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世界领主日常》钟楼里的索菲娅

1、Chapter 01

　　A城已经有些年没有关注度这么高的婚礼了。乌拉诺斯的人们都很喜欢找各种乐子，挥霍数不尽的金钱与仿佛没有尽头的时间。上等人们仿佛生来就拥有一切，财富对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而言只不过是个数字。
　　今天，乌拉诺斯人不约而同地从百无聊赖的整容手术、各种猎奇的性//交尝试、折磨或杀死另一个人类，让盖亚的倒霉蛋们自相残杀，把变异的动物与人放在一起格斗……中挤出时间，饶有兴趣地通过无数媒体频道、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上悬挂的巨型荧幕中欣赏A城新出炉的一对怨偶在镜头前勉力维持表面和平，各个笑得前仰后合、情难自禁，恨不能打赏个成百上千万，以感谢这对高贵的夫妇为他们献上淡定表面背后的狼狈与互相算计。
　　——全方位、无死角地直播A城领主的人生倒霉时刻，这样的机会可不常见。
　　与其他24座城市不同，A城的领主似乎相对“低调”一些。
　　——低调不到哪里去就是了。无非是没有官方地公开过身份，但除了阿尔弗雷德，还能是谁呢？
　　大体上而言，系统只会对两件事进行干预：选出每一座城的领主、为他们缔结无法取消的婚姻。
　　“为每一位领主派发废物”。C区领主奥斯本总结道。
　　系统不希望被挑战。系统要永远维持自己的地位。
　　这里没有神。唯有系统至高无上。
　　领主们只是系统保持现有秩序的执行者。
　　当然，永远有一些人能够在历史的洪流之中留下姓名，永远有人挑战权威，永远有人推翻系统。
　　目前为止，系统也永远都能在短暂的妥协后夺回主动权。
　　无论系统被打败多少次，阿尔弗雷德的前人们都成功地活在乌拉诺斯。换言之，阿尔弗雷德身上流淌着全乌拉诺斯最古老的血液，堪称乌拉诺斯身份最高贵之人。

