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阿秋》咕噜咕噜咕噜鱼

1、野山初见

　　程青第一次遇见阿秋是在高考结束那年，他带着刚拿下的驾照，开着新车前往找支教父亲的山路上。
　　18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哼着小曲一路勇往直前地上了山，心里还在感叹区区小山路算什么时，一群从转弯处闯出的牛羊打乱了他的思绪。
　　猛得急刹车让身体不由向前撞，程青吓得不轻，牛羊也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赶走他们！”一个举着树枝的瘦小女孩从拐角处匆匆出现，脸色上写满了慌张，不断用枝条打着牛羊们让路。
　　“不急。”程青拉下车窗探出头回应道。
　　程青自小就善于交际，走哪都喜欢和人交朋友。听着满口乡音的道歉，看着女孩皱在一起都快哭出来的脸，他便开始和女孩找话聊，女孩着急赶牛羊无心回话，他就自顾自地说。
　　直到程青讲到自己上这座山的来意，女孩这才抬起头疑惑地说：“进村里不走这座山呀，这是野山。”不然她也不敢把牛羊往这条路上赶。
　　程青看了看GPS，这才发现自己在分岔路口时上错了山。
　　“我带你走吧，天快黑了，野山不安全。”女孩的声音沙哑得像含过一夜的糖。
　　在野山上，竟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对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带着保护语气说天黑了不安全，程青觉得有些好玩，但也没拒绝。
　　于是小轿车缓缓地开，少女在车灯的照耀下赶着牛羊在黑夜中向前走。
　　“我叫程青，你叫什么呢？”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少年仍叽叽喳喳不停嘴。
　　“阿秋。”
　　猜测是女孩防范意识高不愿透漏姓名，他便阿秋阿秋地叫着。
　　程青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少爷，从小遇到的女孩也都是白白嫩嫩的，阿秋这般气质的倒是头一次见，带着大山深处的气息，是被自然滋养长大的儿女，他不由地多了些好奇。
　　“阿秋！一起唱歌吧！”没等当事人回话，程青就已经摁下播放键，跟着音乐声哼了起来。
　　阿秋长这么大只听过村里老人家扯着嗓子喊的山歌，程青唱的流行乐是一首也没听过，她便安安静静地赶着牛羊，伴着少年明亮清澈的嗓音穿过漆黑山路，迈过寂静田野。
　　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回程的路不孤单。
　　到村口时阿秋停了下来，走到驾驶座的窗边：“我们不同路了，你先走吧。”
　　程青应声说好，随即从放在副驾上的袋子里捧了一把糖果出来，塞进女孩的怀里。
　　“谢谢你呀阿秋，我先去找我老爹，明天再来找你玩！”少年的瞳孔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阿秋捧着五颜六色的糖果有些不知所措，还未来得及道谢，再抬头，少年的歌声和小车都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而程青和阿秋都没等到约定好的明天。
　　程青估摸着女孩不过也才十几岁，正是上学的年级，但牢记全校学生的父亲却是斩钉截铁地说不记得这个孩子。
　　追逐梦想的父亲，继承家族企业的母亲，培养出了仁智礼义信兼备的程青，18岁的少年在这个夏天收到了全国第一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未来明媚又耀眼。
　　而彼时的阿秋16岁，燥热的夜里她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颗糖。
　　盛夏让糖果在包装袋里反复融了又凝固，酷暑中，阿秋却觉得糖甜得令人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