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劝导 ...
-
送客的明明是塞缪尔，走的却是他自己。
不理会思考的约瑟夫，塞缪尔自己直接出门，登上塔顶。
漫长的楼梯环绕着塔身，周围是浩如烟海、数不胜数的书籍。
平时倒是常常在此停留修补，一步一步走上塔顶的次数屈指可数。
塞缪尔拢拢衣袍，静默地、笔直地站着。
风刮过他，身上的衣袍被迫摇动。
向远眺望，渺小的事物一览无余。
塞缪尔长叹一声，似乎就能把内心的烦闷全部宣泄。
该如何办啊……
……
约瑟夫不得不承认，塞缪尔说得对。
他是和西尔斯有着相同血脉的亲人，其他人都只能靠边站。
自己埋怨着妹妹伊莎没有照顾好西尔斯，又指责着塞缪尔等人加给西尔斯压力。
可他何尝不是没能给西尔斯想要的帮助呢？
西尔斯为什么会不开心，约瑟夫决定亲自去问问。
不再逗留，约瑟夫找到在房间休息的西尔斯。
门虚掩着，堪堪留着一条细小的缝，好像是主人不小心忘记了。
约瑟夫轻轻推开，怕吵到可能在睡觉的西尔斯。
西尔斯没睡，只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
听见有响动，他一转头，看见略有些局促的约瑟夫，有些惊讶：“舅舅，你怎么来了？我都没听见声音。”
看着还算精神的西尔斯，约瑟夫松了口气，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我来看看你心情有没有好些。”
西尔斯有些不好意思：“好多了。谢谢舅舅。”
约瑟夫在他身边坐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简单问些问题：“怎么不睡会儿觉？好好放松一下。”
“…不太能睡的着。”
有些懊恼自己的笨嘴，约瑟夫想了又想，还是打算直奔主题：“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西尔斯有些疑惑，又有些尴尬，还有点害羞和被关心的温暖。
他挠挠耳朵，别开脸道：“没…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最后回答的声音有点小，不过约瑟夫耳力很好，听得一清二楚。
窗外的风景很好，长满绿叶的树木肆意地伸展着强壮的枝桠，暖暖的阳光透过来，和树影一同在屋内的地上作画。
“我，好像确实从来到圣殿后，不开心的日子有些多。明明家人都在这里。”西尔斯看看认真听着的约瑟夫，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理解我。”西尔斯抿嘴，“尤其是妈妈。”
“可是舅舅今天夸我，我很高兴。”
西尔斯笑道：“我觉得我被理解了。”
“我一直都坚信着，只要我按照老师和爸爸的计划去做，我们一定会成功。”
我们一定会挽救世界，我也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就算，就算是我再也回不来，你们也一定能有办法去看我吧。”
西尔斯冲约瑟夫弯弯眉眼。
约瑟夫有些承受不住西尔斯看似明媚的脸。本该是温和的温暖的笑颜，却仿佛正午的阳光一般刺眼，刺得约瑟夫不敢直视，只看一眼就错开视线，刺得他的心如被烈火灼烧。
刺得他险些流出眼泪。
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勉强维持着平稳的噪音，不让西尔斯听出他的哽咽，定定地看着他的眼：“一定。”
“席南很厉害，我也不弱，你也潜力无限。”
“我们一定会成功。”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那舅舅就是支持我了？”西尔斯的眼睛亮起来。
“…嗯。”
“那我就安心了。”
……
和西尔斯简单道别，约瑟夫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大步疾行，仿佛走得再快些，便能把内心难以言说的一些情绪抛下。
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孩子？
如果是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坚定地宣称并行动，牺牲自己造福普罗大众，那么他会敬佩，会赞扬，会惋惜，会铭记，也可能会流泪。
可如果一个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没有成年的孩子……
更何况，这个孩子是他的家人……
约瑟夫站在了伊莎贝拉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抬手敲门。
门很快开了。
“不要在外面傻站了，进来吧哥哥。”
约瑟夫被拉进门，换个地方继续站。
伊莎贝拉也不愿继续看着没有好脸的约瑟夫，把他拉进屋内就坐下：“你如果想继续批评我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依旧很生气。”
她抹去渗出的泪水强调，“我真的，很生气。”
约瑟夫走上前，正对着不愿直视他的伊莎贝拉：“可是伊莎，我们都有不对的地方。”
