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忘记我》慕野春

3、运动会

　　十月末一个周一的午自习，孟嘉携着外面的风跑进班，还喘着粗气。
　　萧子明拦住他，“嘉子，什么事这么紧张？是不是强哥又要突袭测试？”
　　强哥，原名王强，字坚忍。兹有堰城一中高二四班体育老师，平日素爱突袭进行长跑测试。而孟嘉作为钦点的体委，这种消息知道了是肯定要与大家知会的。
　　这回孟嘉沉默了，显然是有别的事。
　　万亿倒是急了，“嘉子你丫的快说啊！”
　　“这周四，学校开运动会。”
　　刚还安静的掉根头发都听得见的教室瞬间沸腾起来。
　　巡逻的老师进来拍了拍桌子，班里又瞬间恢复沉寂。
　　等老师走后，孟嘉又小声说：“大家稍安勿躁。我在办公室统计成绩的时候听强哥和其他老师说的。具体情况咱们也不清楚，但是我还是跟去年一样，至少报一个项目！不然就是不给我孟嘉面子。”
　　万亿嗤道：“你面子值几个钱？”
　　林贺春接道：“万亿，我劝你别忘了去年你的英勇事迹。”
　　随即一阵哄堂大笑。
　　沈季停下笔，顺着林贺春刚才的话，她确实记起来去年运动会孟嘉刚当上体育委员。新官上任三把火，孟嘉当场呵出：只要有项目的，重重有赏！
　　而万亿，作为一个叛军头目，偏要和正规军打拉锯战。孟嘉磨了几天都磨不下来，不是孟嘉非他不可，而是万亿长跑接力是真的牛逼。
　　最后孟嘉找了一群男生把万亿抬到男厕所一顿威逼利诱。之于如何解决的，沈季不知道。反正那次运动会万亿是参加了，而且给四班拿了个第一。
　　参与项目重重有赏，简直是虚假宣传。孟嘉给了每个有项目的同学一个手环。红绿搭配就不说了，字体还是紫色的火星文。
　　正面印着：四班精英，敢闯敢拼。
　　背面印着正楷大字：夕阳红老年大学火热招生，电话：12315
　　孟嘉对此做出的解释是：“我本来想让店家在里面随便印点儿的，反正也看不到。没想到你们一个个这么积极的戴上。说实话我还是挺感动的。”
　　而沈季也收到了一个。沈季耳根子软，孟嘉巧舌了几番沈季便参加了。
　　高一四班夕阳红老年团一战成名。
　　孟嘉此时已经开始筹备今年的运动会了，毕竟这可能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运动会。
　　“余树，你新来咱们班，要不要参与个项目？我看你每天不是写题就是坐着发呆，四肢都快退化了。”孟嘉正在极力推销。
　　萧子明也出奇地附和：“是啊，我感觉你每天这么努力都快要超过我稳坐年级前十的位子了。
　　和其他学霸不同，萧子明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不谙世事的少年。他的校服永远干净整洁，头发偏中分，待人温文尔雅。和班里每个男生都是好兄弟，就连万亿和孟嘉这样的学渣二人转，萧子明也能和他们混的很熟。
　　余树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时间搞这些人际关系，以至于开学两个月了连人都没认全。
　　“我？算了吧。你让我去拔河当个混子也行。”
　　孟嘉和萧子明的话确实让沈季受了启发，“孟嘉，他去。”
　　孟嘉一脸震惊：“现在流行家属报名吗？”
　　沈季一开始没听出来不对劲，结果余树大喊：“经过我本人同意了吗？”
　　沈季回头看到满脸通红的余树。
　　现在的孟嘉就是饥不择食，到手的鱼可不能跑了，直接驳回余树的诉讼。
　　“孟嘉，你给我报个1000。”沈季想自己不报太不公平了，还是选个毫无压力的长跑。
　　下了自习班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这是我的事。”余树在沈季前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觉得你需要运动。你不可能整天闷在教室里哪有朝气？”
　　朋友这个词对于余树来说太过奢侈。从小余树性子慢热也不会讨好别人说好话，久而久之就成了人们口中那个不讨喜的孩子。确切地说是余树被蒙在鼓里的那十几年，未曾见过光明也未曾有人把他当成朋友。
　　余树突然不说话了。
　　其实这两个月的相处，沈季发现余树和那个垃圾哥很不一样。同样的眉眼，那天下午的邂逅和眼前的这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沈季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余树。
　　而不管是对哪个余树，沈季都不可否认一件事——她有好感。就像夏日海滩上一抹夕阳大片大片得吞噬天空，云彩化作丝绸镶嵌在那抹云霞上。那种朦胧的，旖旎的美却又可望不可及的转瞬即逝。
　　“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余树谨慎起来，他不敢想也不敢承认。
　　沈季倒是以为他害羞了，露出和煦的笑容：“感觉我们很像，都没什么朋友，凑合一堆儿过得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
　　罢了朋友就朋友吧，还能帮自己补习英语，也不算毫无用处。
　　见余树沉默，沈季顺藤摸瓜问了几个好奇的问题。
　　“既然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不过分吧？”
　　“讲。”
　　“你中考为什么失利啊？”
　　余树挑眉，“你问的问题就这？”
　　“不然呢？难道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不想学了。”余树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锁定在远方。眼眸暗淡，一潭死水。
