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楼》从阙

11、琢玉（四）

　　姜瑜神色一滞，颇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惜迟。

　　若说顾惜迟了解原主，那的确正常；然而姜瑜已非过去的姜瑜，他为何却对自己的喜好如此清楚？

　　乳粥，白糖糕，都是自己过去爱吃的。

　　她试探着问：“你……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并未告诉过你。”

　　顾惜迟微微一愣，神色又正常起来：“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是很正常么？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乳粥，白糖糕，玫瑰糕，都是你从前爱吃的。”

　　“那陛下为何说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姜瑜紧接着开口，“陛下似乎太过自信了，而且，陛下不会不懂我在说什么。”

　　顾惜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道：“虽说现在就告诉你似乎不太好，但我昨日想了想，你如今的确不是小孩子了，告诉你也无妨。”

　　“什么？”

　　顾惜迟沉默半晌，道：“我也不知是不是梦……梦中，你曾入宫为妃，我逼你与我日日相守，因此我知道你的一切喜好。虽说从前我也了解你，这个梦之后，我对你却更是极为了解。这天下，我想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你逼我？”姜瑜有些不可置信，“你……”

　　顾惜迟并不否认，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清清，这非我本意。”

　　是了，姜瑜想起来，顾惜迟原本是病娇疯批人设的，只是进到这个世界来，莫名转了性子。

　　莫非顾惜迟的梦就是原本的《景宁》世界？

　　想到这里，姜瑜并不介怀他逼迫自己一事，问道：“既然如此，你的梦中，我的结局是什么？”

　　顾惜迟这次没有回答。

　　姜瑜却有些迫切：“怎么了？”

　　“你……”顾惜迟忆起那些过往，竟有些不忍开口，“你自焚死了。”

　　果真如此！

　　既然如此，姜瑜便确定了，真正的《景宁》世界是顾惜迟的梦。

　　那自己进的世界是什么？

　　姜瑜心下一时有些乱。

　　顾惜迟的梦中，自己自焚而死，便说明这个世界的不同与顾惜迟有关。那么，自己进的世界，会不会是顾惜迟的梦境？

　　姜瑜越想越乱，全没注意顾惜迟静静地看着她，眸中神色带了些悲哀。过了许久，姜瑜才猛然回神，看见顾惜迟盯着自己，迟疑一瞬，道：“陛下，你……”

　　“无事。”顾惜迟垂下头，“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真正发生过……故而一时有些失态了。”

　　当然真实！

　　姜瑜心中腹诽：那可是万恶的作者创作的原本的世界！

　　不过姜瑜毕竟不能宣之于口，这情景委实有些尴尬，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低了头，默默喝着乳粥。

　　不过这乳粥的味道倒是的确不错，甜而不腻，香软可口，姜瑜原本就未进早膳，于是胃口大开，足足喝了一整碗还不觉饱，又咬了一块白糖糕。这一咬，姜瑜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太好吃了！

　　这就是宫里的御厨吗？

　　姜瑜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又拿了一块。

　　这时，姜瑜听见顾惜迟问：“好吃吗？”

　　姜瑜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陛下怎么了？”

　　“无事，”顾惜迟微微笑起来，摇了摇头，“只是看你吃的香，自己好像也有了胃口。”

　　“咳……”姜瑜有些不好意思，“陛下也可以尝尝的。”

　　“我用过了，”顾惜迟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心中阴霾消散不少，“你吃便是。”

　　姜瑜点了点头，复又抬头看向顾惜迟。这人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窗子透出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那双眼里却多了些原本不该有的悲哀。姜瑜心中不觉一动，仿佛有些极深的记忆从脑中苏醒。她一时头疼，却也没多说什么。

　　她仿佛想起来，这紫宸殿里，是该有尊香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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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今日可好些了？”

　　年轻的皇帝脸色有些苍白，立在紫宸殿中看着眼前的女子，“我看你的脸色好多了。”

　　女子不动声色地行了一礼：“多谢陛下关怀。”

　　“清清，你这又是何必呢？”年轻的皇帝走近了些，“你姐姐是自尽，你不必时时挂在心上。”

　　“自尽？”女子冷笑起来，“陛下说这话，自己可相信吗？”

　　皇帝神情亦是一冷：“清清，我说过，她是自尽，与你无关，我不会薄待你。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

　　女子后退一步，淡淡道：“多谢陛下厚爱，臣妾担当不起。”

　　皇帝于是走近些，握住她的手：“清清，我以为这么久了，你的心结该解开了。”

　　女子抽回手，跪下行礼：“臣妾不敢有什么心结，臣妾只是时常想起来姐姐。姐姐走之前，曾亲口告诉过我的，她绝不会寻短见，怎么在陛下口中，就成了自尽？”

　　说罢，女子咳嗽几声。皇帝连忙将她扶起：“我说过你无需跪。你的身子自从那日之后就不好……”

　　“臣妾没事。”女子站起身来，“只是陛下殿里，这香实在太浓了，臣妾头疼，就先告退了。”

　　女子转身欲走出宫殿，刚踏出几步，身后的皇帝唤道：“清清。”

　　她回过头看他，他的眼中却只剩下悲凉：“你从前说，这里若摆了一尊香炉，该是很好看的。”

　　“臣妾从前不懂事，如今惶恐不已，臣妾实在不敢指摘陛下的宫殿。”女子眸中没有分毫动摇，“陛下若无事，臣妾告退了。”

　　姜瑜头疼欲裂，想要看清这女子的面容却无果。直到女子转过身那一刻，她才看清，这女子宫装繁复，妆容精致，面色却毫无生气，俨然是姜瑜自己！

　　说是姜瑜，神态却全然不似姜瑜。眉眼还是一般的动人，只是那股熟悉的活泼劲儿没了，只剩下麻木，活脱脱第二个姜宁。

　　此时，姜瑜看见身后那年轻皇帝的面貌，果真是顾惜迟。

　　她想，自己或许是进入了顾惜迟的梦境。

　　这样也好，且看看原本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