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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嫌隙甫露,无柰陷囹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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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展昭来得真是及时,见他持剑而阻,这人的眼睛蓦得发着闪光,紧紧挟持着我,就像是恶狼般扑向展昭,出拳形如疯狂地彪悍猛烈,厉声道:“萧小子,你又来抢莲花,我不会放过你的。”
展昭不方便拔剑,怕伤了我,轻巧地左避右闪,一脚便踢在灰衣人的右膝上,他“嚓”一声跪地,展昭向我使个眼色。我胳膊向内一挺,他身子向后便倒,无柰松手撑地,我就势着地一滚,展昭一把拉起我藏到背后。
灰衣人狂笑道:“我打不过你,居然打不过你。你不是萧小子,你是谁?”展昭朗声道:“展昭!”“原来是展昭,不是他!”他的一口气松了,立时身子硬挺窜后而站,展昭赞道:“好厉害的外家功夫!”
一阵打斗已引来了开封四杰,我虽不相信灰衣人的话,却不知为何又对他的安危很是关心,道:“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有展大哥保护的。”一边猛的朝他摆头挤眼睛,催他快些离开,他大声道:“后会有期。”借着烟雾身形暴退逝去。
展昭让其它人都退下去了,定定地看着我,缓缓道:“他明知开封府非擅闯之地,他还是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他口中的西夏公主?”我惊道:“你都听到了?”他神情肃然地点头,我张口结舌地道:“我,我没有骗你,这事我,我也不太明白!”
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我,似乎想一下子看穿我的心事,半晌道:“我一直以来都没怀疑过你的话,可是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你悄悄藏起忠伯的信,是怕戳穿你的谎言?”
他手里可不正是那封遗失的书信,我脸“刷”地一下白了,恳切地解释道:“就算我不是忠伯的远亲,我也的确没有恶意,我只不过是好玩才来开封的!”
展昭一字字道:“我根本没有看过这封信!”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寒了,这是否叫“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他在苦笑,笑得极为苍凉:“贝儿,我好心痛,你明白嘛!我真不愿意相信今晚所见到、所听到的一切!可是我不能冒险!”那双眼静若杯水深不见底,他竟已学会在我面前遮掩情绪,还是说我已察觉不出他的心境。
“你不相信我,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嘶声叫道。“因为我是展昭,因为这是开封府!”他恻然道。
我低沉地道:“你怕我是西夏的奸细,你怕我会对包大人,对皇上,甚至对整个大宋不利!”他没有否认,我的心被他撕成一片一片,一丝一丝,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我咬着嘴唇激动地呼道:“我走,这样你放心了。”我冲过他身边时,饱含深情地瞧了他一眼,他的唇角微启,手亦轻抬,却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拉住我,我就这样冲出了开封府,远离了展昭。
海有千变,时而奔放,时而沉静,时而狂野,时而深情,时而烟波浩渺,如今这番海浪打得我再也翻不过身来。街道上几乎见不着人了,偶尔听到几声狗吠,打更的人刚敲过,我孤单地走着,想着。
每逢有决然凄美的重大事情发生,天空总会乌云密布,斗大的雨点伴着雷光闪电扑面而来,视界中最后一缕光明也会被骤降的暴雨瞬间吞没,这次也不例外。
那场景,怎一个“惊”字形容。我望着满天满地的雨痕,人的心已然不复存在了。
蓦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却狠心躲开了,透过层层雨帘,他撑着油纸伞四处张望深切呼唤,那寂寞的身影,淡淡的身影,孤独的背影,遥远的、虚幻的身影,我想伸手触摸,他却离开我的视线,那道掠影,转瞬即逝,就像从未出现过。
我耳边响起张学友的那首《分手总要在雨天》:“晨曦细雨重临在这大地,人孤孤单单躲避,转身刹那在这熟识的路旁,察觉身后路人是你。总要在雨天逃避某段从前,但雨点偏偏促使这样遇见,总要在雨天人便挂念从前,在痛哭拥抱告别后从没再见…
是你的一切告别在雨天,而一个我言词渐觉乏味,人不知怎么躲避,终於看见在这热识的路旁,那个他静静凝望你...”
