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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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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脸色一变,飞身上前,将宫城扶起,见他脸如金纸,再拉开他衣服一看,胸前赫然印着一只手印。安西一掌抵在宫城背心,将真气缓缓输入。
忽而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此人六十上下年纪,手持一枚铁杖,身量短小,面貌阴骛,一眼瞧去甚是惹人讨厌。
此人一出现在门口,安西、田罔、山田、高头四人脸色都是一变,异口同声道:“北野?”
北野“哈哈”一笑,突地手杖往地上一顿,阴森森地道:“难得四位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们春风得意,把老朋友给忘了呢?”
此时众人中有年纪长者也认出了北野,颤声道:“北野智之?你是丰玉的北野智之?”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须知这北野当年在武林上名声十分响亮,他师父高见是丰玉的创始人,但令丰玉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门派的却是北野智之,那时北野也不过刚刚二十几岁,但他武功高强,生性狡猾,不知有多少名门义士死在他的毒下。直到安西等四人找上丰玉,四人联手,方才将他打成重伤,哪知这人甚是机灵,一见情况不好,竟然自己纵火烧了丰玉的据点,趁乱逃走了。
这一下二十多年不见踪迹,岂料三十年后,他竟然又出现了众人面前。
四人之中田罔火气最大,当即冷哼一声道:“北野,你的命好大,当初一场大火竟然没烧死你,你的伤可好啦?这次回来是想报仇吗?那可要问我的长剑同不同意!”
北野冷冷地道:“哼,你们当初四个打我一个,胜之不武,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田罔怒道:“跟你这种武林败类有什么道义好讲?来来来,我们今天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北野却不理他,只道:“我今天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田罔茂一,你枉被人称做大侠,却为何要偷我的东西?你今天把那物还给我,我便饶了你。”
田罔大怒,道:“放屁!我几时拿了你的东西?”
北野冷冷地道:“你那日在驿道旁打死那汉子及妇人,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怎的你还不承认吗?”
田罔一怔,道:“你怎知道?”话一出口,众人一片哗然。
北野冷笑道:“你承认了吗?好,你就还给我吧。”
田罔武功虽高,却甚少心计。他听北野的话似乎知道四日前发生的事,可是当时自己并未发现有人在旁边,心下感到奇怪,他性子耿直,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他本问的是北野怎知二人被杀之事,却不知在别人听来竟似自己承认杀了两人,又拿了北野的东西一般。
田罔大怒,骂道:“我承认什么!你且给我讲讲清楚,不然我可不饶你。”
北野冷冷一笑道:“在下以前是惹了不少的恩怨,可是这三十年来在下却并未跟人结下恩怨,你若要杀我,怕也名不正言不顺。”
田罔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众人虽不说话,却也觉得这北野讲的甚是有道理,须知北野三十年来从未在江湖走动,当年的仇家早就死的死,亡的亡,甚而在这厅堂之中,倒有一大半的人并不认识他,自然没有什么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山田听他这一说便知要坏事,当下拉一拉田罔的衣袖,朗声道:“北野掌门,你说田罔师兄拿了你的东西,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北野眼见计谋得逞,正暗自得意,突被山田这一问,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原来这北野三十年前逃出生天之后,自知仇家甚多,便远走关外,改投山王门下,三十年未踏入关内,前几日教中护法突然叫他去向田罔索要从驿道旁妇人那里拿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那护法却含糊其辞,是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他虽恨田罔,却也知田罔这人其实最刚正不过,怕是误拿了的,又知田罔头脑简单,一激之下必会还他,哪料得田罔其实并未拿什么,又被山田抢白一番,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山田微微一笑,道:“你说我师兄拿了你的东西,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只怕这东西也不是你的吧。”
众人一听,皆觉得有道理。
北野恼羞成怒,叫道:“田罔当日连杀两人,若不是为了那东西,又是什么?”
山田沉声道:“彰儿!你那日跟你师父在一起,你且说说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他怕田罔越说越乱,是以让仙道来讲。
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是,师叔。”接着一个小童便站在大堂中央,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只见这小童穿着一件蓝衫儿,一双大眼睛又清又亮,说不出地讨人喜欢。
仙道将那日之事复述一遍,又看着众人,朗声道:“彰儿说的句句都是实言,没有半句假话。”
众人给他清澈的眼光扫到,皆觉这孩子绝对不会撒谎。
当下有几个脾气急躁的便叫出来:“滚回去,北野,没听到这小孩子说什么吗?”“是了是了,这里没你要找的东西,滚回去滚回去。”
北野大是狼狈,袖子一甩,便要离去。
忽听安西沉声道:“且慢。”慢慢站起身来。
北野道:“你待怎样?”
安西缓缓道:“解药。”
北野冷笑道:“安西先生老糊涂了罢?你那徒儿虽受我一掌,可是面色如常,我可没给他下毒。”
安西道:“山王的‘七日蛊’,你当我不知道吗?”
