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子》森孑

8、花灯

　　“不过也还好，”他语气陡然一转，“虽遭破坏，即使我也死了，计划照样可以继续。”
　　被他死死扣住的凤栖咬着牙，伸手去捞自己别于腰间的刀片。
　　他诡异地闷笑几声，“哎……那么美丽的景色，可惜你看不到了。”
　　“可惜啊……可惜啊……”
　　手上动作却无半分惜才之意，被宽大的袖袍遮掩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
　　他抬起手，愉悦地要做拥抱的动作，同时将匕首送入她的背后，只在一瞬，他猛地一僵！
　　凤栖趁此时挣开他的怀抱，手上因一开始徒手拿住刀片而不停流着血，她冷眼看着被她一口气扎入徐零腹中的小刀片。
　　“你——你竟敢——！”他面色狰狞，要朝她走来，凤栖紧握拳头，下一秒身边错过一人，那人提住徐零后领，一气呵成地点了他的穴，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前面的巷子里。
　　站在原地原本拿着刀片搏命想再次刺入的凤栖：“？？？”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侧的手忽然被人隔着衣袖拉住。
　　她身子一僵，猛地抬手就要肘击，来人却轻轻挡下，温润的嗓音一如既往：“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
　　凤栖一愣，来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青竹香才悄然钻进她的鼻尖，她朝旁边望去，看着少年熟悉的面容，她没由来地，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凤栖颤抖的手被陆间避开伤处，轻轻隔着袖子握着，她感觉自己一下好像握到了实处，好像心一下定了。
　　他一手将手中药粉倾倒在她的手上，让她疼得微微皱眉。
　　等他收起药瓶，将瓶子又塞入她的另一手中，凤栖默然片刻，心里想着，你没来我也可以将他搞定，嘴里说出来的话在舌尖一转却变了，带了几分讽刺，“夫子此时怎么不去收别人的花反而在这里了？”
　　话一说出口，两人都愣了愣。
　　她觉得尴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恨不得掐死说出那句话的自己就好。
　　洛舟想了想，只当小孩遇到了想亲昵的人，几分古怪的占有欲占上了心头，才说出了这般话来。
　　他便当她没说这话，凤栖也偏头咳了几声，开口道，“今天天气不错。”
　　“……嗯。”
　　在凤栖尴尬得要死之前，明二回来了，他快步走到陆间身边，飞快摇头，“他什么也没说，服毒自杀了。”
　　陆间算不上多意外，他嗯了一声。
　　凤栖却愣了愣，她向前面那处巷子走去，陆间唇微抿，伸手要抓住她，结果一伸手，就听凤栖皱眉嘶了一声，陆间才一缩手，意识到自己握到了她的伤处。
　　“已撒了化骨水，去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陆间垂眸，“不要去看。”
　　凤栖一时无言，她回头看着少年，“你不是夫子，对否？”
　　你迟早要离开，对否？
　　陆间顿了顿。
　　他没怎掩饰，猜出自己不是夫子也无可厚非。
　　可他只是回答，“我是夫子。”
　　连谎话都不想去编织了。
　　反正，只要离开这里之后，他与她也不会再相见了。
　　知晓她是李沅，已让他足够意外。
　　“我姓洛名舟，刚刚舞象之年，依家父之令来云起代家父之友讲学一段时间。”
　　他将那日凤栖因迟来上堂而错过之言，悉数重复。
　　“……嗤。”
　　凤栖嗤笑一声，她未继续问。
　　她偏头定了定神。
　　“刚才城主……徐零说了几句话。”
　　“他说即使他也死了，计划照样可以继续。”
　　一听这话，陆间眸子微凝，他皱起眉，低头对上凤栖的眼睛，凤栖轻叹，“你也觉得奇怪对吧？为什么一个计划没有一人也可继续。”
　　陆间皱眉想了想，“除非……计划实施无需人力。”
　　凤栖抿唇。
　　无需人力……
　　火烧之时……火烧……
　　“祭花神！”陆间与凤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祭花神是百花节的传统，会从各家收集花瓣将其埋入四个祭坛，祭祀会用小型炸药埋于底部用引线点燃，制造百花齐飞的景象。
　　那是大楚最热闹的时候。
　　众人齐齐围住祭坛四周，庆祝欢呼。
　　可如果祭坛埋了八分炸药，花瓣只是浅浅一层呢？
　　那便是人间炼狱。
　　“现在何时？”凤栖忽问。
　　“申时。”陆间面色难看。
　　祭花神，酉时开始。
　　一炷香内将云起城上五万百姓驱离云起城，不可能做到，只能阻止祭坛燃烧。
　　一想到此，陆间脸色难看得要命
　　要尽快行动。
　　陆间转身唤身后明二，脸色肃然吩咐：“唤明五去城北祭坛，明六去城南祭坛，你去城西祭坛，各带十名明卫。”
　　“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祭祀燃起祭坛！”
