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曲有误》桃木之

2、山中访故人2

　　绿陌见李沐阳一见顾乔就口称“顾乔顾公子”，便不由地愣了一下。她本想出言嘲笑一番，但转头看看自家小姐，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家顾乔小姐穿着她家大人半新不旧的袍子，赤着一双脚，披散着头发，倚着厨房的柴门站着，还正正好是隐在了月光里。绿陌从院门前望过去就只能瞧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影影绰绰地在厨房门前立着。真是难为这位李公子还能看出这是她家公子，绿陌在心中腹诽道，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

　　周紫芝本是想问问绿陌，却没料到是顾乔先答了话。他听着顾乔一番对答，再看着她一团稚气的形容，虽然也觉得她非常之可怜可爱，但是看着她连一点人情世故也不甚明白的样子，周紫芝便也叹气了。

　　顾乔倒是欣喜异常。她家在藕塘从未有过访客上门，突然间来了一个与画卷上的爹爹形容举止颇为相似的客人，她便不自禁地想要与他多多亲近。顾乔走到周紫芝跟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叫什么？是我娘亲的朋友吗？快进屋子里来，今日绿陌姐姐湃了梅子，我还正要去拿桃花酒。来来来，我们今晚不醉不归。”顾乔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便也不会那些人情世故。她那一些些的人情世故还是从那些游侠传和史书或是顾夫人的故事里学来的，很是不伦不类。
　　绿陌听着简直要悲鸣出声，夫人呀，让你惯着她，让你惯着她。绿陌简直不敢去看周紫芝。刚刚周紫芝问话的时候，绿陌便认出来这位是当年的太子少傅周紫芝周大人。当年，顾家夫人和她曾慕名前往太白楼看了周紫芝一下午，还曾惹得顾家大人醋意大发了好些日子。这当朝风骨的周大人，她家夫人和她可都是见之不忘。
　　绿陌望向周紫芝，很是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娇柔婉转地说道：“是周大人吧？绿陌曾有幸随夫人见过大人一面。我家小……”绿陌顿了一下，暗中向她家夫人翻个白眼，继续说道：“我家小公子天真烂漫，极为好客。先请周大人与李公子随我家小公子一起入内，待婢子去取坛酒来。请大人们和我家公子稍坐些时候，婢子即刻便回。”
　　李沐阳听到顾乔对着周紫芝的烂漫之语，突然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有些促狭地说道：“小顾公子，小顾贤弟，在下李沐阳，见过小顾贤弟。”说罢，面对着顾乔又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礼。顾乔看向李沐阳，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李沐阳你不要拜了，我们山野村夫哪来这么多礼数。”罢了，还极度豪爽地一拳捶向李沐阳，接着又说道：“绿陌姐姐去取酒了，今晚我们定要不醉不归。”说着，拉着周紫芝的衣袖便转向了花厅。
　　周紫芝这时也觉察出了顾乔对他的亲近之意，回头就看见李沐阳对着他挤眉弄眼，于是尴尬一笑，冷声说道：“龙儿，还不快跟着顾公子来。”李沐阳于是正正脸上颜色，点头称是，随着顾乔就进了花厅。
　　花厅中的摆设极为简单，东西都是竹制的，向东的墙上挂着顾梅村的画像，白衣广袖，言笑晏晏。一旁题着“夜来忽梦少年事，惟梦闲人不梦君”两句，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看来是出自顾夫人之手。
　　李沐阳望着那张画像，却觉得有些奇怪。顾梅村的一双桃花眼连先帝都曾盛赞过。虽然李沐阳那时年少，记事尚不清楚，但之后，也有大臣们提到顾梅村便顿感惋惜。李沐阳曾经问起过，有大臣回说：“太子殿下，本朝有一人，能未语先生情，那情从何处生呢，便是从他的那一双眼生起。哪怕他是在圣上跟前，舌如刀割地参你，只要他多看你一眼，你便会觉得他参你一本也就只是为了尽同僚之情。”而如今在这张顾梅村的画像上，只有寥寥几笔，只恰恰勾勒出了他的身形，脸上却是一团模糊。如果不是这张画是挂在顾家的花厅里，旁人恐怕也不会认出这就是顾梅村。
　　李沐阳看看周紫芝，开口问道：“先生，这是顾梅村顾大夫吧？”周紫芝点头说道：“看那形容，就是顾大夫了。”顾乔接道：“是啊，那是我娘画的。我娘说我爹就长这样。我娘还说，小乔，如果你想看仔细些，去镜子里看你自己就行了。”李沐阳刚想笑出声来，周紫芝在旁边黯然说道：“龙儿，你不懂。用情至深，也就无情了。顾大夫这一世有顾夫人相伴，也真是有幸。”李沐阳刚想打趣说，先生，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朝中大臣们的女儿只求先生你一眼的不知道要绕相府几圈时，绿陌已经拿着一坛酒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