北野一听,脸色大变,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原来这‘七日蛊’乃是山王的独门毒药,中毒之人初时并无异相,但待到七日之后却会暴毙身亡,寻常之蛊都是一日一发,那“七日蛊”却是在第七天上分七次发作,毒性一上来,往往令人生不如死,连自我了断的力气也没了,是故有此名。
话说这北野三十年前逃往山王后,在关外发现了许多奇花异草,与中原大是不同,给他潜心研制了十余年,才制成此毒。山王地处关外,一向少在江湖行动,这毒药虽制成已久,但十几年来,在关内也仅出现过二三次而已,江湖人只道山王教的“七日蛊”厉害,却不知原来是出自北野手笔。
那北野心怀安西当年灭门之恨,是以对宫城下了此毒,他只道旁人定看不出,殊不知安西听他话语,似与山王大有干系,他方才替宫城运功疗伤,见他虽面色无异,内息之中却有一处甚为紊乱,联系北野为人,便知他定是给宫城下了这七日盅。
旁边一名老者颤声道:“你怎会下这山王的‘七日蛊’,莫非……莫非你当年被灭门后改投山王门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这山王教派行事亦正亦邪,虽鲜有入关,但每次只要一入江湖,无论□□白道,便有不少人死在此派弟子手下,是以在江湖上名头也是极响。
北野知大事不好,他虽恨安西等四人,但对方人数众多,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他又急着回去复命。当下伸手入怀,掏出一支药瓶,向安西抛去,冷冷道:“每日服一颗,连服三天。”
安西伸手接过他药瓶,拨开瓶塞嗅一嗅,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在宫城的嘴里。
北野转身欲走,却见眼前青影一闪,他抬着一看,正是山田挡在他面前,怒道:“我解药已经给你了,你还待怎样?”
山田冷冷道:“我怎知你的解药是真是假?”他素来心思缜密,又知北野对自己四人恨到了极点,这“七日蛊”在江湖上甚少出现,是以在场众人,竟无一知道其解药到底是怎样,而且他心下另有一层打算,想从北野口中套出山王与流川府的恩怨,只是这话却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
北野冷笑道:“大爷身上就这一瓶解药,你若不相信,不吃便是。”说罢身形一晃,便要硬闯。
山田哪能容他出去?当下右手一翻,向他胸前拍去,北野爆喝一声,侧身向右,避开他这一掌,同时手中铁杖一挥,使一招“白皎出水”向他双目刺去。山田见他势如闪电,转眼间杖尖就到自己眼前,脚尖在地上一点,向后跃出几米,堪堪避开他这一刺,饶是如此,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这厮武功怎变得如此之高?”
原来北野改投山王门下后念念不忘报仇雪恨,他自己本身武功就是不弱,再加上从山王教学得的功夫,三十年来日日苦练,身手已是非常了得,若非教规所限,早就入关来找四人寻仇了。
北野心中对山田恨极,本来他顾忌对方人多势众,是以一再忍让,心中其实早已恨不得大打一场,此刻既然出手,便再无顾忌,当即猱身扑上,与山田斗在一起。
山田越斗越心惊,三十年前那场大战,他还与北野斗了二百余招尚可支撑,但此时北野施展在山王中所学“伏魔杖法”,将铁杖使得密不透风,山田勉强与他拆了二三十招后,便渐觉不支,又不多时,左臂便中了他一杖,登时鲜血淋漓。
田罔一看不好,拨出长剑,刺向北野肩头,北野“呼”地挥出一杖将山田逼退,左手拇指与中指扣在一起轻轻一弹,将田罔长剑荡开,顺势往后一纵,冷冷地道:“以二对一吗?”
田罔本是为救山田之急,此刻既将他引开,便也住手不战。道:“你走吧。”
北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忽地长身而起,一拳打向山田胸口,他心中着恼山田几次三番阻扰自己,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一拳便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力。
他这一下惊变突起,众人本以为他忌惮己方人多势众,又想不到他堂堂一派掌门竟会使这偷袭之术,是以谁也不加防备,一片惊呼声中,他这一拳正中山田胸口,山田被他一拳打出几丈,倒在地上。
他一招得手,即向屋顶飞去,田罔衣袖一挥,洒出一把银针,被他头也不回地拂在地上。众人又急又气,听他“哈哈哈”的笑声越来越微弱,人已去得远了。
安西急急上前扶起山田,见他全身筋脉已被震断,眼见着是不活了。
只听得两个稚嫩的声音哭喊道:“师父!”随即两个小小的身影从大厅中飞出,扑在山田身上。
山田抚摸着藤真的头道:“好徒儿,眼见我是活不成啦!……你年纪虽小,但生性聪明,我便把这掌门之位传了你。你年纪小小,我便给你这么重的担子,只是苦了你了,你须得记得,发奋图强,将本门发扬光大。”又向花形道:“花形,你还有你大师兄长谷川、二师兄伊藤、三师兄高野,须得尽心尽力,好好辅佐藤真。”花形含泪道:“是,师傅。”
山田又向安西道:“安西师兄,以后我翔阳一派便要你还有田罔师兄多多费心了。”
安西沉声道:“你放心,我定会把他们当自己徒儿一般。”
山田微微一笑,溘然长逝。
花藤二人悲痛不已,趴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山田并未婚娶,他本是孤儿,除了安西、田罔之外也无甚亲朋好友。安西与田罔二人商量之后,决定便在湘北为他发丧,于是飞鸽传书给翔阳的长谷川等人。当晚安西将大厅改为灵堂,将山田的灵柩摆在堂中。
花藤二人跪在堂中守灵,花形见藤真一张小脸哭得红红的,感到十分心疼,其实他也不过比藤真大一岁而已,但他一向疼爱藤真,用手轻轻试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藤真,你也跪了半天啦,累不累?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可好?”
