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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忧怖沼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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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8点,时钟刚刚敲响,参赛选手们准时醒来。
粉红色气体已经褪去,看着一切如昨的房间,恍惚间会觉得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当然是梦。
可又不是梦。
盛新元推开屋门,微风吹过晨光,日光金子般铺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似要带走一切阴寒。
她左右看了看,他们队里,只有谢昭出来了。
眼睫下淡淡的乌青,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显眼,显而易见的没睡好。
除了他,秦飞三人都不见踪影。
路野这个二哈也会有害怕的事?盛新元挑挑眉,决定挨个去看看。
“呜哇,我的鞋,我的鞋。”刚走到路野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哭号声。
盛新元推门,就见路野坐在地上,一边拼命扒拉着自己的鞋左看右看一边大声嚎。
“鞋怎么了。”盛新元从他手里拿过鞋,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鞋...鞋底儿掉了,穿不了了,不能比赛了。”路野抽抽噎噎,看着盛新元的眼神就像一个小娃娃。
“哪儿坏了?明明好好的。你看。”盛新元把鞋翻过来放到路野眼前:“你看,好好的呢,穿上一定跑的特别快。”
“呜呜,真的吗,我看看...”路野一把搂过鞋,手在鞋底和鞋面上来来回回摸了两三遍,才突然清醒般看着盛新元:“真的是好的,元姐,鞋是好的呜呜呜。”
“呜呜呜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哭啊呜呜呜,明明当年我比赛的时候也没有为这个掉过一滴泪啊呜呜呜。”路野一边抹泪一边觉得丢人,嚎的更大声了。
“想明白了就穿上鞋起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盛新元看着已经恢复清明的路野无奈的叹口气。
“我初中有一年参加田径比赛,”路野抽噎着穿上鞋,一个打滚从地上站起来:“到了上场的时候却发现鞋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掉了,发令枪已经准备,那时候也没有时间去换鞋了,那场比赛我最终没能参加。”
路野眉眼微黯,那是他整个青春期的噩梦来源。
“所以你昨晚做了一整晚的这个梦?”盛新元思索着。
“对,一整晚,一遍遍重复,重复的我快神经衰弱了。”路野点点头,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可是就算是当时退赛的我,也只是因为这件事难过,绝对没有到失心疯一样坐在地上崩溃大哭的时候。”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大学了,那场比赛也仅仅只是一个比赛而已,那场比赛失去的,我早就通过其他的比赛又得到了。根本不会为了那场比赛要死要活的。”
所以,那些粉红色气体不仅会让人看到自己最恐怖的事,还会悄无声息的,放大人们对那些事情的畏惧程度。
木屋三日,实为诛心。
若是心神弱一点的,三日过后别说过沼泽了,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
盛新元轻嗤一声,对着半空不屑的扬了扬眉。
有什么光明正大的来,躲在暗处扰人心神,她看不起。
“走吧。”盛新元看着路野恢复正常,站起身,示意谢昭和路野:“还有两个人呢。”
刚走出路野的屋门,就听得外面喧闹不止。
一个身影急匆匆跑过,差点撞到路野身上。
“赵丰?”路野一把拽住赵丰:“怎么回事,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是你们啊。”赵丰看到盛新元,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一想到此局重点在作画,并不是盛新元的强项,他们队里的那个画手又是个D级,瞬间就又支棱了起来。
“忧怖沼泽开了,这都不知道?”赵丰得意的抬起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满是自得:“不是吧,就一个小木屋,还是第一晚,你们队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凑齐人?”
“啧,看来这狗屎运也不是次次都有的。”
“凭上一个副本的关系,好心提醒你们一句,别指望你们队的那个谁...秦飞对吧?一个D级,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
“听哥的,抱好大腿。”
“下注记得下1002小队的周泽清,到时候挣了钱别忘了给我分点。”
狠狠嘲讽了一把之后,赵丰心满意足的走开。
“忧怖沼泽开了?什么意思?”向来路子最野的路野一脸懵。
正疑惑着,一大片阴影突然从远处飞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直朝着秦飞的房间飞去!
盛新元来不及看是什么,心思电转间长刀出鞘,飞身上前,硬生生在阴影扑到秦飞屋门之前拦住了它。
只一劈,那片阴影如雾散开般消失无踪。
“什么东西?”
