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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跳楼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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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盖手机的电子屏散发出幽幽的蓝光,使晏长明本就是淡蓝色的瞳孔更添一抹冷意。
“咚咚。”
一阵奇怪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
晏长明先转头看了一眼梁春望,梁春望已经睡着了,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
“咚咚。”
声音在逐渐靠近,不像是敲门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晏长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半夜12点01分。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晏长明脸色微冷,他放下手机,手指摸上了放在地铺旁的木刀,木刀是义乌生产的,19.9一把,但是很结实。
“咚咚。”
“咚咚……”
“咚……”
不明的敲打声音逐渐远去,越变越小。
晏长明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个声音不再回来后,他躺了下来。
闭眼没多久梁春望又开始打鼾。
晏长明猛地睁眼怒视着天花板。
第二天,晏长明顶着黑眼圈早早地就去把另外两位队友接回了公寓。
“你们两昨天夜里没休息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一道轻快的女声传来,是其中一位队友。
一个染了一头红发的女生站在门口,刘海很长盖过了一半的脸,眼睛上涂着蓝色的眼影,看起来像门口发廊里贴着的那种古早非主流模特。她的手上还拎着一大堆蛇皮袋和尿素袋,是她的行李箱。
她叫柳晓月,大家都喊她小月。小月生前是个喜欢追赶潮流的女生,家境美好且身心健康,不知道为什么也被分来了夜游神这个生前不是超级大反派就是倒霉蛋的部门。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的微秃中年人,外号叫老孔,没人知道他真慢叫什么。老孔是晏长明和梁春望入职夜游神后的师父,一直在带着他们工作。他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黄色眼镜,颧骨很高眯着眼睛,但意外的很面善,见到晏长明后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住在四层。”晏长明伸手接过行李,转身摁了电梯,“这栋楼总共有十四层,但是电梯只能到达四层。”
电梯很快到了,一行三人拎着大包小包挤进了电梯。
老小区的电梯也很老旧,地板由于太久没更换磨损得很严重,安装在电梯厢内的电风扇也不怎么运转,更让人在意的是电梯四楼向上的按键全部被抠掉了。
“只听说过人家偷窨井盖赚钱的,没想到这儿还能抠电梯按键赚钱。”这是梁春望第一次看见这幅场景时的评价。
“四层向上都没办法去吗?那住在上面的人该怎么办?”到达四楼后,小月快步走到消防通道进行查看。
不出所料的是,通往五楼的楼梯也被人用杂物堵上了。
“有些奇怪,等放完行李就下来四处问问吧。”晏长明带领他们走到404室的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再打开内门。这里本来是一条公用通道,被上一户人家装修成了玄关,通道的另一头被装成一个小型仓库。
“为什么搬进来第一天就要工作!!”梁春望被晏长明和小月联手扔了出来。
“我昨天夜里没有睡着,这个小区多少有点问题,我们可以从小区内先入手。”晏长明脸色很憔悴,凡人的身体规矩太多,一天不睡觉就会很累,在地府当文员时他可以连续几十天不眠不休地工作,最多的一次他连续工作了436天,最后是转轮王先受不了了,忍无可忍地把他一脚踹出了大殿。
“那我和老孔先去买点牙膏牙刷化妆品护肤品啥的,楼下有家杂货店,你们收拾好了就来找我们啊!”小月拉着老孔下了楼。
晏长明和梁春望在小区中央的花园四处乱逛,虽说是老旧小区,可花园里的观赏植物却依旧被打理得很好。花园里还有不少老人带着自家孙子孙女在休憩,几个小孩拍着皮球疯玩,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你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卖皮球,卖的就是你的头。”小孩们边拍球边叫着瞎编的顺口溜对着老人喊,脾气不怎么好的老人听到了骂一声,小孩们便会一窝蜂地哄笑着跑开。
“这群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啊,要换做是我我姥早把我头扇到□□里。”梁春望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感叹道。
晏长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不怎么喜欢小孩,小孩不用工作每天就是玩,这点让他很不爽。
老孔和小月正在杂货店里挑选日用品,杂货店不大但种类挺丰富,后边还有不少堆放在一起的被压扁的废弃纸箱和易拉罐。
杂货店老板是个光头老爷爷,正抬头看电视上的保健品直播导购。
“老板,你这有没有黄鹤楼啊!”看见玻璃柜台里摆放的一排排华子,梁春望的烟瘾又开始蠢蠢欲动。
老爷爷眼皮都没抬:“四十块。”
梁春望看向晏长明,晏长明冷漠地别过脸去:“没钱。”
“老孔。”梁春望又把希望寄托在老孔身上。
“呃,黄鹤楼太贵了,十块以下的可以。”软柿子老孔被精准拿捏,“你不如跟我一样把烟戒了吧。”
“老板,红双喜!”梁春望接过老孔递过来的十个钢镚豪气万分地拍在了玻璃柜台上。
老爷爷掏出一包红双喜,眼睛还盯着电视导购看。
“话说你什么时候戒烟了啊?”梁春望抽出一根烟在老孔面前晃了晃,试图勾引他。老孔的瞳孔跟着烟动了动,又心虚地转向别处:“今早。”
“唉~我以前做大明星的时候可不敢多抽,要保养嗓子呢~”春望猛地吸上了一口,随即舒适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老爷爷终于转头瞟了一眼春望,又抬头看电视:“梁春望已经死了四年了,你现在才开始冒充他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春望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在了脚趾上烫得他一激灵:“你好好看看我的脸,我难道长得不像梁春望?”
