。”
“给你带的,我回家还有,我先下班了,你吃完了,就把大米区那边缺货的米上架一下。”张主管圆圆的脸上全是温和,他们理货员男的只有邱靖一个人,这些重活累活,只能派他去,唉!看来往后招人,还是得多招几个大小伙分摊分摊,光小邱一个也不是事。
“好的。”邱靖目送张主管边走边戴围巾离开休息室。
打开饭盒,看着里面白白胖胖的饺子,这是他这个月第一顿荤,味道一般,但邱靖很珍惜,吃得很仔细,细嚼慢咽。
忙碌总会让时间过得飞快,邱靖再走出商超的时候,天幕低沉,寒风如刀,他裹紧了起球的围巾,融入黑夜中。
刚开的那几个月,邱靖每天都会找个高高的地方看向B市所有的方向,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往那个方向走,可是他不能。每一天,他都背离那个方向,走到走不动为止,直到越来越远,远到车票是他买不起的为止,这样就能断了他的念想。
如今,从兰市到B市,一千多公里,700块的票,8小时19分,是他跨不过去的天堑,是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生活磨掉了邱靖所有的幻想,距离掐掉了所有的希望。
他觉得现在挺好,除了心里空落落,落不到实处外,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他在灯光昏暗,潮湿寂静的街道上,看到了那抹比他还瘦削的身影,两人相视良久,天空开始飘雪,模糊了视线。
可是,直到此刻见到了,才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他一直在逃避。
挺拔的鼻梁,漂亮的嘴唇,清晰的下颌线,每处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二年过去了,男人的肩背却没有随着时间而成长,反而更瘦了,寒风一过,此人就会随风而去,抓也抓不住。
许久,邱靖迈开脚步,向他走去,站定在王子叙跟前,“好久不见。”声音沙哑。
远的时候,还敢直视,走到了近前,邱靖怎么也不敢抬头,视线落在王子叙衣襟。
下颌突然被抬起,邱靖下意识地往后退,抬头挡住自己的眼睛。
......呵,傻不傻?这种情景,难道你从没有幻想过?
王子叙手悬空了一会,轻轻放下,揣进兜里,握成拳,“天冷,找个地方坐坐。”
不是询问。
而是决定。
“小邱,你朋友吗?”张主管今天晚了几分钟下班,骑着摩托车经过,却看到了邱靖,以及邱靖身边一个更瘦削的男孩,瘦脱型了,远远看去还好,走到近前,能吓人一跳,像极了得了严重厌食症的患者。
要不是从这人身上没有感受到恶意,张主管真的想丢下车,拉着邱靖赶紧跑了。
“嗯。”邱靖哑声应了,“高中同学。”
“你同学在兰市读大学吗?”张主管认为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南方人很少会来这座城市工作的,要么来读书,要么读完书留下来工作的,邱靖倒是个例外。
邱靖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幸好张主管是个心大的,天气也挺恶劣的,没坚持等答案,打个招呼,先走了。
“走。”王子叙往前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来,连忙停下,走回邱靖身边,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邱靖没动,手揣在兜里,在梦里,他演练过无数次跟王子叙重逢的场景,温馨的,痛哭流涕的,陌路的,热情的,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比离开还让他剜心,两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却将一个温和有礼的人变成如今瘦如鬼魅。
比他还不如。
一个天之骄子,不该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人,折磨自己。
王子叙静静看着他,看着他变幻的脸色,看着他眼里的挣扎,用力将人死死抱进怀里,忍了许久的酸涩化为声嘶力竭的呜咽。
邱靖颤抖着嘴唇,却总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手抬了又抬,最终落在了王子叙背上,轻轻拍着,掌下是恪手的脊背。
“要喝水吗?”邱靖坐在塑料凳上,看着坐在他床垫上的王子叙,懊悔不已。
怎么就把人给带回来了,看看他这条件,要暖气没暖气,连床都没有,只有一块上个租客留下的床垫,又破又旧。
王子叙进来的时候就一眼扫完了整个房间,简陋得让人以为这里无人居住,“喝。”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放着的一个2L的矿泉水瓶上,瓶底只剩下不到两口的水。
“额,我去买。”层里并不比外面热,邱靖没有脱外套,匆忙起身,带倒了身下的塑料凳。
王子叙连忙站起身,“我不喝了。”
“嗯?”
“不渴了。”
“......我送你去酒店吧!”邱靖真的觉得王子叙不适合住在这里。
“不去。”声音又嘶又哑。
两人,一个坐床上,一个站在门前,沉默许久。
王子叙动了,一件一件的脱衣服,只到最只剩下保暖衣,掀开被子,窝了进去,闭上眼睛。
又过了许久,邱靖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慢慢挪到床边,看着床上,熟悉又陌生的人,鸦羽般的眼睫乖乖巧巧,却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嘴唇苍白如雪,怎么看怎么碍眼。
手不自觉地爬上了王子叙的嘴唇,轻轻往下压,嘴唇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一会,又消失了,邱靖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加大的力度,嘴唇红了,撒手,又回去了,再压......