路野和谢昭匆匆上前。
“沼泽。”盛新元挑眉。
那种湿润的,粘稠的触感,即使只是碰到了她的刀尖,却依然留下了一片寒凉。
再加上不少人好奇望过来的眼神,不难猜到,那东西是从忧怖沼泽里飞出来的。
有点意思。
盛新元忽然起了兴致,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你们去看看他俩”就兴冲冲的朝沼泽走去。
沼泽离木屋不远,就在木屋前三百米左右。此刻周围围满了人,有闯关者,也有看热闹的居民。
沼泽横跨数十米,此刻如沸腾般,不断有从底部翻起的气泡。间或有一两滴翻卷到地上,瞬间留下一片焦黑。
沼泽前方是三幅巨大的画架,白纸从上到下垂直悬挂,只待最好的画者为其添上色彩。
所以这个关卡的第二个难关,就是如何通过这片沼泽了。
盛新元微向前走了两步,正想再仔细观察观察,突然觉得一阵寒凉。
就如同刚才那片沼泽触碰到她的剑尖时她的感觉。阴森可怖。
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只待时机成熟,吞噬一切。
这十米,怕是不太好过。
盛新元甩了甩鞭子,迎着日光,眯着眼,估算了估算鞭子到画架的距离,然后转身,摇晃着鞭子走向木屋。
她身后,一片沼泥轻轻飞起,快速而又无痕的飞到盛新元背后,悄无声息的附上她的发尾。
只一秒,就浸润在黑压压的发丝间,瞬间不见踪影。
快的连风都没有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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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了。”
盛新元刚刚走到木屋门口,就被匆匆赶来的路野拦住。
大抵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向来大大咧咧的路野此刻脸色难看的可怕,声音都微微带着颤。
“怎么回事?”盛新元一愣。
“1002小队的,说是早上还好好的,八点之后他们队一个不落的都从木屋中出来了,还开了个碰头会。结果才过了没多久,人就出事了。”
“血直接顺着门缝流了出来,地板都被浸透了。”
盛新元冷着脸跟着路野一块走过去,出事的木屋前已经围满了人,间或还有低低的讨论声传来:
“这届选手心理素质不行啊,这才第一天,已经有人受不住了?”
“那第二天第三天可怎么熬,还有忧怖沼泽,想从那儿穿过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啧,幸好出事的不是那个画手,要不然我投的钱可都打水漂了......”
一字一句,全都是看故事的戏外人,评判着她人的过错或是自己的得失。
完全没有对一条生命丧失的悲叹或惋惜。
盛新元静静从他们身边走过。
经过其中一个人时,破空声响,一条银色闪电般划出。
下一秒,一声响亮的“哎呦”声惨叫着响起。一个男人捂着胳膊不住的抽气,疼的话都说不出来,愤怒的看向盛新元。
“心理素质不行啊,才一鞭就受不住了?”盛新元歪头看向他,凤眼中是明晃晃的轻蔑和嘲弄。
语气格外的嚣张。
却堵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这都是他刚才的原话,现在只是将他自己说的话还给他罢了。
周围一时噤声,有人轻轻把头扭向一边,怕对上那双明亮的甚至有点灼人的眼。
盛新元没再理他们,迈步朝屋内走去。
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头发上还扎着蝴蝶结。
血液在她身下蜿蜒着淌成一条鲜红的河,她躺在血河中,身体冰冷,圆圆的眼睛却大睁。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失神的瞳孔中似还有微弱的不甘和绝望。
她的队友在她旁边站了一排。
“铁链从左腹穿过,肺腑全碎。”
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轻轻掀起她衣摆的一角,一个拳眼大的洞在她柔软的左腹上狰狞盘旋,血液从那里潺潺流出,鲜红刺目,带走一切生机。
在她身边,一条铁链静静缠绕在她手上,血迹斑斑。
这是她的武器。
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这条铁链饮的是自己主人的血。
“废物。”
一个手指修长肤色苍白的男人皱眉烦躁的骂道。
正是这次夺魁热门人选,押注人数比别人多数倍的B级画手,周延清。
“关键时刻不中用,没有她的铁链,我们怎么穿过沼泽到画架前?”
