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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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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仁宗紧锁愁眉。坐在下座的她懒散地斜靠在椅背,彤红的褂子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半眯着眼睛,整个人像一条蜷缩在椅子上的朱蛇。
“你说洪泽湖水泛滥,朕派去赈灾的巡按易叔戚亏空公款?”
“我不知道圣上派什么人,反正此人中饱私囊是肯定的。”她抬起一只手,舒展五指,欣赏昨天刚用凤仙花汁染好的指甲,以此来转移自己的不耐烦。“还有南方有一股怨愤之气,仿似与木石有关。”
“南方……木石……”仁宗沉吟道,“难道是朕的花石纲出问题了?”
八年来,每个月都要见一次这个傻里傻气的人,对此所感到的趣味已渐渐消亡。看着面前这个因自己小小的话语便寝食不安的皇帝,她宁愿永远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自得其乐。但不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她早已经……
“啊……”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把书桌上的纸被吹散一地。
风擦过身边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抽搐。
“这哪来的风……”看着太监们弯腰收拾的样子,仁宗纳闷道。转过头,却发现她微微颤抖,脸色发青。
“圣女,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从艰难地说,“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快,宣太医来!”仁宗急促地对左右命令。
“不,圣上,让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每个月见一次这两个头脑简单的人已经够烦了,她不想再跟其他人接触。
轿子抬得很平稳,只有轻微的摇晃。
这点点震动,已使她如易碎品般处于危险边缘。有一些什么东西要从她体内倒出来。
那阵风,好久没遇到这样的风了,让捉摸不透……
她不是神仙,不能预料天下事。
她只是一个敏感的女子。
自小,她很敏感,静,死静。陶家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在移动时,只有她是完全静止的。因为静,她能感到所有事物的气。体内的触角灵敏地捕捉一切气所形成的风
看到桌上的花瓶,她知道何时会摔破;望着家中仆人出外买菜,她知道其回来时必定受伤;甚至听到邻居提起他家厨房,自己想象一下,竟然可以知道当夜会失火……
无论是不是她想知道,风都像钢刺般不由分说硬塞进她的脑里,不让她有停歇的机会。她身体一直很孱弱,虚得气若游丝。也许,老天让她有这样的能力,也要她付出代价。
一开始大人们以为是她的恶作剧,当发现不是这样时,由惊奇变为厌恶,恐慌。
陶家虽然家道中落,但仍是书香门第,清高文雅,恪守道德之名依然为人所知,怎会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人们开始呵斥她,疏远她,孤立她,把她挡在血缘的圈子外,甚至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他人知道陶家有这样的“怪物”。
在不见天日的黑房里,她被封锁于世间之外。在那个抽离现实的空间,凌驾于万物之上,反而看得更加清楚,听得更加真实。真的虚的,远的近的,一切一切随着呼吸进入脑海,交集纵横,日夜折磨着她……
八岁那年,她逃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