手被捉住了,被人轻轻亲了一下,放在心脏上。
“......”
邱靖手指蜷了一下,挤上了床,跟王子叙隔着层层布料挨在一起。
这样相拥抱着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邱靖侧躺着盯着王子叙黑暗中的侧颜,看起来像发呆,视线没有焦距,其实一直内心在数着王子叙的心跳。
“你......”一个字出口,被突然转向他的王子叙吓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心脏病?”跳得这么快,有点不正常。
邱靖感觉自己被握住手被握得生痛了,略挣扎了一下,最后放弃了,捉一下怎么了,他这个渣男把人家给伤得这么深,说走就走,人家没上来打他一顿,就算大肚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王子叙说:“过得好么?”
“......”他倒是想轻描淡写轻飘飘来一句“挺好的”,张了张口,怎么也憋不出这三个字。
屋外的雪渐渐大了,雪粒子敲打在没有窗帘的窗户上,屋外的路灯闪了几下,灭了,屋里更黑暗了,邱靖清了清嗓子:“还行。”
空气再次静默,“你为什么不问我?”王子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邱靖顿了一下,问:“你呢?”
“不好。”
邱靖感觉心跳都因为这两个字停止跳动了,“为什么?你妈不是给你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还保研了。”
“你怎么知道?”
邱靖的心脏被什么捏住了,痛且无法呼吸,“你同学说的。”
“她说我有女朋友了?”
“......她说你保研了。”
“那女朋友是你杜撰的?”王子叙生气地加大了握手的力度,直到听到旁边传来呼痛声才松开,“不要随意给我安排女朋友。”
“......”我乐意给你安排的吗?那是你亲妈给你安排的。邱靖也生气了,转了个身,不看王子叙。
“生气了?”
邱靖感觉自己没有立场生气,有什么可气的,人家爱你宠你,你非得离开,现在人家说你两句,你还先矫情上了,“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邱靖悄悄,动作小的换了回去。
目光对上,两人沉默。
以往,每次两人挨得这么近,都会擦枪走火。
邱靖舔了舔嘴唇,恼怒自己心中的期待,垂眸不再对王子叙对视,视线落在了王子叙苍白却漂亮的嘴唇上,细细临摹......
这是重逢后,王子叙第一次看到邱靖的脸,可惜被黑暗阻挡,看不清,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
“你在等我吻你吗?”王子叙滚烫的呼吸拂过邱靖同样滚烫的脸。
邱靖被说中心事,狼狈地闭上眼睛,靠,看来他买的是假药,才会......
这种被当事人当场捉包的感觉,尴尬是真尴尬,邱靖直接耍起无赖,就是不睁眼,也不开口说话。
“呲呲”一阵震动从被子底下传来。
邱靖闭着眼睛说道:“你电话。”
“为什么不是你电话?”王子叙没有给手机一个眼神。
特么,两年没见,这是特意来兰市跟他抬杠的?老子手机是个老人机,只有拉轰的,四楼响,一楼都能听到的广场舞曲。
邱靖又生气了。
王子叙最终接起了电话,“你好。”
“外卖,你只给了个门牌号,没有具体房号,你是下来拿,还是我送上去。”
再好的手机,两人凑这么近,邱靖也听到了这是外卖的电话,在王子叙开口前说话了,“414。”
王子叙开门拎着外卖,“你家没灯吗?”
“你家才没灯。”邱靖不想理他。
王子叙也不在意,点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在门旁看到了个开关,“闭上眼,我开灯了。”
王子叙在炽白灯下,打开外卖袋,拎着瓶矿泉水走到一个红色的桶里,清洗了下一次性筷子,丝毫没有客人的觉悟。
“来吃点,”王子叙端着最大碗的粥走到床前。
邱靖本来就饿,一天就吃了中午那顿饺子,他做的是体力活,那点饺子早消化了,闻到香味更受不了,犹豫了下,下了床,也不看,接过碗和勺子,埋头开吃。
热粥入胃,饿极了的胃舒坦很多。
“这里还有水煎包和油条,给你放粥里。”王子叙端着另外一个大碗,用嘴将油条咬短,再泡进邱靖那碗粥里,动作自然,根本没有因两年的时间而生疏。
“我吃不了这么多。”邱靖避开了他给他弄第二个水煎包。
“你不吃吗?”
“你吃完了,我再吃,你这里没桌,”王子叙看着邱靖脸黑了下来,粥也不吃了,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没那意思。”
邱靖吸了吸鼻子,真的想抽自己两巴掌,这矫情劲,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确实穷,也确实从没有想过要好好捯饬这个出租屋,所有的东西都是上位租客留下的,他纯拎包入住,心里对生活不抱有热忱,完全不想装饰房子。
“我不嫌弃,只要你在,让我喝水,我都能饱。”
“......滚。”
“我不滚,你也别离开我。”
邱靖抬头,炽光灯给王子叙镀上了层银边,仿若来自天堂的天使,来拯救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