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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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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宁的到来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只泛起了浅浅的涟漪,随着他的离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白向国没有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同,公司稳定下来,母亲的催促让他开始和适龄的女性开始接触,当程宁再一次出现的时候,白向国已经有了稳定的相处对象。
那天下着大雨,再一次共进晚餐后白向国第一次领着正在相处的对象来自己新租的公寓,程宁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夜,时隔半年后,浑身湿哒哒的站在了他的公寓门口,淋湿的衣物紧紧的贴在他削瘦的身体上,程宁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被丢弃的小狗。
白向国花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半年前借住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的那个少年,因为他实在是太瘦了,跟半年前简直有着天壤之别,那位同来女士非常有眼力,短暂的惊讶后礼貌的告辞,让他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程宁又一次介入了白向国的生活,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上一次程宁很轻易的就离开了他的出租屋,这一次他们的人生却彻底的纠缠在了一起。
程宁住在他公寓的第二天程家人就找了过来,白向国才知道半年前程宁回去后就被重新关了起来,并被送到了所谓的戒同所。程宁被送走的时候并没有反抗,可是到了那个地方后他却开始滴水不进,他用最消极的方法来反抗。
绝食。
戒同所的强硬措施对程宁不管用,等程家人接到消息的时候,程宁已经只能靠营养液来维持,整个人躺在床上只剩皮包骨了,程家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所以程家做出了第一个让步,不在限制程宁的自由,但是他要保证自己的健康和完成必须的学业。
作为程家唯一明面上的继承人,程宁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非常的优秀,可是现在性取向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点,也许还等不到他成长起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明面下的那些拼命往上爬的人拉进地狱粉身碎骨。
程家当然不会放任自己精心培养起来的继承人毁掉,所以程家做出了让步,但是让步并不是妥协,在他们看来程宁现在的反抗只是少年时期的叛逆而已,等他成长起来,他自己就会发现年少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可是程家失算了,程宁这个他们以为短暂的叛逆期,仿佛是堆积到极点的爆发,从他十七岁这一年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而白向国仿佛成立程宁和程家之间拉锯战中的一个点,在程宁无休止的纠缠下无法置身事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白向国不止一次想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那个时间点,哪一个瞬间,让程宁觉得自己是那个可以被他抓着不放手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白向国采取的是不闻不问的态度,那个时候程宁只要一有就会往他那里跑,待在他的公寓里哪里也不去,白向国跟他谈过,可是程宁说也说不听,赶也赶不走,程家人找不到人就会来他的公寓逮人,程宁强势的介入他的生活,不仅搅散了他原本相处的对象,甚至后来每一次他的相亲他总会去从中作梗,白向国不胜烦扰,甚至搬过家,可是每次程宁都会找到他。
最后一次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个时候距离他们认识已经过去了五年,程宁已经大学毕业,白向国甚至已经有了要谈婚论嫁的对象,面对程宁的咄咄逼人,白向国很累,他还记得他最后和程宁说的话,他说:“程宁,我不会干涉你的人生,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干涉我的生活,我不认为你喜欢男生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但是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在以后漫长的时间里,你总会遇见那个对的人,但是那个人他不是我,你明白吗?”