“是废物。”一道清亮的女生响起,带着淡淡嘲弄。
周延清抬眸看去,就看见一身红衣的盛新元半蹲在死者苏响身旁,丝毫不在意地上的脏污。
盯着血迹看了半晌,盛新元抬头,目光清亮,唇角嘲弄:“自己的队友死了,不想着怎么报仇却只会指责,废物其一。”
“身为一个B级画手,不想着如何自己通过沼泽却只想着靠队友,废物其二。”
“你...”周延清气急,却又无法反驳,憋的苍白的脸都漫上了血色。最后恨声道:“都还看什么,这是我们队的房间,都散了。”
盛新元轻嗤一声,带着路野从木屋中走出,去找谢昭他们。
“还是个B级呢,呸,恶心。”路野鄙夷的呸呸呸三声。
“别说他们了,你们两个怎么样?”盛新元看着眼前怔愣的秦飞和林鹿,两人眼下黑眼圈明显,显而易见的没睡好。
“没事了。”林鹿摇摇头,挤出一个淡笑:“昨天晚上太突然了,今天不会了。”
“我也没事了。”秦飞推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勉强挤出一个笑,唇色却苍白微颤:“放心,不用担心我。”
盛新元看着明显不适的秦飞,正想再说些什么,被谢昭眼神制止。
“放心。我给他们两个身上都放了一点月华,不多,但起码能保证不出生死之事。”
因为是悄声解释,谢昭离盛新元很近。温柔的呼吸喷洒在盛新元耳边,鼻端是谢昭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清雅又舒适。
盛新元丝毫没觉得这么近的距离有什么问题,点点头,又开始说起下一件事。
独留谢昭看着盛新元昳丽的侧颜,无奈的轻笑一声。
******
晚上八点很快到来。
木屋中如昨天一般准时升起了粉红色迷雾,盛新元脑中一晕,身子直直躺到了床上。
然后在下一秒,迅速恢复清明。
和昨天一样,她依然回到了那年冬天。
同样的神情粗野的男人,同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同样的小小一团稚嫩倔强的小女孩。
哦。
和昨天还是有所不同的。
盛新元看着眼前细嫩纤弱明显是幼童的手指,笑了。
昨天还是现场观看,今天直接亲身参演了是吗?
这个系统还挺会玩。
盛新元点点头,收起张开的双臂,回过神看了一圈,跳到凳子上,摇晃着双腿,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皱的快要烂了的苹果咬了一口。
来要账的人懵了。
明明刚才这个小女孩还是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怎么转眼就这么...悠哉悠哉起来?
“别想着拖延时间,赶快把钱拿出来,否则...”胳膊上满是刺青的男人一声大吼,不怀好意的看着房间中柔弱不堪的母女二人。
“呐,银行卡,出门左转,旁边就是这家银行。”五岁的盛新元不知从哪摸出一张银行卡,不咸不淡的抛在桌子上。
“哒”一声轻响,却把房间众人都震的失了声响。
“真...真的?”领头的男人有点懵,不敢相信刚才还拼命抵抗的人现在怎么主动就把钱交出来了。
“真不真的,你们出门看看不就知道了。近的很,就在楼下。”
盛新元轻抬下巴,小小的人儿硬生生让人看出了一种睥睨的感觉。
一个男人一把拿过银行卡,几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时的扭头看盛新元几眼。
盛新元没空理他们。她伸出手,纤细稚嫩的手微微颤抖。
胸腔中的心脏也在以过快的速度砰砰跳动。
是远胜于她当年的恐惧和恨意在作祟。
盛新元狠狠握了一下拳,平复胸腔中不属于她的恐惧和恨意。眼神轻轻绕着屋子晃了一圈。
那些要债的人不足为惧。本就是系统变幻出的幻影,出了这间屋子怕是立马消失,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他们斗。
最为关键的是,是谁...把她弄来了这里?
这些超出她本身的恐惧和恨意,又是如何加于她身的?
她可不认为系统把她拖到这个场景里,就只是为了看她和这群要债的人斗。那未免太杀鸡牛刀了。
风从窗外轻轻吹来,夏日晚风,悠悠吹开一屋燥热。
窗帘轻轻吹起,翻卷的黑影在窗下堆叠。
盛新元眼光收回,神思忽然一凝。
假装无意的再次将目光在房中众人脚下轻晃了一圈,盛新元的手微微攥起/眉梢微扬,嘴角扯出一抹嗤笑。
这些人...都没有影子。
唯有自己脚下,黑影在灯光下拉扯着摇曳。
清晰的昭显着两方人身份上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