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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太学 ...

  •   “这……”

      丁谓迟疑一瞬,还是接下了少年递来的手笼。“傅某告辞。”话了,傅惊川转身离开,从始至终是那副笑意淡淡的模样,一言一行皆如冬日春风。

      背离后,少年郎嘴角仍是勾着,微弯的眼眸却是缓缓敛起,露出道寒芒。

      以丁谓这老狐狸的性格,他愿意在叶家面前卖这个好,说明他不仅清楚眼下官家在里头与叶君亦商谈何事,且定是好事。

      日后叶家大抵是要留在东京了,也不知会给朝堂带来怎样的变动。傅惊川面上不动,心路却早已千回百转。

      丁谓没想到仅仅一个举动便能叫傅惊川能分析出那么多,他确是知晓此刻里头在商议何等大事,此番议了,叶家是要得到官家的倚重了。

      叶盈盈看了许久的落雪,方伸手接走一片晶莹,就听旁响起一道声音:“叶家娘子。”少女侧首,对上丁谓的笑眼,“中贵人,可是有要事?”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方才五殿下与傅家公子本欲面圣,这不叶大人还在殿里话着,咱家便一五一十交代了。

      傅家公子遥遥瞧见娘子赏雪,道是美景虽好,可寒凉伤身,于是嘱咐咱家送了这手笼过来。”

      说着,丁谓双手将手笼呈上。少女接过手笼,面容怔愣片刻,双眸显然有些迷茫:“谢过中贵人。”丁谓摇了摇头,尖细的嗓音掉出声笑,“叶娘子寻着机会谢过傅家公子便好,咱家呀,不过是借花献佛。”

      末了,似是想起她连傅惊川面都不曾见过,丁谓补充道:“是承宣使傅大人之子,傅惊川。”叶盈盈暗暗将名姓记下,再次颔首答谢了丁谓。

      两人话罢,廊下重归寂静。叶盈盈垂首,双手捧着手笼悄悄打量起来,这手笼表皮摸着顺滑不已,应是鹿皮之类制成的,两侧还裁了些蓬松的黑貂毛装饰点缀,用料扎实,抱在怀里也有些份量。

      探手钻进笼肚中竟是温热的,还能感觉到用它之人的余温,想来是被人正用着的。手心渐渐热了起来,叶盈盈心中却有丝怪异,道不出为何。

      还未来得及细想,崇政殿的门开了。
      叶君亦从里走出,面色凝重。叶盈盈心底咯噔,向来端庄稳重的她,破天荒流露出了着急与担忧。

      “阿爹……”叶君亦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一旁的丁谓却是笑着道了句恭喜,身后的年轻内侍适时递上了两把纸伞,“叶娘子,御赐之物咱家明儿差人送至府上。”

      叶盈盈脑子嗡得一震,还没来得及分析丁谓话里的意思,叶君亦已然迎着风雪走出几里,她忙将手笼揣进臂弯,一手拿过内侍递来的两把纸伞,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宫道堆满了积雪,走起道来有些困难。少女顾不得提裙,固执地将伞打在父亲的头顶,自个儿发丝却湿了不少,怀中还抱着另一把伞与手笼,手忙脚乱、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点才女的风姿。

      看着女儿,叶君亦想起了十年前青溪也是这般落寞地跟在自己的身后,那会儿他就立下誓言,不要再看到所爱之人那样的神情。片刻失神后,叶君亦拿过了女儿抱着的另一把纸伞,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漫长孤寂的宫道。

      走了许久,终于上了停在大内之外的马车。

      车厢隔绝了风雪,叶盈盈没有追问,只是担忧地望着父亲。叶君亦垂眸,突兀道:“不能回扬州了。”

      “女儿知道。”她答。
      “往后数年都回不去了。”叶君亦又道。

      叶盈盈何其聪明,自父亲从崇政殿中出来那一刻的神色,她便猜到了结果。其实在京为官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牵扯进利益之争便好。

      “雷大学士年近古稀,无力再担要职。放眼朝中百官,陛下念我是叶师之后,又有文章太守清誉,治理扬州数年,即刻任下观文殿大学士接替雷大学士并——”

      “执掌太学。”

      听见最后四个字,饶是叶盈盈有心理准备也美眸圆睁,“什……什么?执掌太学!”

