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犹赖有梨花

2、轩雅降世

　　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也是顶好看的，双眼微合，纤长的睫毛似蒲扇般，笔直的鼻梁坚实挺翘，粉嫩的薄唇微微上扬，似刚出的旭日般温柔明亮，连发丝都如墨般黑。

　　“你父亲早就把你献给我了，现在说也没有用了，王柔。”少年仍然笑着说。

　　“……你是圣上？你不在宫中，为何来这？”

　　“我这叫微服私访，也是来看看未来媳妇的。”

　　“……”

　　圣上走过去，撩开那层面纱，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看，我很满意。”

　　王柔害羞将面纱挡在脸前，道：“我才十岁余五，不想嫁人，我也不知道对你是否喜欢，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了，不行，太快了。”

　　“你放心，嫁给我会对你好，你若不信，便看我以后的表现吧。”

　　风依旧吹着，柳絮依旧飞着，故事依旧继续。

　　“娘娘，你怎么了娘娘？”莲儿着急说道。

　　她忽然被回忆拉到现实，她再次抬眸看去，女子已经来到跟前。

　　她上下打量的一下，眉头略皱。

　　她是谁啊。

　　我怎么不知道。

　　新来的？

　　“你是何人？”

　　“嫔妾徐才初，给娘娘请安。”

　　这女子瞧着比她还小，圣上怎么专挑小姑娘来，圣上也不想这种人啊。

　　“娘娘大概不知道我吧，我是丕戎献来的。”

　　“……”她瞧着眼前这位妙龄少女，看起来比她更漂亮些，更妩媚些，竟有些嫉妒。丕戎算是大国，一个公主到这里来才封了个贵人，丕戎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嫔妾告退。”徐才初忽然告退，也不知因为什么。

　　淑嫔愣在原地，莲儿说道：“她是刚封的徐贵人，原本圣上很是喜爱，但丕戎屡次犯戒，连带着徐贵人也不喜爱了。”

　　她垂下眼帘，似是惋惜。

　　春去秋来，时光变迁。

　　隆冬之时，世子府内。

　　世子妃悠然自得坐在床榻，满脸笑意。

　　因为世子正在细心喂着汤药，怕烫到世子妃，就用嘴吹了又吹，细微备至。

　　她幸福地看着他，她觉得如此甚好。

　　外面的雪下的好大，屋内却暖烘烘的。

　　她觉得自己好成功。

　　陈世子年少轻狂，不懂什么是情爱，更没想到谈婚论嫁等人生大事，每天品小酒一壶，挥墨笔一作，好不痛快。但世子妃却喜欢他这样的，要颜值有颜值，要幽默有幽默，要本事有本事，在她心中，无人能在她心中与世子相媲美。

　　她很喜欢看他，这个人的五官完全长在了自己的心里，心随着血液流动，呼吸跳动，无时无刻都在叫嚣说她爱他。

　　而现在，这个顶好看的少年，收起了自己的孩子气，做事沉稳，对自己又好。如果说世子不喜欢她的话，那就只有骨子里的教养来时时刻刻爱着她，敬着她。

　　温热的汤药一勺一勺喂进口中，柔软的嘴唇与汤匙轻轻接触。

　　“世子哥哥，我来看你了！”谢晖蹦蹦跳跳地走来。

　　“嘘，安静，不要惊着我夫人的胎。”世子对着谢晖挤眉弄眼的，拉着他走到偏房。

　　“哦，知道了。嫂嫂快生了吧，我真的好期待啊。”谢晖激动地说，微长的睫毛上下眨着。

　　“是啊，但愿我的夫人和孩子能够平安顺遂。”世子一脸欣慰，幸福的模样藏也藏不住，他也很期待他和世子妃爱的结晶。

　　“这是我为嫂嫂精心准备的礼物，若生的是个女孩，就把这个粉色的小鞋给她。若生的是男孩，就把这蓝色的给他…………”谢晖自顾自地说着，世子也是不耐烦地看他。

　　终于，世子打断了他的话：“小四，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记得你师父教了《逍遥游》吧，你背下来了吗，万一圣上抽查——”世子拉了好长的音，看着他下一步动作。

　　谢晖面露难色，皱着眉抬眼看着幸灾乐祸的世子，啧了一声。“哎，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行了，这逐客令我收，回见了世子哥哥。”

　　世子满脸骄傲，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还没笑几声，就听内屋的世子妃喘叫：“啊，好疼，夫君，我的肚子好痛……”世子听到，立即喊人，冲到内屋，将夫人扶好，双手握住夫人的手，轻声安慰道：“夫人，没事的，没事的，太医马上到，你再坚持一下……”世子妃疼的满头大汗，世子掏出自己的手绢为她擦汗，她痛的蜷缩着，但不想挤着孩子，逼着自己不蜷缩，她不想发出声音让世子心烦，自己咬着衣袖阻止发出声音，只发出呜呜的低吟。世子心疼不已，眼眶微红：“我一直都在，一直会陪着你…”

　　这声音很小，但世子妃还是听到了，她的心里多了一丝宽慰，手中的力量更大了一些，握的世子手疼，但世子已经顾不上了。

　　此时太医匆匆赶到，查明情况后，说世子妃是要生了，让世子快去找产婆。世子急忙让人去找，但还是很疑惑：“我夫人明明离预产期还很早，为什么会早产？”太医回答道：“世子妃年龄尚小，才刚及笄就急着生子，怕是担心世子您会不爱她，再加上夫人每天忧心忡忡，精神劳累，二者加在一起，大概就是早产原因。”世子听后，回头去看她，她正死死咬住衣袖，脸已经疼的煞白，但丝毫不敢发出声音。世子缓缓走过去，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哽塞道：“你担心什么啊，我爱你啊，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发妻啊，你对我好，我都看在眼里，你是我亲自去向圣上请婚，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世子泪眼婆娑，百感交集，看着她默默无闻的样子心如刀绞，这是他第一次哭的这么伤心，他实在是心疼。