天地间,水雾漾漾,一片苍茫。在狭窄泥泞的小巷里,依然只我一个人,如同茫茫大海上一叶无舵的扁舟,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湿漉漉的我不停地打着冷战,冷月冥冥,空巷寂寂,我该去哪儿呢?
小草或许微不足道,但在大地上仍然有它的立足之地,白云或许虚无缥缈,但在蓝天上少不了它来点缀蔚蓝,恰恰是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天地间竟无容身之所,眼泪不知为何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沿着面颊流淌下来,打湿了我粉黄色的衣襟。
又来到那座土地庙,在我惨淡的眼中看来十分古朴破旧,经过方才的风吹雨淋更是脏乱不堪,满地的稻草和蛛网,土地公公像上的金色早已失去,更为其破落添加了一丝黯淡。我选在庙的一角铺上厚厚的稻草,今晚只能在这里委曲一夜了,明天,明天又去何方呢?
幸好并非隆冬腊月,我蜷着身子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时听到庙外有了动静,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居然有人。
来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黑暗中他反瞪着我,像是在哀叹,又似是在祈盼,瑟瑟地抖动着身体,嘴里哼哼地含糊不清地反复低吟着:“救我,救救我!”
我吓得躲在庙内靠南墙角处,偷偷地看他。他一手抚着的胸口插着明亮亮的匕首,一手在空中乱舞乱抓形状恐怖,我更不敢靠近,等了半晌他终于支撑不住横卧在地。
此时,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直射进来,把屋内的每一粒尘埃,每一根蛛丝都照射得亮亮闪闪的。我方才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扳过他的身子仰卧着,发丝尽泄露出他的脸,我啊的一声惊呼,方脸阔额,颔下光光的一丝胡须也无,不是藏宝阁副总管刘天林是谁?
我虽只见过他一面,却很轻易地认出来,真没想到,深宫中的太监竟会在此地。我试探他的鼻息再无一丝气出入,当真死了无疑。
再看杀他的凶器,不过是柄普通的匕首并不珍贵,只是凶手直刺他的心脏,也许是他的心脏生得偏了点,所以支撑着走了很多路想求救。
我并没有因为见死不救而心生内疚,只是觉得他一念之差误入歧途,招致杀身之祸有点不值,更为断了一条线索而可惜。心想着应该要保护现场,虽然这并非凶案第一现场,那是不是要到开封府报案呢?
想见展昭,更怕见他,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外面居然响起了脚步声,这次来的是两人,边走边讲:“沿着他的脚印到这里,他应该在里面!”“有血迹他受伤了?”“我们找了他这么多天,总算有了点线索,进去看看再说!”
他们还没进门,我就听出是张龙赵虎,便叫道:“张三哥赵四哥,快来,这里有个死人!”他们闻声双双抢了进来,与我一照面讶然同声道:“贝儿姑娘,是你?”遂瞧见地上的尸体,张龙俯身观望一下,皱眉道:“啊,果真是刘公公,他死了?”
我答道:“死了!”赵虎有点疑惑地道:“他死的时候你就在这里?”我老实地道:“是的。”赵虎又好奇地道:“只是,贝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脸色好生难堪,不知从何讲起。
张龙插口道:“你别问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先叫人来验尸,然后送回开封府,贝儿姑娘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包大人是要问话的。”我迟疑着,踌躇着,举棋不定,正义感促使我跟他们走了。
我看着展昭,展昭也望着我,可是我们之间多了一道木栅栏,我在里面,他在外面。我淡淡地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昨夜我找了你好久!”展昭答非所问道。“你还是展昭,我还是贝儿,可是我们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我冷冷地道,心却疼的厉害。
展昭道:“原谅我,按照规矩我必须把你关在这里。”我冷笑道:“是因为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你认定是我杀了刘公公?”展昭道:“你相信展大哥,既然你没杀人,我一定可能找到证据救你的。”我摇摇头道:“你还相信我吗?”