      太学,大魏最高学府,其中云集了大魏各地青年才俊、皇孙贵胄,是大魏朝廷最主要的人才来源,考核极为严峻。早在扬州时,叶盈盈便听闻若是商贾之家能有一个考上太学的子弟,那么拜官甚至是称相都有了一线曙光。

      虽说有夸大的成分,但太学男院弟子确实在完成学业后即可入朝谋取一份官职。相较起来,太学女院的管理就要差多了,愿意入学的女子要么是官宦出身,要么是富商巨贾,平民女子的一生多数仍是把“找个好人家嫁了”当做头等大事。

      因而女院名气不显,便是如此依然没有人怀疑太学女院的含金量,只要是太学学子,无论男女皆能在外受到各方尊敬。

      执掌太学看似是一个香饽饽,可没有会人向陛下毛遂自荐,一来该职需要一定的名声才得以服众,二来太学中朝野关系错乱交织,这些青年才俊看似是来求学的学子,实际上都代表着各自一方的势力,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还没等叶盈盈冷静下来思考,叶君亦长吁一口又道:“陛下还道,开春后要你也进太学习文,将来或能成就大魏第二位上官学士。”

      听罢,少女嘴角一抿。她是敬佩上官学士不假,可是人各有志,比起叱咤朝廷,搅动一池官海,她更想效仿布衣,采菊东篱、悠然观山。

      叶君亦心底亦是如此希望自家女儿的,说他们叶家没出息也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罢,手握滔天权势也得有那个命享。此刻没有人能比叶家父女更能体会到什么叫彼之蜜糖,吾之枇霜了。

      天不遂人愿,他们只能再小心翼翼地走一遭祖上的老路了。

      沉默良久,车夫见里头半晌没有吩咐,于是出声问询:“官爷,去客栈还是……”其实方才崇政殿里,叶君亦已得了套御赐京都宅邸,但眼下官职迁升一事还未经过中书省运作下发,这宅邸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备好。

      他心如乱麻,本到了嘴边的回客栈,硬生生改道:“去晋国公府。”

      闻言,叶盈盈望了一眼他沉重的眉峰,父亲十年不在京中,不知局势,十年来唯一没有与叶家断交的京官也唯有楚叔父了,书朗叔父为人忠厚可靠,也确实是最适合的商谈对象。

      -

      “给我跪下!”

      赤衣少年一手提着一打麻绳扎好的酒壶,本蹑手蹑脚准备绕过大堂时,身后一声咆哮,吓得他浑身打了个冷颤,膝盖一软噗通倒地。

      两坛密封妥当的美酒也随着他的动作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内堂走出一身长八尺的高大男人,他的眉目与少年有九分相似,气势如把冲锋的重剑斩在了楚扬的脊梁。楚扬忙不迭叫唤起来:“父亲息怒,儿子知错!”

      分明是一句求饶,硬生生给他喊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气魄。

      楚书朗气得发笑,他指着地上的酒坛,怒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又闹市策马了?刚解禁又想挨揍!”

      “父亲明察,儿子哪次伤到过百姓,就是王大婶那筐磕坏的芦菔,作为赔偿,儿子不是亲自去大婶儿家地里重新拔了一筐嘛……”

      说起来这事儿事后王大婶还闹到了国公府门前来,道是小公爷把她的菜地糟蹋得面目全非,一筐芦菔本要不了几两银子,这一折腾倒是害得楚书朗又赔了近百两。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你看为父今日打不打你!”楚书朗郁结于心,眼看巴掌就要落到身上了,楚扬像只兔子一般跳起,两人围着大堂一番你追我赶。

      “你给我站住!”
      “我不,父亲要打孩儿,孩儿不跑便是痴儿了!”

      楚扬抱着一根圆柱回头对着楚书朗做了个鬼脸,气得楚书朗提起地上的酒就要砸过去。楚扬见了忙止住脚步,对着父亲那头高声劝道:“臭老头,你可别乱来!那可是百两一坛的玉壶春,比你儿子我还要金贵了!”

      “好啊你,三番五次为了这几两酒闹市纵马,为父今日不打你,便是有辱楚家家风!”楚书朗话音刚落,周管家慌慌张张从外头走进大堂,打断了两人的追逐戏码。

      “公爷,有客人到了!”见周管家一脸急色,楚书朗心头本就被不孝子气得郁闷,驳道:“就说公爷我身体抱恙,不见。”

      “哎呀公爷,外头那位是叶家大人,叶君亦!”听闻老友名字,楚书朗登时眼睛一亮,怒气也随之一扫而光,“可是润青?他竟回京了!”

      周管家连连点头,楚书朗大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玉壶春,酒香四溢。楚扬仍是站在原地抱着那根柱子,有些不解地望着臭老头情绪大落大起。

      “你小子,算你走运!这两坛酒为父扣下了,今儿不打你!”

      楚扬“啊”了一声,从一众桌椅里跳出,“那父亲你还是打我吧,那俩酒可是儿子好几月的月银。”

      望着儿子一副决心赴死的模样,楚书朗当即弯腰做出脱靴的举动,楚扬见状大呼狡猾,父亲的脚臭可是远近闻名的,他哪敢再耍嘴皮,连滚带爬地回了后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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