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 35 章 ...
-
王子叙知道邱靖一心想回行云小区，并不想呆在医院里，他让韩斌陪着他做各种检查，从头到尾邱靖都愿意配合，独独心理评估，不肯填写那张评估表。
抱着双臂，坐在休息室里，面无表情，用目光描绘王子叙俊朗的轮廓，完美的下颌线勾勒出凌厉的气势，紧抿的唇线，透着执着，势有跟他拉锯到底的架式。
邱靖不怕他，他知道，只要他坚持，王子叙上肯定会妥协。
他心理有没有问题，他很清楚。
他有问题。
只是他不想让王子叙知道，以前是不想让他和白姨担心，现在有了这层关系，他更不想让王子叙知道他心理上的问题，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反正能瞒着就瞒着。
王子叙走开了，让韩斌陪着邱靖，走到了楼梯间的角落里给邱靖之前的心理医生赵文卓打电话，“赵医生，我是王子叙。”
赵文卓对于这个老同学介绍的王家小少爷还是很熟悉的，“小王先生，你好。”
“你好，我想知道前几年治疗的过程中，邱靖是否有跟你说过他抑郁的根本所在呢？”王子叙声音很平稳，但心跳却很急促，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以前他不问，是尊重邱靖，觉得不能撕开已经长好的伤口。可是现在，这道伤口只是表面好了，里面已经化脓腐烂，唯一的办法就是剖开旧伤疤，刮脓疗伤。他知道这很痛，但是他必须做。
赵文卓沉默了一会，衡量再三还是开了口，“小王先生，做为医生，我并不能把患者的隐私告诉你。”
“我知道，这是你的职业素养。”王子叙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并没有好。”
“他怎么了？”赵文卓急忙问。
王子叙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赵文卓，说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眼泪一直含在眼眶里，“我就是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让他连反抗都做不出来，甚至一点伤口都没有就窒息。”
赵文卓听了他的描述，“他需要看心理医生。”顿了顿后又说：“小王先生，在治疗的过程中，经过你的描述，他可能存在其他的心理问题，但我能肯定并不是他以前告诉过我的心理问题所在。”
“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把所有的原因都告诉你吗？”王子叙猜也猜到了这个可能，当初邱靖逐渐开朗起来，能说能笑，连心理医生都被他骗过去了。
“应该是这样子的。或者说他又遭遇过什么事情，然后......”赵文卓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个说法。
“不可能。”王子叙打断了他的猜测，“他一直在我的身边，从来未曾离......”
王子叙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生下说，也并不完全是没有离开过，他们都以为他好了，大一就让他在Z大，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了。或许他该去查一查大一让他一个人开启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每次过去找他，他并没有情绪低落或者有波动。
“小王先生，我这边可以飞去B市，如果需要的话。”赵文卓说。
“不用了，但你可以跟他聊会天吗？”王子叙拿起了另外一部工作手机，给李秘书发信息，让他去调查邱靖在校生活。
“可以。”
“那我把电话给他。”王子叙走到邱靖身边，看着他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无奈地笑了笑，挺会骗人，“是赵医生的电话。”
邱靖接过头，手指不安地捻着，“你好，赵医生。”
“你好，邱靖。今天打算聊聊吗？”
邱靖牙齿咬着自己的上唇，“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我......觉得自己很不好。”说出自己很不好让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赵文卓嗓音醇厚温柔，不急不慢，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不着急，你想聊什么都可以，慢慢说，你先喝口水。”
邱靖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心理咨询室都会给病人准备一杯水，总之他在赵医生那里的时候，他也总会让自己喝水，B市的这间竟然也有，他想这可能是心理咨询中，喝水是分散病人注意力的一种方式，他依言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一口温水下肚，他的情绪并没有得到缓解，他的大脑里已经准备好了无数个版本，不停在筛选，究竟要讲哪一个更能骗过赵医生，骗过王子叙。
他正思索着要怎么开口，韩斌站起了身，“我回避一下。”
心理咨询，一般都涉及到隐私，他觉得他不该听，他拉上严文清避了出去。
但王子叙没有走，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远远的看着邱靖捻着的手指，跟他相处了十几年，他非常清楚，他这个动作代表紧张，是因为什么紧张呢？是怕人看出问题吗？还是怕编的故事没有说服力？
邱靖感觉得到王子叙的眼光，他清楚他了解他，他放下自己互捻的手指，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对他说，“你能回避一下吗？”
王子叙紧抿着嘴，深深地望着他。
他眼睫轻颤，低下头，回避了王子叙的目光。
见状，王子叙没说什么，出了休息室，并带上了门，一出去，就用力的捶了下墙壁，带着无奈与发泄。