　　无数镜头中，一对新人在礼堂内签署婚姻证明书、获得系统公证、宣告成为合法夫妻，容貌俊美如神祗的年轻男子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挽着他那位身着名贵鱼尾婚纱的新娘款款走出礼堂。他身着白色西装、一头张扬红发梳成背头，暂时收敛起一身慵懒与骨子里的漫不经心，很是显出些沉稳气质来。
　　至于他的新娘兰卡，神情淡定到有些冷漠。并不是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也不算以控制面部表情的方式压抑心中的厌恶，更像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件事。她看上去很年轻，外貌甚至仍然带有一点儿少女的稚气，身材高挑纤瘦，长相也算不错，但无法与阿尔弗雷德媲美。她那双深灰色的眼眸轻轻向旁侧一转，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一位提前几步出门的来宾。
　　阿尔弗雷德面对媒体游刃有余，甚至有闲心对着镜头招手示意，展现自己的“喜悦”，而新娘则将大半个身体向另一侧倾斜，毫不迟疑地、稳稳当当地，将手中的捧花，塞进一旁站立着的高大男人怀中。
　　他接住捧花，动作间露出价值千万的限量款名贵手表，和一截精干的小臂。他那蜜色的肌肤一看就是高档美黑仪器定时定量勤恳工作的完美产出，握住捧花的左手中指戴一枚式样简单的男戒，价值自不必多言。
　　两人靠得极近，新娘微微仰起头，而那位男子则配合地侧身低头，两人如同情人般喁喁私语。
　　兰卡用肯定的语气说：“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那我只好努力让这一场婚礼更引人注目，好让人忘记我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奥斯本低笑两声，两人眼中同时闪过苦中作乐的心照不宣。
　　镁光灯铺天盖地，快门声疯狂响动，一片炫目的白光。
　　下一秒，这位受邀参加婚礼的C区领主，左手握着捧花，右手利落地捏着新娘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大剌剌地印下一个吻！
　　乌拉诺斯的娱乐小报们终于得到足够多的酬劳。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仿佛不知道在乌拉诺斯人眼中，他天生的红发应该染绿才更应景。
　　——至于内心咬牙切齿反复念叨几百遍的“兰卡是个无性恋”和“他们没有睡过”，就不需要让媒体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阿尔弗雷德很想一拳砸向奥斯本，顺便让这场只有娱乐小报在狂欢的包办式婚姻显得更富有戏剧冲突——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他可不想领教奥斯本的拳脚。这位领主但凡动手，就不会留活口。
　　反正只是一场仪式而已。男女主角都不想参加，没有一位来宾或看客在真心祝福他们。
　　总而言之，这对新鲜出炉的、A城最尊贵的新人，即将站上敞篷跑车，一路和乌拉诺斯居民们示意，再浩浩荡荡地前往A区官方频道的办公楼、完成全程现场直播的新闻发布会，就可以……
　　就可以准备下一场直播了。
　　婚后的舞会派对。
　　阿尔弗雷德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只能勉力维持表面上的风度翩翩。他实在不明白，他才22岁，还那么年轻，兰卡比他还要小一点儿，系统为什么会如此急迫地让他们正式结婚？
　　虽说结不结婚并不影响他的寻欢作乐计划。
　　系统缔结的婚姻永远无法消除，他也不求和兰卡相敬如宾——此处指的是带着各自的情人共同出席重大场合并谈笑风生——只要兰卡对他不闻不问，他也能对兰卡的私生活装聋作哑。
　　就怕兰卡臣服于他的魅力。阿尔弗雷德一想到这，宛如吞了只大蟑螂。是了，兰卡虽然对性毫无兴趣，但也有可能沉沦于浪漫关系。可惜她身材高挑纤瘦，前凸后翘得有限，气质又冷得和冰一样，阿尔弗雷德自忖夫妻生活也得他捏着鼻子才能勉强交公粮，只求这位名义上的妻子足够识相，可千万别爱上他。
　　——此时这一位年轻的、对未来持有谨慎乐观态度的阿尔弗雷德先生，并不能预见自己那长达多年的“冷宫”生涯。
　　他想交公粮，兰卡不想收。
　　只要兰卡拒绝，他就没办法。
　　是的，别说奥斯本，他连兰卡都打不过。
　　拜托，人家可是系统钦定的A区领主诶，武力值比他高又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系统就爱干这种恶心人的事。为各区选出领主，再给各位领主配一个极不靠谱的对象。什么杀父仇人之子、无法治愈又不太容易翘辫子的重疾患者、年龄差个快二十岁结个婚还得先玩养成……
　　兰卡应该感到幸运的。真的。
　　她只不过是被匹配到一位高贵而俊美、牢牢掩盖她的光芒的青年才俊诶。
　　阿尔弗雷德一心两用，面上风趣而镇定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脑内则毫不吝惜地往自己身上堆叠华丽赞美词。
　　他对镜头好像有与生俱来的魅力，即使在不甚清醒的时候被偷拍，也从未露出过丑态。而兰卡……
　　她是那样低调而安静，仿佛有意识地躲避一切非必要的、出现在公开场合的机会。她只回答点名希望她作答的问题，语气平缓，没有一丝紧张或激动的情绪，中规中矩地给出答复，很偶尔地，她会看向阿尔弗雷德——算是为了配合媒体多拍些照片。

　　阿尔弗雷德被聚光灯照得眼晕，易幻易真之间，突然想起那些和兰卡有关的回忆。
　　并不是太多，但横贯了他的人生。
　　他们从小就认识。A区的乌拉诺斯贵族之间总是认识得很早。阿尔弗雷德总是吊儿郎当，万事不过心。他在乌拉诺斯都能过人上人的生活，只要他愿意，只要不试图挑战系统本身，大可以把整个A区闹得天翻地覆。
　　他十七岁时候得到系统的婚姻匹配通知，那时兰卡还留着及腰长发，深蓝色的卷发浓密如海藻，让她看上去像个易碎的瓷娃娃。阿尔弗雷德记得自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仔细打量兰卡，说的第一句话是：“没想到下一任领主是你。”
　　兰卡则礼貌地希望他不要宣扬此事，“不介意的话，当别人猜测你是领主时，请不要否认”。
　　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甜蜜的粉红泡泡。他们就是……怎么说呢，很客气。
　　阿尔弗雷德不想承认，当兰卡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望向他时，其实他有一些胆怯。是那种不敢胡乱挑战眼前少女的胆怯。阿尔弗雷德觉得他们在某些方面是一样的人，例如对很多事情的不在意。但他是有胡作非为的底气、因而并不觉得条条框框可以限制自己的行为，而她总是那样疏离冷漠，意外地尽量守礼、不惹人注意、不主动挑起麻烦事儿，和整个乌拉诺斯微妙地保持着距离感。
　　第二年，两人订婚。
　　兰卡在订婚仪式的第二天剪去长发，第一次前往塔尔塔洛斯。
　　和她一起去的是C区领主奥斯本。
　　阿尔弗雷德继续在乌拉诺斯游戏人间，尽情浪费时间、精力与金钱。
　　一直到这场婚礼仪式前，他们都没有再见面。
　　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后还有漫长的一生要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