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8、九头鸟

　　越是靠近殿门，空气越是灼热。
　　“有人吗？”青黛刚到大门口，一股热风直接扑到脸上，热气比刚刚更明显，温度上升了很多。
　　一只彪悍大物缓缓转过身，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有翅膀，有鸟嘴，体型大了点，肯定是只鸟。独孤鹿蜀心里想着，突然整个视线都陷入昏暗。
　　大鸟双翼昂展，飞过屋顶上空，挡住了灯光。
　　它在青黛面前没有化为人形，头顶戴着五彩斑斓的脸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妖笑嘻嘻迎上来。
　　“见过仙姑。欢迎光临我们的陶俑铺。”鸟妖非常礼貌地朝青黛拱了拱手，行了个郑重的鞠躬礼。
　　百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林下风致的女仙君降临此处。
　　稀奇稀奇。
　　青黛见来者是一只鸟，嘴特别长，身上妖气很重，但是却没有任何血腥味。
　　它的妖力不强，所以还没能化形。
　　诺大的庙宇空间很大，光线很暗。
　　灯光忽明忽暗，墙上的人影跳跃，像张牙舞爪的鬼怪，气氛诡异，像把他们原本的世界强行换作地狱。
　　一群孩子涌上来围着她，向他们招手，“好漂亮的姐姐啊，姐姐你留下来陪我们玩呀。”
　　孩子们说话轻飘飘的，声音像从阴间飘来，她们还慢慢地招手。
　　大半夜的碰到一群干瘦的孩子，冷不丁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冷风呼啸而过，灯影摇晃，门窗也咯吱咯吱作响。
　　独孤鹿蜀有些讶异，看这些女孩面色惨白，联想起沙漠里的孩童干尸，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她们是人是鬼？”独孤鹿蜀牙齿打颤，后背发凉，躲在青黛仙子后面瑟瑟发抖。
　　他努力不去联想一些恐怖故事，可是那些恐怖画面就像长了翅膀从脑袋里自己飞出来，硬生生扒拉开他的眼睛非要他看清楚。
　　素闻凡间最喜欢搞些祭祀仪式，比如祭拜河神、帝王陪葬之类的，总会捉一些孩子来生祭，简直丧心病狂，他们是不是陪葬的……
　　独孤鹿蜀不安地朝女娃娃们看了一眼，一时太过激动，不小心咬到舌头，发抖的身体像筛糠，紧紧闭着眼躲到青黛身后，看都不敢看。
　　他这副胆小模样只差将“快保护我，仙子大人！”写在脸上。
　　“鬼有影子吗？”青黛愠怒，没事咒人小孩死，不是缺心眼吗！
　　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孩子带着人类的气息，还是活人。只不过有些虚弱，大概是营养不良。
　　但凡是神仙都有凡人无法比拟的洞察力和胆魄，何况青黛千岁有余，早已经不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少女。
　　“这些孩子从哪儿来的？别说是你生的，妖兽可生不出人。”青黛正色道。
　　“她们是……学徒。仙姑娘娘，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我还是带您离开这里吧。”
　　鸟妖脸色发白，冷汗直冒，随便编了谎话应付青黛仙子，虽然青黛仙子不是坏人，但是她要是误会他们是吃人的妖怪，搞不好会杀了他们。
　　之前有捉妖师不分青红皂白要杀它和它的大哥，他们不胜其烦，大哥只好带着女孩们躲进沙漠，这里是秘境的禁区，捉妖师也不敢来。
　　捉妖师是不来了，现在又来个更厉害的仙子，真是叫人叫苦不迭。
　　神仙一般不管凡间事，但是斩妖除魔却是可以做的。
　　这鸟妖面色温和，不像坏人，不过神情却有些古怪，不知道有什么隐情不方便透露给她。
　　细细观察这些中大多孩子衣服饰品很贵重，不像是穷苦出身，哪有富贵人家愿意将孩子交给妖兽做学徒的？
　　这鸟说的话不可信。
　　“鸟兄，你是否有难言之隐？或许我可以帮你。”独孤鹿蜀是个少年，按捺不住冲动的性子，偏偏又是个热心肠，能帮的忙，一定帮。
　　“贵客降临，有失远迎。”谈话间一只九头鸟飞入庙宇大殿，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妖鸟的头太多，遮住了本来就不亮的灯光，房间显得更晦暗。
　　这鸟妖气很重，很强！
　　青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两只鸟的对手。
　　但迷雾重重，她必须弄清楚才行，而仙官的责任感一旦沸腾起来，无论此刻多危险，还是要一头栽进去，她并不想扮演救世的菩萨，只想跟随自己的心意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即使她已经不是仙官，也无法袖手旁观。
