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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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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华,小晦出来了!”
张嫂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一边冲着围栏里的女孩招手:“小晦,我们在这边!”
初晦今天穿了件淡青灰嵌明黄格纹的过膝裙,张嫂特意挑的,说是有个“一路辉煌”的好兆头,虽然维华不迷信,在看着张嫂在考前拉着初晦一件件挑每天要穿的衣服颜色,初晦也一脸认真,严肃听讲的样子,识趣的没有出言打扰。
等到初晦来到身前,张嫂一把拽过她的手,关切问道:“小晦,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的,今年卷子不难,”初晦笑眯眯的拍了拍张嫂的手,环顾了一下周遭闹哄哄的人群,“你们等了多久呀?”
“还好,”维华温声答,缓了缓又问:“高考结束了,你们同学间有没有聚会?”
初晦拉起维华的手,另一边牵着张嫂,三个人并肩往前走:“有是有的,但我推掉了,今晚我们就在家煮火锅吃好不好?”
张嫂连连点头,一边念叨着:“家里正好有之前买的火锅菜,哎,我再去订个蛋糕!”
“好呀好呀,要芋泥的!”
维华默不作声的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交谈,心突然静下来,眼中所见形形色色来往的学生家长的面庞不再脸谱化,这些人面上或喜悦或焦虑的情绪也都被她收入眼底,维华突然握紧初晦的手,低头望向她:“等你志愿报好了,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诶?”初晦有些疑惑的抬头,“你不是最讨厌出去玩的吗?”
从小到大,除了必要性的出差,初晦都只见维华蜗居在家,不热心社交,更是对出门避之不及。
维华垂下眼睫,温柔的看她:“上了大学你的寒暑假说不定要被各种实习占满,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后到开学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去一趟欧洲,好不好?”
“哇!”初晦睁大了杏眼,一下子蹦哒了起来:“真的吗?”
“我在小时候去过一回,给我后来的画有了很多启发,”维华顿了顿,又道:“那边风景很美,我想带你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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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前方的身影走远了,白唐木才移开视线,一边的李杨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声嚷嚷道:“诶,人都集齐了,走吧?”
“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就不去了,”白唐木摆摆手,温和的笑笑:“改天请你们吃饭啊。”
“别啊!”李杨瞪大了眼,赶紧拉住他,“说好了一起吃饭唱k,高考完回家多没意思啊,你别不是因为赵初晦不来才回家吧?”
“对啊。”
看着好兄弟瞪大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样,白唐木冲他摆摆手,转身径直走了。
身后方传来李杨骂骂咧咧的叫唤他也不理会,反而还加快了脚步。
脑海里只有刚刚看见的景象,女孩蹦蹦跳跳的跟在那个高挑纤瘦的女人身边,他们不知说了什么,初晦突然一下子很开心,脸上挂着肆意放松的笑。
白唐木一直都知道初晦的漂亮,像雨后蕉叶上玲珑剔透的水珠,干净纯粹吸引他不断靠近,可也同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在学校初晦的追求者很多,他暗地里一直观察着,见她一直保持着一个人上下学,课余时间要么在教室写题,要么在老师办公室请教,才稍稍安心。
他不知道初晦还有这样的一面,让他……都有些妒忌。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上回在晚自习教室外见过的,是妈妈吗?可看上去太年轻,如果说是姐姐,长得也不大像。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就是姐姐呢。
已经走到公交站了,远处的人声鼎沸还在遥遥透过来,白唐木仰头呼出一口气,心里却一点没有高考结束的畅快,反而更郁闷了。
他也想,初晦那样对着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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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下大雨。
这里是学校后山,因为太久没人来打理,树灌杂草丛生,连一人宽能走的小道都没有。
齐维华抹了把脸,半蹲下来,扯起地面上瘫倒的女孩散落在泥地上,已经污浊不堪的长发。
她就这样半提起了那女孩,拨开碍事的枝蔓,迟缓着步伐走进树林深处。
小臂上突然传来刺痛,齐维华扭动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脖颈,也许是因为疼痛使血液流动加快,她突然觉得很温暖,即使现在是深秋,上半身也只穿了件校服短袖。
咚,咚。
原来是树枝上的倒刺划破了皮肤。
血液慢慢从划破的那道细缝渗出来,创口里可以瞧见人体原本的颜色,浑浊又透亮的红。
齐维华呆了一瞬,然后本能的把脸凑过去,舔了舔伤口。
事实上小臂除了这道新伤,还有许多青乌,和抓痕,但齐维华仿佛看不见一般,狗一般的专注舔舐创口处渗出的血液,这味道唤醒她迟钝的大脑,舔着舔着,齐维华兴.奋起来,她咬上手臂那块肉,血液顺着喉管淌进腹腔,灼烧着她四肢百骸。
这时身后方传来声响。
齐维华没有回头去看,她知道那是陈意,自作聪明的跟了她一路,还愚蠢的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
被拖着已经半昏过去的女孩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齐维华宽慰般摸了摸女孩脏污的脸,朝身后方露了个笑。
她微笑的嘴唇上还挂着自己的血。
随后就再没回头,大步走向树林深处,被拖行的女孩在潮湿土地上留下道道痕迹,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浇盖。
层层叠叠的高大树木投下暗沉灰影,风一吹过微微摇曳,那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再也看不见。
陈意藏在一棵树后,嚅嗫着发白的嘴唇,却强忍着一个音都没有发出。
齐维华发现她了,在一开始就发现了。
或者说,这一切都是齐维华表演给她看的呢?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刚才发生的景象,陈意捂住嘴唇,她怕自己克制不住尖叫,招来刚走的那人。
雨幕里少女的身影那么熟悉,但又是那么陌生,陈意眼睁睁看着齐维华一只手把余思南的头摁进泥土里,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无论余思南怎么拼命反抗,齐维华都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脸上挂着浅笑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直到女孩昏死过去。
本来以为她们只是发生口角,本意只是跟上来劝架的陈意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她又想到下午课间,齐维华温和告诉她,放学时余思南要单独找她时的样子。
雨越下越大了,陈意跌跌撞撞都下山,半路上滑了好几跤,她狼狈跑到学校后门保安亭旁,却没想到迎面碰上班主任刘洋,刘洋看见陈意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他很快皱着眉头扳起脸训斥:“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家?像什么样子!”
陈意失魂落魄的抬头,见着是刘洋也顾不得平日里那样害怕他,张口就想说齐维华和余思南在后山的事。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她又说不出口了。
如果告诉班主任了,齐维华会被怎么处分,被休学吗?
在这一瞬间,陈意所思所想的,竟然完全是齐维华被人发现欺凌同学后,会遭受的各种责罚。
她完全没有想到余思南此时的境况。
见陈意沉默下来,刘洋嫌弃的挪开视线,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早点回家别让你父母操心。”
班主任的身影远去了,陈意的视线也朦胧起来。
她抬手捂住脸,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在掌心。
阿华,阿华,只是短短两年,我不是原来的我,你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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