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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哪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花呢,这是她说的。
      她喜欢什么花?
      不知道。问过。她没说。可能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某种花,只是喜欢自己想象出来的样子。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你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方式。男人想起来一些问题。她怎么回答来着。不知道。对,她在回避。她对其他事情也一样,喜欢的从来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具体的事情,有清晰的轮廓,自己有清晰的认识。喜欢的不过是一团自己幻想出来,雾蒙蒙的东西罢了。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眼前全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我没有骗你,也没骗我自己。
      咱们两个。
      郁金香在哪。指示牌上说郁金香高地还在前面。会有吗,抱有疑问。上次去小岭南看粉黛子一无所获。不少小学生出来游玩。在老师屁股后面,鸭子一样排成长队往前挪。叽叽喳喳,呜呜咩咩。往前跑,往后跳,你推我攘。文具盒随着来回摆动的身体,发出豁朗豁朗的声音——里面放满用来饱餐精神食粮的工具。
      ——这里的花都开败了。不好看。去其他地方看看?男人试探性的问道。
      郁金香会有吗?她会不耐烦?成片的郁金香,铺着一层白霜的花杆上,顶着一团团紧凑的花骨朵。白色的、黄色的、粉色的,各种各样。我没见过,只是朋友发过一张照片,可惜当时没去。
      ——去哪?她又掐几朵花放在手里,捏成一小束。孩子捧着自己心爱的金鱼。白色的碎花裙,随着风吹的方向摆动。轻轻飘荡,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男人假装思索之后说道:
      ——路标指示牌上说前面是郁金香高地。应该比这儿好玩。去看看吧。他看上一朵花,粉色的,五个花瓣,颜色正好,正当花期。花堪折时直须折。弯腰伸手,在离地面不高的地方,大拇指食指捏在一起,两个指甲对花杆用力一掐,碰撞在一起,一朵花脱离了她的母体。像是被剪断脐带。只不过一个走向生存,一个走向死亡。两个最终的,走向死亡的个体。挺直身子,转身,递过去,对后面的她说道:给你。
      ——要我给你带在头上?做了一个往她头上带花的动作。
      ——不用。带着不好看。她把那朵粉花拿在手里。和原先的花合成一束。
      ——怎么不好看。看这颜色的花多好。红脸男人跟着她笑,话说的很笨拙。像是要用锤子撬开生蚝。他想到一句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想说。她会喜欢吗。拿不准。干脆不说。只会跟着傻笑。爱情就是一个吞没自我的过程。广阔的田野上,在你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像一树桃花绽放一样鲜艳美丽,耀人眼眸,动人心魄。她能感受到我感受的?难。会假意附和?谁知道,我可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不远处河岸边钓鱼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在盯着水面。两个小朋友提着水桶,在浅水里摸螺蛳——慢腾腾,伸出两只触角觅食,拖着笨重螺纹壳的螺蛳。猫着腰,在灰暗的光线下,一遍遍的仔细寻找,双手在淤泥里来回挑拣。不一会,小桶里便被一个挨一个的黑色小东西铺满了。
      ——你喜欢爬山吗。他走在前面看着不远处的山问道。
      脚下是一阵碎石子被挤压发出积雪被踩踏一样的咯吱声。男人放慢脚步,尽量走的很轻,生怕听不到女生说的话。会错过一段很重要的秘密谈话。
      ——还好吧。觉得太累。不是很喜欢。
      “啪嗒!”眼前的孩子又把奶瓶扔到了地上。还是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往四周看。我和他是一样,反正都要去同一个目的地。
      路过保安:浑身酒气。不合身的制服如同一只没装满粮食的麻袋套在他的身上。
      舌头像被石头碾过一样,从嘴里秃噜着,对业主提出的问题答疑解惑。
      “您呀,嘿嘿。等过两天您去物业重新办门禁。您呀,您这门禁卡是不能用了。嘿嘿。今天估计是不行,今天物业没时间,都在帮着租下半年车位呢。可能有一两个人在值班,但我估计办不了。我估计是的。我也不确定,但最好别去。您最好还是明天,或者抽个工作日,带上身份证去办一下。要不多长时间,两分钟左右。您呀,今天是办不了了。嘿——嘿——”
      去按摩,吃狗肉。香喷喷的白色气体在桌子上蔓延。可真香。嘿嘿。喝点?白的还是?好,那就啤的吧。好久不见,一块喝点。多喝点,两瓶、四瓶、十二瓶,黄色的液体吨吨吨的倒进杯子,又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面。喝多了,头晕,泡沫往上顶,从胃里往外涌。回去倒头就睡。还是一身酒气第二天醒来。
      他把手里的方形卡片递还给一个背着包的年轻人。展开双臂,扩胸运动:用力后摆两下,肥硕的胸脯像两只柚子一样挺了出来。又往左右各扭两次腰。酒气随着张大的嘴巴进一步扩散。接着脱下帽子,左手捏着,右手插兜,低头盯着帽身看了一会:抓鱼啦!灰色的大狗熊:棕熊。呆站着。太阳照的他头皮发烫发痒,右手一下接一下的挠着头皮抚摸头发。
      昨天按摩怎么样?还行,手太重,指头像锥子,硬生生的往肉里钻,跟他说一百次轻点,还是不知道轻重。后背有些疼。也没准是我身体出了毛病,抽烟喝酒落病根了。说不清楚,总觉得身子很重。人体有多少穴位来着他昨天跟我聊?三百六十五个,对应三百六十五天。天人合一。他用右手捏了捏左手手腕,按紧——松开,按紧——松开。一个个白色指头印在手腕上出现又慢慢消失:这里也有一个?会对应哪一天?