伊莎贝拉错愕地扭过头，难以置信道：“我？！我有错？我们有错？”
她直勾勾地看着约瑟夫。
即便他没有说话，可是那双眼睛，那眼神，还是在告诉她：是的。
“对，是是是”，伊莎贝拉咬牙切齿，头也不止的点，“是，我是有错，我错就错在小时候不懂事来到这儿！”
“伊莎！不要这么说。”约瑟夫悲伤地看着口不择言的妹妹，“不来到这里，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变啊。你不会遇到席南，你们也不会拥有西尔斯。”
“可是我拥有的都在一点一点离开我。”
伊莎贝拉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约瑟夫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摇摇头，继续劝道：“不会的。西尔斯不会永远离开你，他只是去做他的事而已。”
伊莎贝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恨不得敲开约瑟夫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是西尔斯该做的事？这件事神解决不了，圣殿也解决不了，席南到现在都还没能回来。”
“你们怎么能把希望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你们凭什么要我的孩子去送死？！”
约瑟夫闭了闭眼：“我们要相信席南，相信西尔斯。”
她冷笑，低下头抹干眼泪：“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装作能做到。”约瑟夫也有些气恼，话语间带多了强硬的味道，“至少在西尔斯面前，你要是相信他的，是支持他的，是鼓励他的。”
“我去找祭司大人了，他说得很对。西尔斯不开心都是因为我们。”
“西尔斯从来没有抗拒过这件事，反而很在意，很上心。他知道这一路会有很多危险，甚至，最坏的结果他也考虑到了。”
“他不开心的是，我们—尤其是你，不支持他。”
伊莎贝拉沉默了。
“我知道伊莎你担心西尔斯的安危，你是为了他好。可是你怎么不在西尔斯的角度上想一想，他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件事。”
“哪怕他的妈妈不支持，甚至同你有了争执。”
伊莎贝拉依旧沉默不语。
约瑟夫叹口气：“他也是为了你们这个家啊。”
“我们改变不了西尔斯去北冰原的事，但至少我们能改变他的心情不是吗？”
“可是……”
约瑟夫上前，恳切道：“伊莎，我们不能做这孩子的助力，就不要成为这孩子的负担好吗？”
伊莎贝拉愣住了。
负担……吗？
她已经……成为那孩子的负担了吗？
“我知道，我也……很不希望西尔斯去做这些事。”
约瑟夫也低下头。
“都是因为我们无能，才不得不让西尔斯去……代替我们。”
“伊莎，我说这些话，不是要强迫你改变想法，从心底愿意西尔斯去做这些事，而是希望你能理解他。”
“哪怕是假装的，是违心的，也至少让这孩子的心里更安定些。”
“西尔斯，已经很害怕了。”
“害怕了，就不要做了啊。”伊莎贝拉含着泪呢喃道。
“但我们都知道，非他不可。”约瑟夫抱紧妹妹，希望能给她，也给自己一些安慰。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很没用。我不论是哪个问题都没办法解决。席南的是这样，西尔斯的也是这样。”伊莎贝拉泪流满面，“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约瑟夫任由伊莎贝拉的泪水淌湿他身上的衣物，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安慰：“你只是在爱他们。”
“爱没有错。你爱他们，这不是错。”
“所以伊莎，不要再哭了。多对西尔斯笑笑，多说些高兴的事。对那孩子要那样，对你自己也要更乐观一点，好吗？”
约瑟夫替妹妹擦掉眼泪：“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西尔斯更难过。”
“不能再像以前，对你的精神消耗太大了。”
伊莎贝拉闭上眼：“……为了西尔斯，我以后不会再在他面前说那些话了。”
房间算是平静下来了。
“哥哥，你替我去问祭司大人。”
约瑟夫点头。
“我要知道所有的内容，所有的细节。我怕我去，他不会说。”
“只要知道了他们所有的想法和计划，我才能安心。”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算知道了所有，也不会再对西尔斯说那些话。”
约瑟夫对现在冷静下来的伊莎贝拉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就算是对他的态度稍显冷淡和强硬也没有关系。
“我会问出来所有你想知道的，明天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劝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