韩斌和严文清相互看了一眼，没上前去劝，谁碰到这事，心里怕是都不好受。
电话那头的赵文卓抬了抬眼镜，若有所思。
邱靖情绪本就不稳定，听到外面捶打墙壁的声音，眼眶一酸，眼泪“刷”地下来了，有些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说出来，只会徒增悲伤的人。
赵文卓没有挂断电话，一直在等。
“我最近一直在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就是，就是我妈去世的事情。”话才说几句，邱靖就全身冰冷，泣不成声，痛苦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
赵文卓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耐心地听着邱靖颠三倒四，思维混乱的讲述，这些都是以前他讲述过的，跟他这次的事情完全搭不上边，但他没有说什么，他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平复情绪，才开口说话。
“邱靖，虽然没有看到你的心理评估报表。”赵文卓温和平静地说：“我很遗憾，你抑郁症确实复发了。”
邱靖眸色晦暗，手指紧紧的捉着椅背，他没有复发，他是一直没好。
他一直在笑脸迎人，骗过了所有的人眼睛，做着一个正常人。
“我知道。”邱靖声音暗哑，自嘲地说：“我这样的状态，哪里算正常人！”
“你之前停药后，状态一直很稳定。我认为你妈的离世并不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直接刺激了你抑郁症复发，我觉得不至于。”赵文卓说。
邱靖呼吸一滞，开始焦躁不安的抠着沙发上的皮。
“你没有说完。”赵文卓说，“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沙发上的皮被他抠出了一道道白痕，指甲甚至因为向外用力，而带上了血丝，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痛。
“你在逃避。”赵文卓声音依然温和，并不会给人一种尖锐的感觉，“你不愿意面对某件事情，说都不愿意说，这才是让你复发的根源。”
“没有。”邱靖否认又快又急，很干脆很果断，甚至强压下自己声音的颤抖，带着坚定，“我就是因为想起我妈的离世才复发的，是我害死了我妈。”
赵文卓没有再逼他，病人心里有结，不愿意说，作为医生，他只能循循善诱让病人打开心结，而不是给他更大的压力。
就他妈妈离世的事情以及是不是他害了他妈这事，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邱靖情绪很不稳定，说话越来越语无伦次。
赵文卓知道一次的通话，并不能解决邱靖的问题，但是现在的邱靖情绪焦躁不安，他认为还是需要吃点药，简单的心理咨询解决不了他现在的问题。
“这次失眠吗？”赵文卓翻着电脑里关于他的病历，“有没有心悸？”
邱靖摇头，“不失眠，但总是心脏不舒服。”
“心脏怎么不舒服？”赵文卓皱起了眉毛，如果心脏不舒服，那很多药，他都吃不了。
“心慌，胸闷，有时感觉呼吸不上来。”
邱靖听到了一阵键盘打字的声音，他知道赵医生肯定是在记录这次的症状。这些都是真的，他并没有在症状上撒谎。
咨询结束，邱靖借口去了趟厕所，主要还是想找个安静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回放一下他跟赵医生说的话，是否有哪里露出破绽了，他必须保证他所说所讲没有任何可突破的地方。
王子叙进到休息室里，反锁上了门，给赵文卓打电话。
电话接通，王子叙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赵医生，我......”
赵文卓笑了笑，“他并没有说出根源，虽然知道问题所在，才能对症下药，但是我并不会逼他。有些事情需要病人亲自说出来。”
王子叙点头，“嗯，我明白。”
“他现在并没有避人，仍然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那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赵文卓将药方开好，“他越逃避，对他的心理健康越不利。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内情，但你可以试着提一提，如果他仍然在逃避，不愿意说，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急躁只会让事情反其道而行之。”
“好。”王子叙不知道自己怎么吐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多陪陪他，带他出去散散心，多感受一下大自然。换个环境，会让他放松一些。”赵文卓说，“你看他去了B市是不是开心了很多。”
“我不知道。”王子叙真的想给自己几拳，他一直以为邱靖好了，所以整个大一，并没有经常过来看他，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邱靖都挺开心的，他没有发现问题。
“行吧，我这边开了药方，你看是否需要？”赵文卓想起王子叙跟邱靖也就是玩得好的发小关系，并不能时时关注邱靖的情绪，尤其是现在两人都根本不在一个地方。
“需要的，谢谢赵医生！”
“不客气。”
严文清推门而出，就看到了坐在外面的三人。
邱靖看着王子叙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上已经没有平日里的温和，紧张地捻了下手指，怕被发现，又轻轻藏在了后背。
严文清脸上一片疏离冷漠，目光滑过邱靖，最后没有焦距地定在走廊尽头，“刚才医生说了，可以回去了。我们回家吧！”
“嗯。”邱靖心里松了口气，挂上了戴了两年开朗的面具，笑着应了。
只要不问原因，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