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未了愿未了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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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陆云梅小朋友一派天然童真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苏何与连笙的戒备，更没有作为一只活成精的上古梅妖的自觉，对面前的一仙一道很有好感，笑得很是乖巧，提到他师父时满眼尽是濡慕之色。
陆云梅骤然认出连笙，惊讶地低呼了一声：“我认得你！”
连笙双眉微蹙：“我不认得你。”
“可我认得你！”见到熟人，陆云梅很兴奋，尤其是在陌生城镇，师父又跟丢的情况下，陆云梅理所当然地认亲，“你两世有恩于我，放我一条生路，我不会认错的。”
这话说得好像陆云梅活了很久似的，更加落实了苏何的猜测，这两世他是不清楚，但这一世，师兄确实曾经违抗师命放走了一只梅树妖，那三日的师徒之争，闹得全师门上下都胆战心惊，就连一向不闻闲事的苏何小道士也知晓了前因后果。
“你不是一只普通的梅树妖，你身上有混沌之气。”苏何断言。
陆云梅欣然颔首：“不错，我生于上古混沌之地，记不清年岁了，被你师兄封印在伏羲镇的混沌裂缝中；可前不久，他向我询问了些上古时期的事儿，应允为我解开了封印。”陆云梅指了指连笙。
“他问了什么！”苏何惊骇，恐怕这前不久就是指师兄历劫之前，他去了混沌之地，去见一只上古的梅妖？
陆云梅有些犹豫，吱唔了半天。有些秘密，说者万劫不复，听者天道不容——譬如找他打听的仙尊连笙。他着实喜欢这个小散仙，不想令他也落得个同样下场。
“这很重要！请你告诉我！”苏何着急地一把握住陆云梅的双肩，也顾不得对方是他需要戒备的上古妖怪。
“师父！”连笙上前拉回苏何——又是那个师兄！他不喜欢看到师父为他那个师兄异常关心的模样，决定不再保持沉默，他要尽快解决这个话题纠缠。
“那人是问你关于上古十大神器，还有并蒂双莲的事吧？”连笙是根据昨日在那个师兄屋中发现的手抄小册来推断。
“哎呀！你怎么能说出来呀！你答应我不说出去我才告知于你的。”陆云梅急得跳脚，哭丧着脸，“这下好了，你真的是天道不容了！”
“什么意思？”连笙皱眉。
苏何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愁眉不展地看向连笙。师兄还会有比现在这状况更糟糕的天罚么？言语是最立竿见影的伤人方式，说出去了，如何收回？如何挽救？
陆云梅老气横秋地直叹气，“罢了，你两世有恩于我，到时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对了，你来混沌之地找我，曾托我，倘若再相遇时你失去记忆，便要我捎一句话给你自己。”
连笙听着有些逻辑混乱，但还是顺着对方问道：“什么话？”
“月圆子时，白莲蒂下，物归原主。”
苏何听着像哑谜，可连笙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暗语：“多谢。”
有些事，有些话，纵然失了记忆，忘了过去，甚至渡了黄泉，过了奈何桥，饮了忘川水，生生世世地轮回，洗净了铅华，也无法就此抛却，那是前尘未了的心愿，那是狠心斩断的执念，那是缘，是孽，是情，是债……
“啊！是师父！”陆云梅惊喜地欢呼，窜入人群中。
苏何抬眼，猛然看到陆云梅向陆元飞奔而去，方才初识陆云梅时未成形的念头霎时清晰起来——陆元就是陆云梅口中的师父！陆元不仅将红梅妖私放出混沌，还收他为徒！可陆大爷不是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么？怎会轻易放过一只上古的梅妖？
“陆元，站住！”苏何叫道。
连笙一手搂住苏何，一手抓住秦青的左肩，纵身一跃，踩着路人的肩膀拦在了陆元面前。陆元只身一人，身边没有被他带走的云裳。
“陆元！云裳呢？你把云裳怎么样了！”
苏何挣开连笙，一步上前，抓住陆元的右臂，却不料陆元吃痛地浑身发颤，双眉紧蹙。苏何暗暗心惊，不觉放松手下的力道，一把撸起陆元右臂的长袖，惊愕。陆元的整条右臂呈焦黑色，如火灼过一般，右手五指可见骨节，只有几丝焦黑的皮肉黏在指骨上——整条手臂算是废了。