　　九头鸟高大的身躯堵在路上，它刻意缩小了身体，空间才变得宽敞了许多。
　　九头鸟微微有些诧异，几乎已经百年未曾见过仙人，今日却有幸遇见。
　　它一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兴奋，九只脑袋有节奏地晃动，看样子是跳起了头舞。
　　“相逢即是缘，本仙还挺想参观你们的陶俑坊呢。”
　　青黛刚刚注意力全在那两只鸟身上，现在环顾四周一看，偌大的内殿里满满当当全是陶俑，人物、飞禽走兽、器皿。
　　这鸟还是个手艺人。
　　架子、地上摆放着色泽艳丽、造型逼真，以黄、绿、白三色为主的唐三彩。
　　泥胚、釉胚的配料整齐摆放在角落，烧制的炉子有好几个。
　　独孤鹿蜀目光停留在一只五花马上，“朝骑五花马，谒帝出银台。好马好马，我喜欢。”
　　“公子，这匹马是我师父的遗作，吉光片羽有价无市，不卖的哦。”九头鸟道。
　　自古五花马是帝王将相专属座骑，马匹昂首直视，双目炯炯有神，英气逼人，自信不凡。
　　天上的宝贝青黛见多了，无非是些金银珠宝法器刀剑，这种接地气的陶俑倒是少见。
　　“我最喜欢做陶俑，但是必须近距离观察人才能做得惟妙惟肖，可是秘境里的百姓不准我靠近孩子，一接近人群他们就要杀我。”
　　九头鸟一边说着，一边摆好陶土，九只头同时对着陶土吹出一口妖气，陶土立刻化作惟妙惟肖的陶俑。
　　它只有爪子没有手，塑形这样的事只能交给妖术。
　　显然这两只鸟和独孤鹿蜀青黛喜好相投，若换作对陶器不感兴趣之人定不会说这么多话。
　　“效率真高啊，九个头同时做，你一个劳动力顶别人九个啊。”独孤鹿蜀的赞美之言完全发自肺腑。
　　“仙姑为何来此？”九头鸟问道。
　　啊，为何，当然是逃命啊。
　　若是躲这里兴许还没什么生命危险，听到这句问候，青黛登时有了主意，她想在这里留宿。
　　“我来人间游历。碰到你也是缘分嘛，九头鸟，你叫什么？”
　　“回仙姑娘娘，我叫九霄。”九头鸟道。
　　“回仙姑娘娘，我叫云外。”
　　哦，九霄云外，这两只鸟妖挺有文化的。
　　“这位是？”九霄云外看向独孤鹿蜀。
　　“哦，他是马夫，我们刚刚在沙漠里迷路了。马半路受惊跑了，只剩我和他了。”
　　马夫为何没有马，这当然得解释一下嘛。
　　独孤鹿蜀十分不满地看向她，他一个秘境皇太子，竟然被人如此称呼，何况他这挺括的腰身，这优美的形体，这俊美白皙的脸庞，哪里像风吹日晒的车夫？
　　九霄和云外互换眼神，心知肚明，也不再深究。
　　这年头，仙凡恋都比较低调，要是被天庭发现，恐怕得棒打鸳鸯天打雷劈。
　　这美少年大概是仙姑在凡间拐来的吧。
　　“仙姑娘娘可以变些美味佳肴吗？我和娃娃们好久没吃过饱饭了。”云外乐呵呵，满眼期待看着青黛。
　　“我有板栗。”独孤鹿蜀摸出十几颗板栗，抓了几把递出去。
　　青黛捂住额头，心里暗骂，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妖精怎么会看得上这种玩意儿？
　　独孤鹿蜀手掌一轻，板栗不见了，尽数飞进九霄最中间的鸟头嘴里。
　　九头鸟赞不绝口：“好香的板栗，竟然带着丝丝仙气。”
　　九张嘴巴同时说话，像九重唱似的余音缭绕。
　　可不是吗，这是神兽古灵用仙术烤出来的。
　　仙术附着在食物上对修行者而言是极好的补品，对这鸟妖也一样。
　　云外愤恨地看向自家老大，“老大，你竟然一颗都不留给我。”大哥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却有福自己享，有难让我当！太过分了！云外气急败坏地要九头鸟吐出几颗板栗，否则兄弟情到此为止，恩断义绝。
　　两只鸟就这样你追我赶，漫天鸟毛四处翻飞，打坏了好些桌子椅子瓶瓶罐罐。
　　“别打了别打了，仙姑我也可以请你们吃仙气四溢的食物。不过……本仙碰到一只凶兽，和它大战三百回合，受了伤，仙气不足……满汉全席弄不了，家常菜还是可以。”
　　青黛用刚刚恢复一点点的仙力变出一桌子素食，鸟怪们投来失望的眼光。
　　哎呦喂，你们这些妖，刚刚为了那点板栗就打打闹闹，现在一桌子菜还不满足！
　　真是鸟性贪婪，道德沦丧啊！青黛仙子忍着怒气。
　　独孤鹿蜀倒是不挑剔狼吞虎咽起来，刚刚拉车太累，需要补充体力。
　　当着孩子们的面又不能失礼，青黛给他换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衫。
　　“我不喜欢粉红色，我喜欢蓝色。”独孤鹿蜀抗议。
　　“神仙并不能凭空捏造，只能隔空取物，我只有这样的衣衫，你凑合着穿吧。”
　　独孤鹿蜀满脸嫌弃地穿着女子的衣衫，想发作又发作不得，算了，比起那件臭烘烘的旧衣服，这件还是强多了。
　　青黛没有说实话，她去过天界的裁缝铺，从裁缝铺取男装轻而易举，但是她就是要捉弄捉弄这个臭小子，免得他对自己吆五喝六。
　　“好想吃肉啊，我已经更多年没吃过肉了。”九头鸟委屈巴巴，扑棱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