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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父皇 ...

  •   朱家二老被孙姑姑迎入殿中,不少人亦是与两人寒暄。只是在场多为宗室,两人虽为皇后父母,却到底为臣,和宗室尊卑有别。朱柔则只受了两人的礼,低声与两人说了几句,又令人赐座,太后便召了夫妻二人到身边去。

      看着夫妻二人同太后说话神情十分恭敬,朱宜修轻轻的“嗯”了一声,对甘绯衣说:“多谢你。”

      朱夫人性子如何,即便前世不甚了解,但重生以来的桩桩件件,再者催生药之事,朱宜修也对这个嫡母了解了七七八八了。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一争长短,就算是自己也能下得去手的,何况是别人。

      “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谈何谢字?”甘绯衣轻笑,摸了摸予鸿的脸,“这孩子生得可爱,连我也是喜欢的。”

      朱柔则只妯娌间说话,又召了玄清这小小少年来跟前问他功课如何。他才刚十一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从容对答的样子已经有了前世那丰神俊朗的气度。只是他年岁还小,尚不如前世般能够尽藏锋芒,得了朱柔则夸赞后,那股子骄傲的神情已经流露了出来,而看向朱柔则的目光里,更有几分莫名的热切和歆羡,像是荷叶上晶莹的晨露,莹光点点,藏也藏不住。

      将这反应收入眼中,朱宜修不动声色的笑了。

      上回她心里有这个念头,尚且有几分不敢笃定,但现下却是看得真真的。玄清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见了这般惊艳才绝的皇嫂,又岂会不心生向往?只是少年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直到若干年后,遇到了和皇嫂颇为相似的女子。不管是刻意为之或是潜移默化,他爱上了那个女子,就如同爱慕现在的皇嫂一般。

      以甄嬛的性子,既知自己是姐姐的替身,未必真的心甘情愿做这个替身。故此,她肯回宫必然是有旁的缘故的,而这个缘故,除去家人以外,极有可能是玄清。或许在甄嬛眼中,玄清的爱十分纯粹,否则以她的心高气傲,怎会无名无分的和玄清在一起?想想也甚是可笑,甄嬛苦苦逃避着身为朱柔则替身的真相,但到头来,她所心心念念的真情,还是因为她像朱柔则。

      从头到尾只是替身罢了,只是玄凌让她发现了,而玄清,一直将她瞒得死死的。

      众人其乐融融,不多时殿门外响起一声高唱:“皇上驾到——”殿中人纷纷起身向其问安,一时间人头攒动。又见玄凌着湛蓝色常服,行得颇快,想是才下朝更衣后过来。待进门寒暄数句,皇帝既到,抓周礼便要开始。作为皇长子,予鸿的意义非比寻常,遑论是流着朱家血的孩子。故此太后亲自命人搬来了一张极为广阔的八仙桌,在桌子边缘摆上不少东西,等待着予鸿去抓取。

      因有“自小看老”的说法,抓周礼于男子而言意义重大,不少做母亲的在抓周礼前便有意训练尚不知事的孩子抓取某样东西,似乎一旦抓牢了,未来也就一定会向着抓住的东西发展。那日孙姑姑曾向朱宜修提起,叫她事前先训练予鸿,待抓周礼上得以一鸣惊人。对此朱宜修颔首称是,却并没有去做。

      前世的予漓便是过多的按照她的期望去做事,最终得了个与她离心的下场。不管有多大的祈盼,朱宜修也不愿意再将自己的期望过多的施加在孩子身上。待予鸿未来长大,倘若他要这个皇位,朱宜修便为他去争一争,若是他无心大位,朱宜修也只愿他能平安健康,不负身为皇子的责任便可。

      将予鸿放在八仙桌上时,他还兀自不解,懵懵的咬着脖子上的项圈,对母亲放开自己似乎不大乐意,还对朱宜修伸出手,明摆着要她抱。朱宜修只站在八仙桌旁对予鸿微笑,予鸿挥舞了一会儿小手,见母亲不为所动,麻利的翻身朝母亲爬去。一时间众人皆笑,苗嘉婧从八仙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的银制算盘摇了摇,拨珠晃出好听的声音来。她一面笑一面唤予鸿:“小鸿儿,到嘉姑姑这里来。”

