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忘记我》慕野春

1、垃圾哥

　　“九月天气逐渐转凉，请大家注意保暖。”广播里天气预报员正播报今日天气。
　　堰城下了一夜的雨，外头灰蒙蒙的，几缕云雾缭绕在青山间。路面的积水坑坑洼洼，水坑里倒映出了沈季的影子。
　　沈季穿着一件淡蓝色薄毛衣，外头套了件校服，手躲在袖子里。
　　街上没什么人，沈季从书包里拿出MP3插上耳机听歌。
　　下了公交车，一路走到学校。门口的保安大爷见是沈季，笑着说：“今天来的早啊，你这姑娘很努力，我看好你。”沈季看了看表，早上八点半。
　　今天是周日，高二放假。而沈季从高一开始就没了假期观念，堰城一中也没有明确规定学生假期期间不能返校，所以基本每天沈季都待在学校里。
　　沈季班主任莫娇娇无数次建议沈季住校，沈季以处理不好宿舍关系为由推脱了好几次。这不是信口拈来的托词，沈季性子比较傲，在班里没什么朋友。平时独来独往惯了也懒得去搞人际关系。
　　周日的一中没了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学生冷清了不少。沈季一路跑到四楼，看了看头顶上“高二四班”走了进去。
　　教室里还是昨天她走时的样子，桌子歪七扭八，书一摞摞的堆在桌上，黑板上还写着各科作业。
　　沈季刚准备挪桌子，忽然瞥见教室墙角垃圾桶旁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把帽子带了起来。许是因为卫衣太大，那帽子把他的脸挡住了大半。没注意到沈季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是戴了耳机。
　　沈季倒没什么怀疑，以为是班里哪个住宿生不回家跑教室来打发时间。
　　见灰色卫衣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沈季坐回自己位上开始写练习册。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季只知道等她写完一节练习后转头看了看垃圾桶旁边那位，那人依旧埋着头。
　　沈季坐在第二排，以沈季的视角只能看到灰色卫衣的头发。沈季刚想开口，那灰色卫衣猛地抬头。沈季这次看清楚了，帽子下的少年带着戾气，眉毛皱着啧了一声。眉宇间的英气丝毫不减。一双极漂亮的杏眼似盯着猎物一般阴冷。
　　少年摘了耳机，随即一声“Defeat”从手机里传来。
　　游戏输了。
　　少年注意到教室突然多了一个人，依旧带着刚刚的表情看向沈季。沈季发现这人就算皱着眉，也很好看。
　　“放心吧，我们老师会多关照一点的。孩子现在在班里，我去看看。”这声音不就是莫娇娇吗？沈季明白了，垃圾桶这哥是转学生。
　　莫娇娇刚进班里，就看到了教室里的俩人。
　　“诶？沈季啊你今天来这么早，你们认识了？正好先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新同学。”莫娇娇笑着说。
　　沈季觉得很尴尬，“我们不认识。”
　　莫娇娇赶紧打圆场：“那你们先熟悉熟悉，对了余树，这是你的书。”说着把一个棕色小包递给了余树。“沈季，给他补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啊。我马上有个会，先走了。”
　　教室里又恢复了死寂。余树继续带上耳机，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沈季脑子里一直想着莫娇娇那一句：“补课的事交给你了。”沈季杵着笔愣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接着死磕那道立体几何大题。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下午。等到天渐渐暗了下来，沈季回头看了看角落，垃圾哥已经走了。沈季起身准备收拾回家，看到垃圾哥坐的位置上有一张纸条，便大步跑过去。
　　上面写着：不用补课，谢。
　　言简意赅，字体狂放。
　　这很垃圾哥，够野。
　　沈季刚拿起纸条，门卫大爷拿着一串钥匙敲了敲教室门，吓得沈季直接把纸条胡乱塞进兜里。
　　“今天有点晚啊。”
　　“不好意思啊，今天这题写的不太顺。多待了一会儿。”
　　沈季走到校门口，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栅栏门外，是季敏。
　　“妈？”沈季跑快了几步出了校门。
　　“跟你说了，来学校学习提前跟我说。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以为你去哪儿鬼混了。”季敏有些恼。
　　对于沈季，季敏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沈季中考那年，季敏干脆休了年假在家陪考。沈季以全市第五名的成绩考进堰城一中，季敏便对她要求更高。
　　“我能去哪儿？我还能骗你？”
　　沈季越过季敏向校门口的小卖部走去，季敏跟上来时沈季手里已经拿着两根烤肠。
　　“马上回家就吃饭了买什么烤肠吃？”
　　沈季咬了一口烤肠，含糊不清地说：“我馋。”
　　余树回到家已经是七点半了。推开门整个屋子浸在黑暗中，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静的能听见隔壁家孩子的哭闹。
　　余树把莫娇娇给的棕色小包扔到沙发上，直接进了房间。
　　“回来了？”
　　“嗯。”似乎余树对屋里的黑暗已经习以为常，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没有感到诧异。
　　“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余华光打开了房间的灯，紧紧盯着余树。
　　“爸，没必要每次都说这件事。你知道我过不去这坎，别劝我。”
　　余华光很了解他这个儿子。心里过不去的死结任何人都解不开，除了余树他自己。即使是这样，他这个当爹的还是想尽自己所能的一切去弥补。
　　余树妈妈在余树只有四岁的时候自杀了。余树永远记得他眼看着自己的妈妈在他身旁喝药倒下。他没有哭，也没有呼救，他只是以为妈妈短暂的睡了一觉。
　　等大人们敲开了紧锁的房门，余树呆滞地望着门口惊慌的余华光。大人们将余树妈妈送进医院，站在急救室门口的余树看着不停踱步的余华光，才说了一句：“爸爸，妈妈只是睡着了，我当时也在旁边，没事的。”可是当时的余树不知道，他这一句“我当时也在旁边”会成为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事。如果他可以夺下药，如果他可以马上开门求救……
　　从那以后，余树被寄养在姨母家。很长一段时间余树都没有见过余华光。直到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余树突然对余华光说：“我妈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知道真相后的那天，余树跑了很久。他跑到桥上，看着眼前渐落的太阳，盛夏的闷热让他的心更加烦躁。他开始陷入无尽的自责，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如同沸腾的水泡胀开。那一段日子是余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忆的日子。
　　沈季的爸爸沈津革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每天早出晚归的应酬不断，沈季和季敏早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饭桌。
　　沈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翻班级群发现余树今天进群了。余树的头像很简单，是一棵榆树，网名就叫榆。
　　不知道为什么，沈季的心突然被触动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下午的那个少年和那张莫名的纸条。沈季摸出纸条，又仔细看了一遍。
　　“写的还挺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

　　新文，是个be。小虐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