“你长得像流浪汉版本的他。”老爷子谈笑间便破了梁春望的防。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梁春望又一次望天,尝试对老板展现他的忧郁黄金左脸。
“夏爷爷!这些总共多少钱啊!”晓月从杂货店里扔出一大包生活物品,夏爷爷看见是小月表情立刻温和起来,“八十七毛六,姑娘你给八十五就行了。”
“谢谢爷爷!”小月拍了拍老孔叫他付钱,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夏爷爷的电视屏幕,“夏爷爷你在看什么呢?”
夏爷爷笑呵呵地说:“这不是年纪大了,给自己买点保健品吃吃么。有天我换台的时候找到了这家电视导购,说得可神了,什么老头老太吃了后可以一拳揍飞十个日本大兵。我就也买了点。”
“万宝福,好奇怪的名字。”一直不说话的晏长明突然出声。
小月点点头:“我也觉得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个牌子,不知道是不是三无产品,爷爷您还是少吃点。”
晏长明细细观察了一圈杂货店内部,视线停留在墙壁上张贴的一则新闻上。
“话说夏爷爷,你知道我们这栋楼的五楼为什么封起来了了吗?”
夏爷爷的表情立刻变了,他坐直身子摸了摸脑袋,眼神不自然地向他们所居住的楼层飘去。
“哎呦,这个说来话长……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的房租特别的便宜?”
“的确,这是为何?”提起房租,晏长明又想到了小队的余额,不经有些淡淡的胃疼。
“据说这栋楼以前死过好几个人,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了就大家都越传越离谱,不用当真。不过只有一件事是住在这个小区的人都知道的真事。”
“什么事?”梁春望抽完了烟,也凑了过来。
“大概是一个女人跳楼吧,好像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自杀,结果死也死不安生,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东西,身子落在小区里,头落在小区后面的商场里,血溅得到处都是,惨得很呐!”夏爷爷摇着头惋惜道。
晏长明与老孔对视了一眼,夏爷爷提供的这些信息,与他们正在调查的灵魂失踪案名单中的一个人正好符合。
“您知道那个女人住在哪一层吗?”小月追问道。
“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你们可以去问问隔壁2栋楼下细眼睛老饭店的老板,他当时好像正好在现场。”
晏长明一行人离开了杂货店,此时天色渐晚,先前在院子休息的老人和小孩都各自回家吃饭了,院子内已空无一人。他们来到细眼睛老饭店前,发现饭店的大门已经落了锁。
晏长明掏出翻盖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才晚上七点,饭店这么早关门实在是不合常理。
他们向四号楼走去。四号楼楼下开了一家怡园发廊,发廊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十分性感的女士。她看着估摸三四十岁的年纪,长发烫成大波浪卷慵懒地落在肩上,烈焰红唇与夸张的耳饰搭配地相当出彩。
这位女士正在将发廊大门锁上,晏长明几人刚走近她便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那是理发店里使用的药水和香波混合起来的味道。
“你好啊靓女,我系梁春望,你可以叫我Joey,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搞点小酒嚯一下。”春望掐灭了烟,一捋头发自信地向她搭讪,他生前是广东那块儿的,说起普通话还是有点那儿的口音。
女士闻言一愣,抬头看向他们,在看清梁春望的脸后挑眉微微一笑:“你好,我是秦淮。”她凑近梁春望细细看了看,“你也叫梁春望,我以前喜欢过一个明星,他也叫这个名字。”
秦淮撩了撩头发,露出白皙的脖颈:“你和他长得挺像的,就是看上去像是他流浪了十年的样子。”
“………………”梁春望沉默了,这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刚刚在哪是不是也听到过。他翻出刚买的镜子细细察看,地府发放的新身体是随机性别的,但底子还是根据他们生前模样稍作修改的,按道理来说差距不会太大。
梁春望试图转移话题找补:“靓女,怎么才七点你家发廊就关门啦?我朋友想烫头嘞。” 他指了指站在后面的晏长明,“就是他,他要烫锡纸烫。”
晏长明没有理他,只是黑着脸看着秦淮。
秦淮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其他人,怔怔出神道::“哎哟,真奇怪,你们明明一直站在那儿,我刚刚却没发现。这小哥要烫头?感觉不太合适啊。”突然反应过来对客人说了些不礼貌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脖颈上佩戴的玉观音,随后解释道:“你们是新来的吧。这个小区不太干净,之前发生过好几起自杀事件。久而久之大家就传言是小区风水不好有鬼到处作乱,还请来了道士作法,又是敲锣又是念咒的,符咒贴了一大堆,但好像没起什么作用,所以每次天一黑就直接闭店了。”
“你戴这个玉观音也是为了辟邪的吗?”晏长明问。
“是的,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一提起她老公,秦淮脸上就露出羞涩的笑容,“他还给我们的孩子都配了辟邪的饰物。等他赚够钱,我们就可以卖了这儿的发廊搬去别的小区了。”
晏长明闻言看向了老孔,老孔是这里最有经验的夜游神,也是做夜游神时间最长的人。老孔微微点了点头,长明便转身与秦淮告别,几人离开理发店回到了他们所住的8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