藤真哭道:“我不要睡,透哥哥,我心里好怕。”
花形轻叹一声,轻轻将他揽入怀中。
藤真年纪毕竟还小,又哭了一会子,便累得睡着了,待到半夜,他醒过来,见花形趴在蒲团上,显然是睡过去了,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迷糊,暗道:“咦?我这是怎么了?透哥哥怎么睡在地上?”
渐渐地,他终于想起下午的事,见一口黑黝黝的棺材就停在眼前,而师傅就躺在里面,再也不会起来摸着自己的头叫他“小真”了,悲从中来,眼泪又一颗一颗地落下。
突然一只小手伸过来,试去他脸上的泪水,藤真定睛一瞧,却是流川。
流川站在藤真的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将他脸上泪水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了,又道:“不要怕。”
藤真大受感动,攥着流川的手道:“小枫,你怎么还没睡?”
流川抽出手,蹲在他面前,他将搂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藤真被他这样拍着背,便如儿时在母亲怀抱中一般,心中一松,又沉沉睡去。
厅外一个朝天发的小小身影见到此情景微微一笑,反身坐在窗下,望着空中的明月,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到给山田发完丧,安西对田罔道:“明日我便护送山田师弟的灵柩回翔阳,这山王教着实厉害,三十年前北野功夫不过与我们伯仲,现在竟如此厉害。只怕其他人更不好对付。”
田罔恨声道:“师兄说得极是,只是山田师弟这仇却是非报不可,而且小枫的府上一门惨案,只怕跟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安西道:“说到流川,我心中倒有个打算,不知田罔师弟你同不同意。”
田罔道:“师兄请讲。”
安西道:“这流川府一事,只怕跟山王脱不了干系,而且据那天北野的口气,山王怕是也知道我们插手此事了,流川家与我派在同一处,我的意思是将流川留在湘山上,若有什么消息,也好早些叫他知道。”
田罔与流川虽仅仅相处几日,却觉得这孩子着实惹人怜爱,本不舍得将流川留在湘山,但一想安西言之有理,自己私心是小,流川家仇是大,当下点头道:“也好。”
只是他不知流川原来是学武奇才,后来流川在武林中声名鹊起,却叫他后悔不已。
当下二人唤了流川来,对他说了,流川当即跪下,对着安西磕了三个头,道:“徒儿拜见师傅。”把安西乐得呵呵笑。
那樱木听说流川拜师之事后大乐,叉着腰道:“臭狐狸,你这下子可变成我的师弟了,小师弟,快来拜见你师兄,哈哈哈哈……哎哟,大猩猩,你怎么无缘无故又打人!”
仙道心中却是不快。
第二日安西便带了花藤二人及山田的灵柩回翔阳,田罔与仙道也回陵南。
流川等人将他们送至山下,仙道拉着流川的手恋恋不舍地道:“小枫,我要回去啦,你好好练武,长大后我们一块去给你爹一娘报仇。”
流川点点头,想了想,又轻轻抱他一抱,仙道正喜不自胜,流川又走到藤真、花形面前,将他们两个也抱了一抱,仙道顿时哭丧了脸。
安西临走前吩咐由赤木暂代师职,教授流川武功,他到翔阳后,因着藤真年纪太小,便又在翔阳待了半年,帮着藤真处理帮中事物。他见藤真年纪小小,却十分精明,将门中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他那几个师兄虽年纪比他长,却对他心服口服,不禁心中暗暗称赞:“此子将来必大有所为也。”
安西回湘山后,见不过仅仅半年的时间,流川与樱木便已学有小成,端得是十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心下大喜,更是将生平所学,悉囊倾出。他初时还怕山王教的人上来找流川麻烦,哪知竟是全无动静,庆幸之余又略觉不安。
安西与田罔二人挂心师弟遗愿,时不时地上翔阳小住,帮助处理帮中大小事物,于是翔阳俨然成了三派碰头的固定场所。藤真也时常往两派拜访,只是来湘北的次数多一些。
只是三派一年一度的比武之约,因为山田的去世,便没再举行过。
时间一晃,已经过了八年,八年来流川潜心练功,从未下山,其间安西多方打探流川府一案,却没有半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