      我走过保安。
      “你的手套掉了。”男人缩小脚步幅度,指了指保安脚下的白色手套。
      他机灵的转头,往下看——男人手指指着的地方。弯腰捡起:有些笨拙。地上散落的香椿叶,像是摆放的一条条皮皮虾。这个季节该吃海鲜了么。哪天来个痛风套餐:海鲜加啤酒。胡吃海塞。偶尔一次没关系,不会弄个半身不遂。等发工资就去,十五号,还有几天?不到一个星期。一张张的钱,红票子:她拿走一部分存着,孩子生活费一部分,留一部分应酬,还剩一小部分自己花。没几个子儿了。过年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自己扎起来,扎呀扎起来。大肥屁股扭啊扭,扎起来嘿扎起来。嘿嘿嘿的感谢道:
      “谢谢啊。刚才掏兜的时候没注意掉出来的。谢谢您呐。嘿嘿嘿。”他把帽子戴上,刚捡起的白手套跟肥胖的手一块插回口袋。浑身酒气,迈着步子朝保安亭走去。肥大的裤腿像是填满厚重的脂肪来回晃动。两步,三步。朝保安亭走去,跟里面另外一个穿着同样不合身制服的保安闲聊。香樟树上传来嘈杂的鸟叫,随着一阵鸟类□□括约肌的收缩和舒张,两三滴白色的排泄物从枝桠间掉落。吧嗒、吧嗒、吧嗒——在排泄,在石板路上撞击成一个个白色斑点。
      男人路过保安亭。一阵酒气。
      脑仁大概还在疼,喝这么多。大脑和颅骨快分开一样的疼,一晃脑袋就疼,胃里犯恶心。我知道。得多喝水。喝多少酒就得喝多少水,不对,应该比酒多得多。稀释溶液。是这么说的?化学老头教的。地中海,戴眼镜。说话很文气,慢性子:今天,把书——翻到——嗯,第——九十七页。教了一、二、三、四。四本书。最后两个学期腰椎疼,换隔壁班老师代课。讲的都一样,一个知识点没落下。我呢。男人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只有自己知道:我也是,一样听。知识点一个没记住。
      有没有断片?走着走着所有事情记不得了:喝太多。是一时想不起来,还是说像个陌生人一样,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
      我的意思是——男人整理下思绪:要是一时间记不起来,可能是这么回事,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完全清醒的,你清楚的把这段经历储存在大脑的某个地方或者某些细胞内。后来你的注意力没在这,所以想不起来,但在哪天,你睡觉或者努力回想,完全能够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要是像陌生人呢:你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体不过是在像机器一样运转,但不经过大脑做决定,所以你对于自己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些经历的印象:丢失掉的时间。
      属于哪一种?男人在往前走。门禁:为了安全。但是老关门开门的还真不方便。没关门。两步穿过。谁晒了一堆咸鸡咸鸭在小区门口挂着。还有香肠:把肉切成丁,添加材料拌匀腌制,一点点的灌进肠衣。谁发明的。切成片炒着吃,蒸着吃。酒喝多了像孩子一样。那孩子的记忆是哪种。我不记得三岁前的事情?四岁?五岁?我甚至不能确切记得自己哪一年开始记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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