　　明二不太清楚事情始末，但陆间命令，不问缘由，明卫必行。
　　他很快应是，转身便去了。
　　凤栖抿唇，也要抬脚走去。
　　陆间低头，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待在原地，这里离祭坛远，安全。”
　　“那你呢？”
　　凤栖顿时茫然，她抬头看着他，“你独自去吗？”
　　陆间敛眸，“……嗯。”
　　此次清剿，他本就未带多少人。
　　说完，他转身便走。
　　“……珍重。”
　　他轻轻的声音顺着风飘入她的耳里。
　　他哪能每次都有百分百把握，何况还是如此紧急的状况。
　　陆间心想：也许有一次就死了吧。
　　这一瞬的想法又被他飞快掩住，他加快步伐，消失在人海。
　　——
　　“……愿花神佑我大楚百姓无恙！现在，祭花神，开始——！”
　　祭祀手举火种，众人欢呼，他弯腰要点燃引线。
　　陆间穿过欢呼的人群，手里随意拿了个面具戴在了脸上，他脚尖一点，踏空而行。
　　众人惊呼，他稳稳落于祭坛之上，手中弹出石子，弹飞祭祀手中火种。
　　祭祀看着他，后退几步，他垂眸，看着祭祀，拿起腰间令牌，启唇——
　　“定安王令。”
　　“停止祭花神。”
　　众人哗然，他静静地看向祭祀。
　　祭祀带着鬼面，看着他，一咬牙，转身就要去拿地上摔落火种，陆间一皱眉，立马前进几步，阻他去拿火种，祭祀拿到火种往侧一翻滚，竟拿出一匕首朝他刺来！
　　陆间侧身避开，前排众人眼尖的看见了匕首，连忙喊道，“祭祀带了匕首！”
　　这一喊出来，够让刚才被定安王令四字惊得鸦雀无声的人群炸得沸腾了，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陆间不怎爱带刀刃，自带了一把风来的匕首，于是当下立断地取出匕首朝祭祀刺去！
　　“诶——凤栖你怎么在这！？快走快走！祭祀带了匕首！”
　　跟着人流四散往外跑的贺子章抓住凤栖胳膊，大声急喊。
　　凤栖一惊，那祭祀带了匕首！？
　　她甩开贺子章的手，喊道，“你快和贺叔贺嫂远离祭坛！祭坛有危险！”
　　贺子章啊了一声，还没问更多，凤栖已经朝祭坛中央去了。
　　“碰！”
　　匕首从手中掉落，祭祀将手中匕首要插|入陆间胸膛时，陆间提了口气一偏身，只让匕首划过他的臂膀。
　　胸膛疼痛剧烈，他一下连匕首都握不住。
　　怎么偏偏是现在……
　　陆间咬牙忍住胸膛疼痛，一边分神躲开祭祀匕首一边自腰间拿药，祭祀却将他一脚踢倒，直接起身去拿火种。
　　他瞳孔微缩，咬牙飞快去倒药吞咽，就在祭祀要拿起火种时，眼角余光中冲进来一人提了水往火种上一倒——
　　“啪！”
　　盆子掉在地上，水缓缓流淌。
　　祭祀呆愣地看着女孩子急的出了汗的脸，她拼命喘着气。
　　“啊！！！”
　　祭祀怒吼，一把掐住凤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就要捅下去。
　　“噗嗤！”
　　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陆间冷着眼睛动作干脆利落地将祭祀自凤栖身边拉离！
　　“呼——”
　　看着被少年制服在地，下瞬被捅穿心脏的祭祀，凤栖苍白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成功了……”
　　最后，云起城无一伤亡。
　　陆间将祭坛掀开，果不其然看到了花瓣之下埋着的火药，他吩咐明卫尽数将这些火药处理了，看着火药被运走，才去简单处理了伤口。
　　他处理完时，出门就看见了在门口候着他的凤栖。
　　陆间心神一动。
　　他走过去，温声问，“在这做甚？”
　　“……邀你去看花灯。”她静静看着他。
　　陆间想了想，“走罢。”
　　她没再说话，两人错过又重归热闹的人流，她道，“云起城的星海河之上的花灯最好看。”
　　星海河上夜幕深沉，繁星低挂，与人们升起花灯交相辉映，承载着人们的愿望，慢慢悠悠地飘去了。
　　他一袭月白衫，面容温和，就如凤栖对他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模样，他问，“想放花灯吗？你等等，我去买两盏过来。”
　　凤栖嗯了一声，看着他朝商贩走去，提了两盏花灯过来，又递过来一支笔，“写下心愿吧，会实现的。”
　　凤栖闻言笑了笑，他那口吻完全是在哄小孩子，她没说什么，也只嗯了一声，拿过笔一笔一划写下心愿。
　　她将笔递给他，“你也写。”
　　他便接过笔，也写了。
　　“写的什么？”她问。
　　他随着满天花灯，映入她的眼中，只看见他微微抬起唇，“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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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持日更3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