“陆元你……”苏何这才注意到，陆元使的是右手剑，可他的佩剑绑在左肩后；而能造成这种巨大伤害的恐怕就是女娲石。
陆元一把甩开苏何的手，将衣袖放下，遮住他恐怖的右臂，神色未变，似乎这伤害无关痛痒，冷冷道：“那女人不在我这儿，她逃走了。”
“陆元，你跟我回去，你受伤了。”
“不需要。”陆大爷再次挥开苏何抓过来的手，“别缠着我。”
见陆元与自己划清界限，又不接受帮助，转身就大步离开；苏何又急又恼，追上去：“陆元，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啊！我是你的朋友！”
离去的脚步一顿，但也只是这一停步，陆元继续阔步向前。
“陆元！”
追上来的陆云梅刚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辩解道：“不是的，其实师父他是……”
“住口！”陆元沉声呵斥，“走了。”陆元拎住陆云梅的后领，瞬间遁地消失。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苏何站在人流中，突然辨不明方向，过往的事情都变得虚幻而飘渺，像走马灯，转着转着就令人头晕目眩——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些情谊，有过真实吗？
连笙牵着秦青追上来后便看见一脸落寞的苏何。
“连朋友都不是吗……”苏何垂眼呢喃，轻笑了一声。
“师父……”
“没事。”苏何抬头一笑，“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闹了个笑话罢了。”
连笙皱眉。
秦青小娃娃怯怯地拽了拽苏何的衣角：“小叔叔……”
“你啊，别再乱跑了。”苏何点了点秦青的鼻尖，“我们回去吧。”
又一天的无果搜寻，陆元是遇到了，可云裳依然不知所踪。
瑞英解释说，云裳本为太虚门第九代弟子，因破戒与人结合，被逐出师门；一年前，在太虚门对战千年火狐时，她因顾念师门旧情，虽有孕在身，依旧前来相助，却死在了火狐的三昧真火下。在情在理，云裳都不应事隔一年又生还，但相传，女娲曾为了救自己病故的爱女，将自己万年的修为倾注在一颗昔日补天所余的五彩石上，自此女娲石便具有复活再生的力量，可这种违背命道天伦的力量只能用于一人。
苏何猜想，云裳是用了女娲石复活腹中的胎儿，却不知道，女娲石与她的孩子结为一体。
今夜，月圆夜。
天理循环，一切皆已注定。
陆云梅所指的白莲就是连笙屋中窗棂上的那盆白莲，八百年前苏何一时冲动下送给师兄的那朵白莲。连笙将他的理解告知了苏何，二人再次造访这间没有主人的屋子，连笙也好奇，这物归原主的是什么。
子时翩然而至，柔和的月光一寸寸偏移至白莲盆上，昔日的白莲枯萎，可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有一朵白莲汲取月华而凝成，霎时，清香依旧。
苏何呼吸骤紧，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这白莲本身就是师兄的一丝元神之气，是师兄飞升前留下的——这就是师兄飞升前未了的心愿么？鬼使神差的，苏何伸手去触摸，指尖刚碰到凝浮着的白莲时，月华砰然四散，原来白莲之处飘下一条丝绢，缠在了苏何手腕上。
“这是……”苏何哽咽，胸腔内有股莫名的情绪在酝酿而生。
那绢儿做工非常精致，边角处一朵白莲栩栩如生，苏何轻抚着，觉着这一针一线都如此熟稔。
连笙也看着很是熟稔，他总觉着这丝绢曾是属于他的，某年某月某一个雨天，曾有个怀满莲叶的人儿将这丝绢递给他，唤他——道长。
所谓物归原主，是归还给谁？是他，还是……连笙疑惑不解地看向苏何，苏何背着月光，低头不语。
月圆子时，白莲蒂下，物归原主——这话是捎给师父的师兄，陆云梅又为何对他说？
连笙隐隐有所醒悟：“师父，我到底是谁？”
“你是……”冰凉的液体滴落到丝绢上，沿着纹络迅速蔓延开来，苏何抬起头，迷茫地望着眼前清冷的白衣人儿，苏何想微笑，可眼泪不受控制地垂落，像是要落尽几辈子眼泪的势头。
看着月下无声垂泪的苏何，连笙心口一阵揪疼，拇指抚过苏何的脸颊，抹去不断掉落的泪珠，温柔的，一下，又一下……
“你是……你是我师兄啊……”
—— 一切皆已注定。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未了愿未了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