白向国不知道他明不明,但是在他说完后,他看见程宁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最后程宁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然后起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那一年白向国以为自己的生活终于可以到正轨,他开始收拾公寓为结婚做准备,可是却无从下手,他的公寓里甚至有程宁单独的房间,里面放的都是程宁的东西,卫生间里有他的刮胡刀,毛巾是他喜欢的蓝色,刷牙的杯子一黑一白摆在一起,厕所里喷的是他挑的香水,甚至厨房里还有程宁专门买来给他煮牛奶的小锅,到处是他的留下的痕迹。
最后白向国站在客厅里,心里一片迷茫,他想,也许他不应该收拾公寓,而是应该换一个公寓。
程宁仿佛是彻底的退出了他的生活,没有再来找过他,白向国说不清心里是庆幸还是什么感觉,强压下心里的异样,他准备带结婚对象回一趟芙春镇,把结婚的事情彻底的定下来,但是这一趟最终回去的只有他自己。
那个几乎被暴雨浇透夏日,他的大嫂不辞而别,他的侄子在追出去的过程中翻落泥潭,危在旦夕。
等他终于从芙春镇回到D市,程家人找了过来,程宁自杀了。
程宁割腕了,程家人发现不对劲撞开他房门的时候,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身下雪白的床单,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有那把割开他手腕的小刀,被他随意的扔在了床头的小柜上,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一般。
程宁只是失血过多,可是他不肯醒,白向国赶到医院的时候,程宁其实已经从重症室转到了普通病房,程家人对他很失望,一个继承人没用了,他们打算重新再培养一个,但是躺在医院里的程宁还是要有人管的,所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了白向国,烫手的山芋总得有人接手。
程宁被程家变相的放弃了,白向国把他接回了家。
婚事最终还是作罢,那位优雅的女士坐在白向国对面,听着他歉意的言语,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没有责难,只是轻声问他:“向国,你对程宁真的只是妥协而已吗?”
白向国沉默,没有回答,最后两人握手告别。
程宁是在半个月后醒过来的,那天早晨,白向国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他用温水泡过的毛巾给程宁擦脸,程宁就在那个时候睁开了双眼。
程宁的目光落在白向国的脸上,迷迷蒙蒙恍若梦境般让人不可相信,白向国放下毛巾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指尖,叫他:“程宁。”
狗皮膏药程宁,执拗又激进的程宁,喜欢了就不肯回头的程宁,满心满眼只有他的程宁,仿佛聪明绝顶的形容只是欺骗外人的表象,此刻他的思想又钻进了死胡同,犹如更年期爆发一样,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白向国的拇指轻轻的摩挲他的手腕,其实已经不太能摸到痕迹了,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白闲,平时程宁都会带手表遮住它,可是那条白线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白向国的心。
夜晚的床是一个适合谈心却不适合谈话的场合,白向国坐了起来,顺带把程宁的拉了起来,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白向国突然觉得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如果承诺能让程宁安心,他愿意给他。
“程宁。”白向国伸手扶住程宁的头,不允许他的眼神逃避,“程宁,不是妥协,因为我愿意,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你明白了吗?”
程宁仿佛楞在了那里,眼神有些飘忽,耳边响起的却是十几年前白向国跟他说的那句话:“程宁,你总会遇见那个对的人,但是那个人他不是我,你明白吗?”
刻骨的痛仿佛就在昨日。
白向国却不能放任他的思想飘太远:“程宁。”
“你什么意思?”程宁回过神来,眼神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
白向国放开人去拉床头柜的抽屉,程宁以为他要走,伸手拽住他:“你要去哪,你说清楚!”
“程宁。”白向国打开手里的盒子,是一对银白色的对戒:“我说,如你所愿,往后的日子,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在一起吧。”
然后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拿出小一点的戒指直接套在了程宁的无名指上,又把大一点的戒指塞进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在他的面前:“以后不要再患得患失了。”
程宁拿着戒指的手微微的颤抖着,有一种美梦成真的不真实感,木木的套了好几次才把戒指套到了白向国的无名指上,然后有抬头呆呆的看着他。
白向国把他的手拉过来,十指交缠,两枚戒指明晃晃仿佛要晃瞎程宁的眼,他终于回过神来:“白向国,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白向国看着程宁,认真的回答:“程宁,本来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正式的场合,但是现在这样......我突然感觉也不错,程宁,我爱你,心甘情愿。”
狗皮膏药程宁,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但是他不会放任自己哭出来,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紧紧的搂住了那个贯穿了他所有青春的人:“你不能后悔,就算死我也不会放手的,不,我已经死过了,以后我要好好活着,等以后你老了,动不了,我就伺候你,你跟我一起,你不会吃亏的......”
程宁开始语无伦次,白向国回应他的是更紧的拥抱。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