      跟宫中五位妃嫔本是亲近,素日里被抱了无数次,予鸿黑亮的眼睛盯着苗嘉婧看了一会儿,飞快的朝她爬了去,小手拿着银制算盘,想也不想便放进了嘴里咬着。众人皆笑,汝南王妃贺氏笑道:“抓了算盘,可见大殿下往后是要理账目的,来日可是户部的一把好手。”

      户部掌土地、赋税、户籍、钱谷,泰半与民生挂钩,也的确是个好差。

      而抱着算盘咬得正香的予鸿许是没了味,抬头看了一圈在场宾客,忽然翻身,利索的朝着玄凌爬了过去,径直越过了八仙桌上的笔墨纸砚,小手一把抓住了玄凌的衣袖,咿呀一声笑了出来,小嘴执拗的张着,愣是蹦出几个字来:“父、皇……”

      玄凌是很少主动踏进昭信宫的,即便只有予鸿这一个孩子,他也并不重视,哪怕如今对朱宜修热切几分,也仅仅是物质上多给了予鸿一些赏赐,实际上的陪伴少之又少,这几次见面尚且是在凤仪宫。所以,予鸿会唤出“父皇”,也实在是朱宜修没有想到的,心里竟有一丝嫉妒玄凌——予鸿唤母妃,她可是教了好久。

      玄凌愣愣的被予鸿抓着,看着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他半晌没动,予鸿却不依了,扯着玄凌的衣袖:“父、皇。”他这次唤得更清晰了几分,婴孩软糯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玄凌浑身一震,下意识伸手,将予鸿抱在怀里。自予鸿出生以来,玄凌几乎是没有抱过他的,他一直忽略了这个孩子,也几乎忘了,曾几何时,他和朱宜修一样,何等盼望着他的到来。朱宜修甫一有孕时,他也曾贴在朱宜修的小腹上,细细去听孩子的动静。

      后来,他都忘了这些,只盼望能有一个和宛宛的孩子。

      但此时,听到尚不十分真切的“父皇”,玄凌却再一次勾起了回忆,朱宜修的贤良,一定要善待和他一样同为庶出的朱宜修的决心,还有对朱宜修腹中孩子的祈盼,一时间百感交集,抱起予鸿时甚至有一分颤抖。这是他的儿子,他第一个孩子……

      玄凌抱着予鸿,他的手法极是生疏,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端。予鸿不安的扭动着,眸子滴溜溜的转过在场的人,忽然就伸手向惠安长主,摆明了一点不留恋父亲的怀抱。惠安长主看着他直笑,伸手接了他,眼里蒙蒙的有一层雾气,笑得柔柔的:“人小鬼大,抓周怎么想着抓了你父皇?”

      苗嘉婧“咯咯”直笑,上前挽住惠安长主的手臂:“小鸿儿不仅抓了凌哥哥,还抓了阿娘呢。”

      予鸿哪里听得懂,咧嘴笑得极为喜庆,小胖手抓着惠安长主脖子上的璎珞,喜滋滋的笑着。又扭着身子望向母亲,不依不饶的伸出双手,嘴里咿呀叫着。

      朱宜修伸手抱了他,目光滴溜溜在玄凌和惠安长主身上转了转,已经含笑:“宝哥儿喜欢父皇和姑祖母是不是?”

      予鸿笑得喜庆,伸手抱着母亲的脖子,对站在朱宜修身边的朱柔则一个劲儿笑,乖巧的样子叫人心都快化了。

      玄凌看着予鸿圆乎乎的小脸,心底忽的升腾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情绪,这是他的长子,他也曾无比盼望他的出生,那时他每日摩挲着朱宜修的肚子,甚至脑子里已经想了千百次要给他取什么名字,要将他培养成什么样的人。

      这样想着,玄凌看予鸿那是越看越爱,当即从腰间扯下佩玉交给予鸿,那是一方成色极好的美玉,上面刻着五爪龙,是御用的东西。朱宜修心念一动,忙行了一礼:“皇上,这玉佩太过贵重……”

      “今日鸿儿周岁,他是朕的长子,自然当得。”玄凌扶了朱宜修一把,又含笑看着朱柔则,“宛宛说呢?”