　　沈季注意到了，只是开口讲：“嗯，同志思想觉悟很高嘛！现在努力也不迟。”
　　余树觉得有点好笑，“咱们沈同学不是着急准备竞赛么？我看你这竞赛题也没写多少。”
　　沈季靠着椅子，往后曳了曳：“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
　　远处青山荡漾，沈季突然说：“喂，这次期末考过我了我就带你去个地方。”
　　“就你？我凭什么跟你出来？”
　　“凭我们是朋友。”
　　“我没同意。”
　　……
　　周四那天，老天爷赏脸晴了几天。
　　要是高一，四班人绝对给走方阵搞出一朵花儿来。奈何大势已去，就暂且放手让年轻人去拼吧！
　　果然不负众望，堰城一中的运动会是一年比一年气派，都快赶上校庆了。
　　礼炮齐鸣，彩旗飘舞，方阵称娖，精神昂扬。
　　此时，一位短发少女站在主席台上，坚定的眼神毫不怯场。
　　沈季是作为学生代表进行双语发言的。接到这个任务还是在一天之前，汪宁海的一番兜圈子总结一下就是：我们找不到人了，你快来救场。
　　烈阳如炎，“ladies and gentlemen,I’m greatly honored to speak here on behalf of students.”
　　余树望着主席台上的少女，是自信的，是果敢的。
　　“I hope each of our school students will have a better future.Thank you.”
　　沈季走下主席台，没有回到班级队伍里站着。而是拿着一沓试卷钻进树荫下。
　　树影婆娑，教人有种恍如盛夏的错觉。
　　“写什么呢？“
　　沈季头也没抬：“化学。”
　　“分子式错了。”
　　“余树？”
　　那人轻笑一声，“怎么？才认出我的声音？”
　　沈季一抬头撞上了余树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现在不是还没结束吗？”
　　“懒得站，这儿多凉快。”
　　沈季无奈，“那你好好凉快吧，别给你热坏了。”
　　余树愣了一下却还是说：“刚发言的时候挺正派的，怎么一下台就这么大反差。”
　　“不是某人说没同意我这个朋友吗？哦，原来咱们的余树同学也这么表里不一。”
　　“你少拿话呛我。”
　　沈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哦，是吗？”
　　余树没搭话，径自走到长凳旁坐了下来。
　　微风吹动，撩拨少年的心。不知道是大自然暗送秋波，还是身旁的少女太过耀眼。余树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正常。
　　“我宣布，堰城一中秋季运动会开幕！”
　　主席台上的喧嚣与树荫下的惬意，余树选择了后者。
　　“开始了，还不回班？”沈季拍了拍余树肩膀，目光却停留在操场上。
　　“嗯，走了。”
　　四班一帮人早就开始玩起来了，斗地主剧本杀茶话会样样齐全。
　　孟嘉见沈季余树一块儿回来的，向他们招招手喊:“沈季！咱们这剧本杀组还缺俩人，我看你们骨骼惊奇，要不要加入一场烧脑大战！保证剧情刺激游戏体验感十足！”
　　余树没说话，看那个样子也是会拒绝的。沈季做了个顺水人情：“不了不了，一会儿还有项目。你们好好玩儿。”
　　萧子明从人堆里冒出个头笑着说：“沈季，一会儿你不跑个第一这样很难收场啊。”
　　“你给我加个油说不定还能创纪录呢。”
　　余树站在一旁听俩人熟络的样子，心里痒痒的。为什么跟别人也这么熟？
　　早上第一场就是长跑比赛，随即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比赛项目。广播站还没开始上班，门口就堵了很多来送加油稿的人。
　　四班人得了小莫的圣旨，昨晚在宿舍里挑灯连夜写了一沓加油稿。沈季逃过一劫，幸亏是走读生。
　　文艺委员夏钰芳正挑选着稿子，在一大堆运动健儿加油，跑道是你们的疆场中挑出些清新脱俗的还真不是什么好差事。见沈季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喝水发呆，夏钰芳走了过去。
　　“沈季，你的加油稿是不是要交了？就差你和余树的了。”
　　沈季回头，拧紧了瓶盖。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余树为什么变脸那么快。
　　“哦，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写。”
　　沈季随便撕了一张纸，一分钟就写完了一篇。
　　夏钰芳拿来一看，只有一行字：各位选手加油，争取不做倒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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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有项目要去检录了。你要一个人不方便的话，找几个男生去送广播稿。”沈季拿了瓶水，转身就跑了。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夏钰芳索性稿子也不挑了，一股脑全让孟嘉送广播站去了。
　　余树看着沈季跑去的背影，视线从跃动的发丝落至光滑的手臂再至紧致的腰线……已是深秋，沈季却还是穿着夏季校服。
　　余树起身，向男子长跑组检录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