“我信,你怎么会杀人呢?”白玉堂一步一步走下监狱石阶,逼视展昭道:“展昭,你好啊你,既然你相信她没有杀人,为何又把她关在这里!”
我涩然道:“其实这里很好,最起码很安静,可以让我想很多的事情。”展昭接口道:“我也想起很多的事情!让我想起你身上的那颗明珠。”
“明珠?”白玉堂歪着头看我,我摸摸身上的确不曾携带。展昭道:“公孙先生鉴定过你的那颗,亦是取自西夏墨潭千年犀牛精的眼瞳,虽然并非玄冰神珠,但同样是西夏国护国神珠之一,你因何而得?难道你真的是?”
“我不是,我不是!”我拼命摇头道,“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好累,真的好累。”白玉堂喝道:“猫儿,你若再苦苦相逼,我可跟你拼命!”“你走,你们都走,我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听,让我死了算了!”
我气得直用头撞拦,砰砰地却撞在一个人的手掌上,正是白玉堂。他怜惜地道:“跟我走,我要带你走。”我拼命摇头道:“不,我不走,我不会走,我没杀人,干嘛要走?”展昭亦道:“她跟你走了,岂非是畏罪潜逃,包大人一定会还她清白的。”
我狠了狠心肠,问他道:“如果真是我杀了他呢?”展昭无语,“你一样会毫不犹豫地把我送到狗头铡上,是嘛?”
他避开我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牢笼里的一户窗,那是唯一与外界有联系之处,听他缓缓道:“我一日在开封府,就得以国法公理为先,我只知道清者自清,有罪无罪自有公断,无罪开释有罪当罚,不会因为人而改变!”
我低声道:“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如果你因私废公,因情忘义,你就不是展昭了!”展昭叹道:“多谢你谅解!”
我提高声音道:“可是你明白我嘛,明白我的心嘛?!”展昭俊脸黯然失色,还未回答,就听一旁的白玉堂冷笑道:“一入公门深似海,他根本就是冷血的,无情的!”白玉堂刷的拔出剑,指向他的眉心,喝道:“你让他们放人!”
展昭一动也没动,丝毫未放在心上,只是挺身定定地道:“只要有我展昭在,你就别想胡来!”“我真的会”白玉堂的话语虽无力,手中剑却有劲,真的挺进了几寸。我叫道:“白玉堂,你别多管闲事,你走吧,你若伤了他,从此我再也不理你了!”
白玉堂闻言手一颤,木然道:“好,好,原来无情的不止他一个,算我来错了。我这就走,眼不见为净!”他说走就走,无半点迟疑,这就是他,心地善良好打不平,容易冲动却无半点坏心眼的白玉堂。展昭轻轻道:“伤他的身并不容易,伤他的心,你却做到了!”
我抚着心口,泣道:“我伤了他的心,那又是谁伤了我的心!”展昭刚想说话,就听衙役道:“展大人,赵爷在门口等你呢,是包大人找你!”
展昭扬声道:“知道了,我一会就来。”他对我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会,我稍待再来看你。”又对着狱卒轻声吩咐了几句,匆匆而去。
都说女人的眼泪大多是为了男人而流,为了爱,那是一点不错,但连眼泪都没处流的人,才是人间最痛苦的人!展昭是哪一种人呢,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我只是沉浸在别人对他的描述中,他的内心世界似乎不曾为人开启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是我很喜欢的《短歌行》中的诗句,便一直低低地反复吟诵它。既然离别难免,今生何必相会!我来错了嘛?也许真的是错了!
好久好久,我闻到一股饭菜香,犯人的菜如此丰富嘛?我意示相询,牢头道:“是展大人吩咐的,要给你好点的东西,况且你也不是真正的犯人!”
原来他也是有心有情的,莫非我错怪他了?饿,所以吃的很快,吃得很饱,真没想到关在这种地方,我的味口丝毫不差。头有点晕晕的,倒头就睡,这一睡却是天高地阔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