      朱柔则笑着点头,刮了刮予鸿的脸颊。后者笑得欢腾,不觉送开了手上的玉佩,唬得众人忙不迭去接,还是甘绯衣眼疾手快,将玉佩接住。她俏脸有一分红,伸手点了点予鸿的鼻子:“你这皮猴儿,砸了父皇的玉佩,往后父皇有好东西再不给你。”

      一场笑闹之后,惠安长主亦是解了身上的璎珞送给予鸿。朱宜修忙不迭谢过,惠安长主笑着对朱宜修说:“大殿下这样招人疼,是贵妃的福气。”她笑着瞥了一眼朱家二老,眼底笑意蒙蒙,“养儿方知父母恩,做娘的为了儿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贵妃明白我的意思,是吧?”她说罢,目光刮过立在朱柔则身边的朱夫人,笑容愈发的柔美。

      惠安长主并不时常入宫,为免给苗丞相招来结党营私的罪名亦不时常与外命妇来往,但她轻易便洞察了朱夫人的心思——她何止是眼光毒辣,作为镇国公主被养大,洞若观火。

      朱宜修颔首称是:“谢长主提点。”

      “贵妃蕙质兰心,孤不过白说一句。”惠安长主微笑,“大殿下是个很好的孩子。”

      众人落座,传唤歌舞,帝后与太后坐在最高位,朱宜修坐其下手第一位。闹了半日,朱宜修令含芷将予鸿抱着,又叫剪秋来收好玉佩和璎珞。剪秋一面将其放进玉匣子里,一面轻声说:“各宫各府都送了不少好东西来,江福海已造册,只等主子回去看。”又见予鸿看着含芷变戏法连眼睛也不错一瞬,抿着嘴笑,“咱们大殿下小,最喜欢这些玩意儿,含芷人又机灵,不怪主子抬举她。”

      朱宜修笑了笑,吩咐说:“含芷,将鸿儿抱去偏殿,喂些肉糜粥,他怕是要睡了。”

      含芷轻快的应了一声,便抱了予鸿出去。酒过三巡,朱宜修挂心予鸿,便先行告退去了偏殿。予鸿正吃着肉糜粥,见母亲来,笑得眉不见眼。朱宜修示意乳母退下,自己端了碗,一勺勺给予鸿喂。不多时,门外有绘春的声音:“主子,老爷太太和大小姐来瞧咱们大殿下了。”

      想到朱夫人的心思,朱宜修神色微变,将碗搁下后,起身去迎三人。朱柔则吃了几杯酒,正是双颊酡红,见予鸿吃圆乎乎的小脸一鼓一鼓的,更是欢喜上前抱了他在怀里:“叫我瞧瞧,宝哥儿躲在这里吃好吃的米粥是不是?”

      予鸿“咿呀”一声,笑得尤其开心,扭着身子坐在朱柔则怀里,小手向着装肉糜粥的碗,“啊啊”叫了好几声。朱宜修忍俊不禁,只继续给予鸿喂饭,似乎没有朱家二老一般。朱老爷哪里不知道她心中存怨,张了数次嘴也不便出声。朱夫人的脸显而易见拉了下来,但她畏惧太后颇多,哪里敢造次。

      即便并无心眼,但朱柔则也感觉到父母和妹妹之间的不睦,她有些不安,只能讪笑着扯开了话题:“老爷,承琏过继的事怎么样了?”

      被朱宜修无视至今,朱老爷忙道:“回皇后的话,臣已请族老见证并开了宗祠,将承琏过继为臣之子。若是皇后想见一见,臣下回便请旨带承琏入宫向皇后请安。”

      想到这个前世不曾出现的“弟弟”,朱宜修眉心拧了拧,倒也并未说什么。如今朱承琏不过七岁,比她与姐姐都小了十一岁,若是悉心调/教,来日许是能在朝堂站住脚跟——贵戚再贵,也如无根浮萍,须得前朝有势,否则仅以后宫之尊想要保住富贵,岂非是痴人说梦。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皇帝一定出自朱家女儿腹中呢?

      于是朱宜修释然,淡淡说:“那就烦劳老爷太太了,我与姐姐在宫中,不比宫外时时能承/欢老爷太太膝下。”

      朱夫人脸色不好:“贵妃育有皇子,又摄六宫事,那样忙碌,臣妇还当贵妃忘记了承琏的事呢。”

      朱宜修微微一笑,并不与她争执:“太太说得是,本宫摄六宫事,又有皇嗣养育,实在有些忙碌,一时忘了也是有的。男孩儿和女孩儿是不一样的,来日建功立业,咱们朱家才能长远。弟弟就烦劳老爷太太多费心思了,不要走了歪路才是。”

      她自称“本宫”,已是端出摄六宫事娴贵妃的气势,朱夫人嘴角抽了抽,到底不敢贸然再开口,目光掠过予鸿时,阴鸷且尖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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