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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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实说，段时一一整天都有些忐忑不安，昨天答应时脑子一热，现在回想来却有点后悔。晚上那场？为什么偏偏是晚上？虽然他奶奶管他不是很严，但段时一长这么大，还真没在夜间单独离开这片老街过。
他们这一辈的孩子常常被教育这样安全那样安全，几乎是被都市怪谈吓大的。段时一听的时候满脸不在意，可对这些事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抵触。
想到这，段时一纠结万分。但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奶奶又爱在晚上昏天黑地地打麻将，一打上瘾，凌晨都不见得能回家。所以只要他最后全须全尾的，就没人知道他离开了老街。
有道理。段时一终于把自己说服了。
*
夏天的白日漫长，5点多的太阳仍旧刺眼。
段时一坐在麻将室的窗前，吹着空调，磕着瓜子，看着不远处的小黑点不断放大，最后变成一个清晰的身影——方衍来了。
方衍今天很不一样，他没有束缚在白衬衫里，反而穿上了一件亮丽的黄T恤，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的。
所以当对方裹着一身暑气走进麻将室时，段时一还在诧异方少爷今天与众不同的形象。
“你在想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走？”方衍见段时一半天不搭话，忍不住出声问道。
“走吧，和我去街口，等会有人来接我们。” 段时一敏感地意识到，方少爷今天心情很好，语调都微微上扬。但他还是甩掉脑子里偏了题的想法，带方衍向街口走去。
照理说，是段时一委托黎珥，黎珥不应该那么积极才对，可等他们出了街口后，发现黎珥早就等在那儿了。
“怎么才来，再不来的话我就走了。”黎珥一上来就抱怨道。
“你不是说6点吗，现在才5点55分！”段时一可容不得被冤枉，听罢便据理力争。
“那你至少也要提前十分……等等，你还带了个伴？！”黎珥余光一瞥，这才看到段时一身后还有个小男孩。
“他叫方衍，是我左——咳，我朋友，他也想去。”段时一连忙解释道。
黎珥只能表示无语极了“怎么，这年头还流行买一送一？”
“你说好了的，带我去和带我们去有什么不一样吗。”段时一还是不服。
黎珥正要教训一下眼前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孩，却被一阵手机铃打断。
“嗯……知道了……啥?又提前，把我们当什么了……好了，好了……我有分寸。”
挂完电话后，段时一明显感到黎珥身边的气压低了一个度。
“好了，我没时间跟你耍嘴皮子了，要去就跟上。”看了看时间，黎珥背起贝斯就沿街走去。
段时一一看有戏，连忙拉起方衍追上。
于是一行人你追我赶地来到了——额，公交车站。
“公交车？你不开车带我们去吗？”段时一只感觉额头一抽一抽的。
“那也得看我有没有车。”黎珥不在乎地回道。
得，亏段时一还担心被传说中的黑车拐走，黎珥要真是骗子，拐卖成本也太低了吧！
坐公交也挺好。至少上车前段时一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时候恰好是下班高峰期。挤在喧闹的人群里，汗味和熏人的香水味仿佛被发了酵。段时一再一次感到后悔。
就在他忍不住作呕时，一缕干净的清香袭来，而香味的源头赫然是不知何时靠过来的方衍。
段时一也是这时才发现，方大少爷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这小子不会没坐挤过公交吧？段时一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喂，方衍。”
被喊到名字，方衍反射性地看过来。
“你为什么要去那儿啊，我是说 ，就那什么酒吧？”
“找姐姐。”
正当段时一以为方衍不会回答的时候，方衍突然开了口。
“爸爸妈妈把姐姐赶出去了，还不让我去找她。”
“老师说，善良的人就是最好的人，那姐姐就是最善良的姐姐。”
“我好想她，待在家里很难受。”
方衍的话断断续续地响起，透过拥乱的空气，被蒙了一层纱，听不真切。
段时一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戚。他没有再问。
*
等他们到达时，夕阳刚刚落山，最后一点光晕也被群山吞噬。
夜色降临。
黎珥并没有带段时一他们走大门，而是绕到后面的小道上，从后门进入。
一进去，段时一就四处打量，尽管这只是一个简陋的后台。
“听着，不要到处乱跑，就待在这儿，等会我们乐队完了我再带你们出去看演唱，记住了。”黎珥似乎有些着急，匆匆交代两句就离开了，只留下段时一和方衍两个大眼瞪小眼。