　　“世子哥哥，你对我真的……很好，我出身贫寒……，相貌平平，是我……对你死缠烂打，可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她拼尽力量说完这些话，终于等到产婆到来，产婆吩咐府里奴婢烧上热水，烫好刀具，嘱咐世子妃一会生产时大口吸气等。

　　每次出门，殷果渡就跟在父亲身后。邻居亲戚不待见他们，常常挖苦道：“殷大文曲星，怎的还没当上大官啊？也不知天天装清高给谁看去。”殷果渡敢怒不敢言，因为父亲告诉她，有礼仪的闺秀是不会轻易和人动怒。她试着和其他家的姑娘交好，人家却嫌弃她一身穷酸样，都躲她远远的。她封闭自我，常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抱着小时父亲送她的玉笛，玉笛成了她唯一的伙伴。过了几年，祖父逝世，分得到了家产，一家人便到了江南。江南离原国国都很近。他们买了地契，住进了大府邸，又开了一家客栈，靠卖些酒菜为生。

　　这天父亲有事和母亲外出，她只能坐在柜台当起掌柜来。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正摆弄着笛子，就被人叫了去。

　　“掌柜的，有没有小曲什么呀，这干吃菜喝酒，多无趣啊。”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道，殷果渡怯生生走过去，用细微的声音说：“本，本店没有小曲。”

　　“你说啥？”男人站起来用粗犷的声音道。

　　殷果渡都被吓蒙了，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小曲。”

　　她好几年都没跟外人接触了，再加上这人高大魁梧，一脸凶样，真的是害怕到哭出来。

　　“是不是俺太凶吓到你了，抱歉哈。你这不有笛子吗，俺能请你吹一曲吗，这俺们刚打完仗回来，实在是累的很。”那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一些，可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他更丑了。

　　他的朋友把他拉了下来，一个看着面善的大叔道：“姑娘随意吹一曲就好，多谢了。”

　　刚才的害怕和害羞，已经让她满脸通红，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拒绝，于是点头答应。

　　她横起玉笛，认真吹了起来。烛火飘曳，笛声所到之处皆陶醉聆听。笛声是发自肺腑的，情深意浓。缥缈浮云缓缓流过，人们劳累了一天的压抑随之飘散。

　　一曲落音，众人叫好。一位公子拍手叫绝：“本公子听过江南幽幽古琴，瑟瑟琵琶，这袅袅玉笛听来别有一番风味啊。”

　　殷果渡抱着玉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听到有人夸她，寻声望去，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跨入门槛。

　　此人头戴一条普红色的抹额，身穿鲜红的衣服。一双丹凤眼和一双上挑眉毛，轻挑的语气让人感觉放荡不羁。修长的身体与那对长腿相得益彰，黑发被黑色丝带高高束起，发梢带着自然的微卷。眸子闪现着年少轻狂，却无知的模样清澈见底。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索，但举手投足尽显散漫。

　　一看便是个富家子弟，还有些不务正业的那种。少年感对于殷果渡来说冲击力很大，一时竟看呆了。

　　“谢谢夸奖，公子要来些什么吗？”她赶快恢复理智，走到柜台拿起菜单递给了那位公子。少年并没有看，只是走到一桌空位坐下，道：“招牌菜即可。”

　　不一会儿，几个人三五成群进了客栈，东张西望，忽然大喊：“少爷，坐这来了。”

　　“你们嘛去了？害本公子等这么久，怕耽误人家生意，我便先点菜了，你们有什么爱吃的，随便点，本公子请客。”少年将腰带上的荷包扔在桌子上，一群人眉开眼笑：“少爷真是出手阔绰。”

　　殷果渡趴在柜台上，用菜单挡住了脸，偷偷瞧那一群人。那少年好似身上发着光般耀眼，少年安静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只是少了一丝生机。少年随意一瞥，看到殷果渡正瞧着他，突然礼貌一笑，随后被人拉走了。殷果渡脸唰一下就红了，将头埋进了袖子。

　　谢瑜听闻，向王妃打了声招呼，急忙让人准备礼物向世子府走去。“景晴！世子妃怎么样了？”谢瑜气还没喘过来就着急问道。

　　“她……正在分娩，谢谢你对我们如此关心。”世子有些呆滞，但仍旧不忘感谢。

　　“嗯……世子妃生下孩子后肯定元气大伤，你可要悉心照顾好，我带来了老母鸡，人参，大枣，红糖……”谢瑜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

　　“你和小四可真像啊，上午来的时候也是说了一堆。”世子浅笑一下，仍旧失神。

　　他当时只出于礼貌，向那少女笑了一下，便不再理会。那时的很多时候，他时常能看到少女的身影，他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像他这样的江南美男是不缺追求者的，而这女子相貌平平，又腼腆又木讷，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每天给这少年送饭，跟在他身后，少年也经常来光顾这家客栈。那些追求者们见这公子经常来此处，顾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圣上发话，让少年回去。少年与殷果渡道了别，便启程离开。少年离开的那天，殷果渡哭了一整晚，认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父亲，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可是他走了，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喜欢了他三年了，我真的很喜欢他，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殷果渡跪在地上央求着父亲，“女儿从来没求过您其他事，只求您能带我去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