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微漾》Whitley

3、第三章

　　第三节意外和牵挂

　　苏晚接到那个陌生电话时，正在图书馆整理毕业论文的资料。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夹杂着风声和模糊的口令，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急促的喘息：“是苏晚吗？我是陆屿的战友，他……他训练时出了点意外。”

　　笔尖“啪嗒”掉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苏晚觉得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全部退去，手脚冰凉得像浸在冰水里。“什么……意外？他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训练时从障碍墙上摔下来了，撞到了头，现在正在往军区医院送。”战友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虑，“他昏迷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我们翻他手机里的联系人，只有你的号码备注是‘晚晚’……”

　　后面的话，苏晚已经听不清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昏迷”“撞到头”这几个词在疯狂盘旋。那个在照片里笑得露出白牙的男生，那个在梧桐树下紧张得不敢碰她头发的男生，那个说要替她看烟花的男生……怎么会突然出事？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图书馆，手抖得连打车软件都点不准。出租车一路疾驰，窗外的街景模糊成一片，苏晚盯着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新消息。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这种“等待”——以前等他的消息是甜蜜的期盼，现在却成了凌迟般的煎熬。

　　赶到军区医院时，陆屿还在抢救室。他的几个战友守在外面，个个眼圈发红，看到苏晚来了，都有些局促。“医生说……情况有点严重，颅内有出血。”一个矮个子战友低声说，“他平时训练最拼了，这次为了拿集训第一，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

　　苏晚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想起他发的那段做俯卧撑的视频，想起他说“争取年后的考核再拿个好成绩”，原来那些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她看不到的拼尽全力。

　　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久到苏晚觉得天都要黑了。医生出来时，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但还没脱离危险，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苏晚跟着护士去看他。陆屿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平时总是发亮的眼睛紧闭着，连呼吸都要靠仪器辅助。这和她记忆里那个挺拔锐利的身影判若两人，脆弱得让人心疼。

　　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他没插针管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凉，指腹上还有训练磨出的茧子。“陆屿，”她哽咽着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不是说要等我毕业吗？你不是说下次休假要带我去看你们的训练场吗？你醒醒啊……”

　　她开始跟他说很多话，说他们第一次在网上聊天的内容，说梧桐树下他紧张的样子，说她偷偷把他的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只是一遍遍地说，像在给自己打气，也像在给他传递力量。

　　战友们轮流来换班，让她去休息，她都摇头。她不敢走，怕自己一离开，他就醒了，看不到她。

　　守到第三天夜里，苏晚趴在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手心传来一阵微弱的动。她猛地惊醒，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陆屿的手指，竟然轻轻动了一下！

　　“陆屿？”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他的眼皮颤了颤，似乎在努力睁开。过了很久，才勉强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落在苏晚脸上，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像在叫她的名字。

　　“我在！我在这儿！”苏晚赶紧凑过去，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在。然后，他用尽全力，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晚晚……别哭……”

　　那一刻，苏晚所有的坚强都崩塌了。她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却觉得心里那块悬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窗外的天快亮了，晨曦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苏晚知道，这场和命运的较量，他们赢了第一回合。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守着他的这几天里，陆屿的手机屏幕上，一直停留在他们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是他出事前发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军功章看。”

　　陆屿醒来后的恢复比预想中快。大概是心里揣着念想，他咬着牙配合治疗，拆纱布那天，看到镜子里额角多的那道浅疤时，居然还对着苏晚笑：“这下更像个上过‘战场’的了。”

　　苏晚伸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疤，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又软又涩：“以后不许再这么拼命了。”

　　“那可不行，”他握住她的手，眼神亮得很，“我还得拿军功章呢，说好要给你看的。”

　　病房里的阳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化开。之前隔着网线的疏离、等待时的焦虑、得知意外时的恐惧，好像都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陆屿归队前，苏晚请了假，在部队家属区附近租了间小房子，天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餐。他恢复训练后，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傍晚——苏晚会提着保温桶站在营区外的老槐树下，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就挥手，眼里的光比营区的路灯还亮。

　　“今天炖了排骨汤，加了玉米，你尝尝。”她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陆屿张嘴接住，烫得龇牙咧嘴也直说“好喝”。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晚忽然想起刚认识时，他说压缩饼干难咽，那时她只能隔着屏幕说“多喝点水”，而现在，她能亲手为他做一顿热饭。这种踏实的感觉，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安。

　　有次周末，陆屿获准外出，拉着苏晚去了附近的公园。他穿着便装，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着简单的T恤，少了军装的锐利，多了几分少年气。走到湖边时，苏晚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以前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好多东西。你的世界我进不去，我的生活你看不见。”

　　陆屿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总让你等，让你猜。”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递给她。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他训练的间隙、站岗的深夜、拉练的途中想起她的时刻——“今天打靶拿了50环，想告诉晚晚”“下雨了，不知道她带伞没”“驻训的星星很亮，她那边应该也能看到吧”。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写着：“等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苏晚翻着本子，眼泪掉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原来那些她以为孤单的等待里，他也在笨拙地惦记着她。

　　“你看，”陆屿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声音温柔得像湖风，“你的生活，我都记着呢。而我的生活，以后慢慢带你看。”

　　他真的说到做到。后来苏晚毕业，去了陆屿驻地附近的城市工作。他有空时会带她去训练场，看新兵们踢正步，看战友们打靶，指着远处的障碍墙说：“我以前在这儿摔过，不过现在能轻松翻过去。”

　　苏晚笑着捶他一下，心里却清楚，那道疤背后藏着的，是他的坚持，也是他们感情里最珍贵的部分。

　　有天晚上，两人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看电影。屏幕里演到男女主因为误会争吵，苏晚忽然问：“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因为你太忙吵架？”

　　陆屿关掉电影，认真地看着她：“可能会。但苏晚，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着了。我会记得报平安，会在有空的时候多陪你，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你。如果我做得不好，你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憋着。”

　　他的眼神太真诚，苏晚忽然就笑了，往他怀里蹭了蹭：“知道啦，陆教官。”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陆屿肩上那枚小小的军功章上——那是他后来真的拿到的，送给她时说：“一半是我的，一半是你的。”

　　苏晚想起刚认识时，对着那张穿作训服的照片心动的自己，想起无数个等待消息的夜晚，想起在医院守着他的日日夜夜。原来所有的兜兜转转、分分合合，都是为了让他们更懂彼此，更珍惜眼前的相守。

　　网线那头的迷彩绿，终于走进了她的生活，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味道，带着他独有的温柔和坚定，成了她往后日子里最踏实的依靠。而她知道，无论他穿着军装走向哪里，身后总有她在等，像他守护家国一样，守护着属于他们的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