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雄虫误入人类世界》原川

14、第十四章（修）

　　今天陆昀山回来得不算晚，他一进门就看见乔伊魂不守神的，净拿着遥控器在电视前乱按，一点状态都没有，连他回来了都不知道。

　　他还以为这小家伙是今天在外面玩累了，便没有在意，直到吃饭时他才看出一点端倪。

　　乔伊连饭都没有盛，只喝了几口玉米排骨汤就一副吃不下的样子。

　　陆昀山很是稀奇，平时最好吃的人现在居然没胃口，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吃这么点？”

　　“我……我下午吃撑了。”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乔伊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实话，“你知道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吗？那个……车祸。”

　　陆昀山的手一顿。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在网上闹得很大，他自然有所耳闻，但也仅仅如此罢了。他每天经手的文件那么多，并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去关注那些事。

　　除了暗叹一声可惜，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但令他不理解的是乔伊的表现，明明死的只是两个陌生人，对方怎么就能这么难过呢？

　　“你很伤心?为他们?”陆昀山道。

　　“我不应该伤心吗？”乔伊抬头望他，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晶莹剔透。

　　陆昀山看着这双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低笑一声，难得露出缓和的表情，“这么心软?”

　　乔伊听出了他的调笑，垂目不言。

　　“他们死在一处，也是一种圆满。就算侥幸逃过这一劫，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能也会在生活琐碎之间逐渐消磨殆尽。”

　　乔伊这下是真的相信陆昀山不会安慰人……不，不会安慰虫了，他憋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辩驳，闷着头又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汤。

　　他看似已经缓过神来了，但陆昀山总觉得他的眼睛里还有点似有若无的愁绪没有化开。

　　看来以前生活的环境很单纯，没见过这样的生离死别，所以现在才会如此多愁善感。

　　然而，陆昀山有一点却猜错了。

　　乔伊长大的虫族环境并不单纯，多的是一些骇人听闻的社会丑闻，只是乔伊被保护得太好，就像那温室里的花朵，从没有经历过暴雨的侵扰。

　　晚上的别墅一如既往的安静，陆昀山照例在处理公务，而乔伊靠在懒人沙发上，也像往常一样拿着书看。

　　还是那本《华国上下五千年》，他已经看完一半了。

　　本来是很有成就感的事，但陆昀山却告诉他，这套书一共有五本，这本书只是第一册，乔伊当时就焉了。

　　这华国到底有多少历史，可以写完整整五本书?

　　即使这样，乔伊还是没有放手，仍然抱着这本书一字一句地啃。

　　陆昀山见他不再沉迷狗血霸总文，反而天天盯着历史书看，心里莫名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为此，他还特地让人买了个懒人沙发放在书房，免得乔伊老是趴在地毯上看书。

　　本来也是个安静柔和的夜晚，但现在的乔伊就是莫名看不进去，怎么看都不得劲。

　　他也怕自己屡次翻书的声音打扰到陆昀山，便只好决定提前回卧室了。

　　“我先去睡觉了。”乔伊轻轻道。

　　陆昀山听到后“嗯”了一声，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看着乔伊转身离开地背影。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十八岁的男孩居然如此感性，直到现在也没完全舒心。

　　其实，同吃同住地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基本了解了乔伊的本性，甚至打消了商业间谍的阴谋论。

　　这个小男孩，说好听点是天真懵懂，说难听点就是愚昧无知，不知人间疾苦，稍微长点脑子也不会利用他来窃取机密文件。

　　陆昀山现在宁愿相信他是真的外星人，也不会怀疑他接近自己有所目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当初那股神秘的阻力到底是什么呢？还有昨天在陆家的“按摩”，那真的只是按摩吗？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虚空一点暗自出神。

　　乔伊丝毫不知道，在这短短几秒钟内，陆昀山想了多少东西。

　　他情绪低落地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发呆，没过一会儿他便关了灯，裹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入睡。

　　但他躺着反而清醒不少，睡也睡不着，烙饼似的翻来翻去。

　　一只虫，两只虫，三只虫……他都数了一千多只虫了还是醒着的。

　　一闭上眼睛，乔伊就会想到场与他并无关系却结果惨烈的车祸，尽管他在虫族也听说过某些雌虫因忤逆罪被判死刑，但这一次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直面死亡。

　　无可奈何之下，他又打开了灯，靠在床头上。

　　拿起手机一看，距离他离开书房、走近卧室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说不定陆昀山都睡着了。

　　想到陆昀山，乔伊犹豫半晌，还是起身穿鞋，不顾形象地扒在门缝上，偷偷朝走廊上看。

　　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灯光从底下的门缝透出，成了漆黑走廊里唯一的亮色，看来日理万机的陆总仍然在处理工作。

　　说不上是满意还是失望，乔伊抱着枕头，继续蹲在门口守望，只等着陆昀山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咔嚓”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乔伊捶了捶发麻的腿，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

　　“怎么还没睡？”陆昀山看到他后显然很惊讶，这个时候乔伊不应当睡得像头小猪吗？

　　“睡不着。”

　　陆昀山了然，正想着怎么用自己贫瘠的语言安慰他，却被他下一句话定在原地。

　　“我想跟你睡。”乔伊道。

　　陆昀山:……

　　要不是陆昀山知道乔伊单纯，他绝对会怀疑这句话背后的别有用心。

　　看着面前的人湿漉漉的眼睛，陆昀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跟我来吧。”

　　乔伊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自己却在背地里悄悄比了个耶。

　　计划通。

　　陆昀山的房间跟样板房没什么两样，要不是被单上有可以忽略不计的褶皱，衣帽架上也挂着几件家居服，乔伊甚至怀疑这里没人住。

　　“你先睡。”陆昀山一边在衣柜前找着什么，一边跟乔伊说话。

　　乔伊早在进书房前就洗漱好了，但他还没有洗澡。

　　“嗯。”乔伊习惯性地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主卧里的大灯被陆昀山关了，只有床头灯还发出一点微弱的光晕。

　　可能是因为被窝里的气息跟陆昀山身上的味道很相似，都能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安全感，不一会儿乔伊就双眼耷拉着，逐渐产生了睡意。

　　但等到陆昀山躺在他身边时他又惊醒了，他还从未如此浅眠过。

　　陆昀山能察觉到乔伊正在往自己这边凑过来，但他没有动，任由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小孩子被吓到了，现在求安慰也是正常的。
　　床头灯也被关了，黑暗中，两道呼吸此起彼伏。

　　“我过两天要出差。”陆昀山突然道。

　　“嗯？”乔伊迷迷糊糊回应。

　　“想跟我一起去吗？”

　　“……嗯。”

　　“好。”

　　卧室里又安静下来，陆昀山微微转头一看，就见乔伊抱着被子又睡着了。而他看着这样无暇的睡颜，睡意也逐渐加重。

　　明明只是第二次同床共枕，两人却熟练得像是温习了上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