想起方衍刚才在公交车上说的话，段时一见他如今的沉默，只当他还在伤心“别难过，黎珥也说了，等会就让你去找姐姐。”
“嗯。”方衍闻言撇过头，嘴角却微微翘了翘，但也只是一瞬间，快到段时一以为是幻觉 。
不过，有一点黎珥没有想到，段时一从来不是安安静静的性格。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黎珥还是不见人影，段时一内心的小九九就开始不安分了。
“方衍，你说要不我们出去看看？万一黎珥把我们忘在这里了呢。”
方衍无所谓的耸耸肩。
撺掇好同伙，段时一就有了底气，他前去探了探“地形”，果不其然找到另一个门。
“跟上。”他招了招手，就溜进门内了。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怎样，竟阴差阳错地找到了演出台
厅。
有节奏的摇滚音乐充斥着整个大厅，绚烂的灯光在黑暗里摆动。这里的人比段时一想象中要多，大家舞动着双手，全都看向舞台。其中不乏有很多年轻人，畅快地哼着歌。
段时一也向台上看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黎珥跟换了个人一样，飞速地弹奏着手中的贝斯，那一枚眉钉在灯下反着光，星星一般耀眼。
“大家好，我们是——”
“因想乐队！”
“因为想念，所以放不下
只有放不下，才会坚持。”
“接下来这首歌，献给每一位热爱音乐的人。”
话音刚落，就是一段激烈的吉他独奏，段时一循声望去
——那，那不是湘姐姐吗？！
一束白光向方湘打去，方湘的脸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姓方，眼睛，姐姐……电光火石间，段时一突然明白，方衍要找的姐姐不就是方湘吗？
想到这，他连忙去拉方衍，却发现方衍不知何时走到了舞台边，看着舞台上的人，神色莫测。
段时一挤过去，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凝望着方衍的侧脸。他不清楚方衍的故事，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对方的悲伤
而舞台上的黎珥，也在偶然间瞥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热烈的曲调中，有个男孩看着舞台，而段时一看着那个男孩的侧脸，两人的眼里都是深深的不解与茫然。
小小年纪这么深沉干嘛。黎珥记得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
一曲过后，因想乐队的表演也迎来了尾声。黎珥自然是看到段时一他们了，所以一下台就直冲他们走来。
“哟，胆子挺大的哈，我不是说了……”“我看是谁胆子更大！”黎珥才开始教育段时一他们，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啊，这个，周姐……”黎珥看向来人，语气明显弱了下去。
“说吧，又是从哪儿拐来的小孩？这次更厉害了，一拐就俩，还是晚上带来的。”周姐就是刚才打架子鼓的鼓手。
“不是……小孩自己想来的……”黎珥还打算临死挣扎一下。
“别跟我扯那么多，你也不小了，知道背着人小孩家长把孩子带这么远有多危险吗！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出事了你负责？！”周姐一听就怒了。
“诶诶诶，周姐你先消消气，耳朵他怎么了。”又一道女声插入。
“阿湘，这小子可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周姐皱眉道。
段时一抬头望去，方湘过来了。
“十一？”方湘看清两个小孩后，惊讶万分，“方衍！”
她缓了缓神，好像明白了什么“周姐，这两个是我弟弟，我来教育吧。”
周姐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行，那你把他们送回去。”她又转向黎珥，“算你小子走运，刚好碰到阿湘弟弟。”
方湘笑了笑，立马牵起方衍他们的手进了后台。
等回到最开始黎珥带他们进的房间后，方湘终于松开了手。她摸了摸段时一的头“十一，你在这儿等等湘姐姐，姐姐有话和方衍说。”
方湘的话段时一一直是很听的
，他乖乖地点点头，看着方湘牵起方衍出了门。
段时一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过了好一会，方湘才从门口探进喊到：“好了，出来吧，姐姐带你们回家。”
段时一走出门外，看到早就站在马路旁的方衍。
方衍的眼睛好像有点红，在夜色中看不清。
等段时一想仔细看看，方衍又转过了头。
怎么就哭了呢。
段时一突然就有点烦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