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谎言》南多木

9、第 9 章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都晚些，约摸十二月中旬才初见白。
　　第一场雪静悄悄落下的时候，苏楠正躺窝在被子里看小说，看得正入迷，信息框显示陈月月发来的消息：啊啊啊啊啊，下雪了！初雪！你快去看！
　　陈月月这么激动也是有原由的，她和苏楠俩人在还上高中的时候，每天都要结伴一起回家。
　　那天陈月月所在的班把新来的实习老师气哭了，班主任知道后发了很大的火，一直把他们留到将近九点，清校的人来了三次，她才慈悲心显现，大手一挥：“行了，回吧”。
　　苏楠在楼下等得快把蚊子喂饱了，才见陈月月飞奔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都怪那个女魔头，你是不知道，她今儿忒可怕了”！
　　苏楠眨了眨眼：“她在你后面”。
　　……陈月月石化，好似被凌迟处刑般僵硬的转身。
　　“苏楠！你耍我”！陈月月忘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怒吼道。
　　“我等了某个人这么久，某个人还吼我，哎…可真是…”
　　“啊！！！好好好，我的错，我请你吃铁板鱿鱼行不”?
　　两人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时是盛夏，晚上虽不比白天热，到底还是闷闷的不舒服，苏楠一边吃着鱿鱼，一边擦汗
　　“好讨厌夏天”
　　陈月月瞪大了双眼：“你不喜欢夏天?夏天多美好啊，代表了青春，代表了热情，代表了肆意挥洒汗水的美好校园生活”！
　　“青不青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夏天我在外面待一会都要热窒息，边上厕所边擦汗”。
　　苏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还记得有个人前几天刚在哭诉自己的高中三年就是做题做题做题，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现在又觉得自己的校园生活完美的不得了”。
　　陈月月哑言，没办法，苏楠所说的确不假。
　　“但是电视剧里都这样演的呀，好像美好的回忆都留在夏天”她傻笑两声，又问：“那你呢，你喜欢什么季节”?
　　“冬天”
　　苏楠是出了名的爱幻想，这和她天生爱看狗血电视剧和言情小说密不可分，她总觉得下雪时世界都变得安静了，而在那一刻，她的真命天子就会从天而降，牵起她的手，一起相拥到白头。
　　浪漫至极。
　　然而事实是这么多年，真命天子没出现，学校发的扫雪通知倒是比较准时。尽管这样，却依旧不能打碎她对冬天的滤镜，她还是觉得，冬天就是最美的季节。
　　俩人就着哪个季节更好的话题，聊了一路，年少的朋友，总有无限的分享欲，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也能促膝长谈到天亮。
　　在即将分别的岔路口，陈月月突然对苏楠说：“我喜欢夏天，你喜欢冬天，不如从今年开始，立夏的时候我就发一条朋友圈，初雪的时候你发一条朋友圈，啊啊啊想想就好幸福”。
　　苏楠眯着眼睛，“好呀”。
　　你看，喜欢你的人，哪怕喜好不同，也会找到新的方式来表达爱意，而不喜欢你的人，只会觉得费劲没有话题。
　　这个属于她们的小浪漫，持续了八年。

　　苏楠趴到窗前，打开窗户感受片刻的冷风，然后低头回她：“看到啦，今年初雪有点晚呢”
　　“是啊，平时都是十一月就下雪了，不知道是不是全球变暖的原因”
　　“对了楠楠，我今天可能不能跟你吃饭了，我们个客户抽风，非要我去今天把方案改完，啊啊啊啊烦死了，你不会生气吧”
　　苏楠能想到她发这句话时候的表情，肯定张牙舞爪恨不得生吞了客户。
　　“没事，你忙你的，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苏楠穿好衣服，因为是第一场雪的缘故，地面上的积雪还不是很厚，堆雪人是不太可能了，苏楠找了一块空地，在上面画了一只小燕子，原谅她吧，这是她能想到，为数不多自己会画的东西。
　　冰天雪地的，苏楠画完之后指头冻得通红，赶紧伸回来送到嘴边哈几口哈气。雪还在下，看样子是越来越大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覆盖掉她辛辛苦苦画的小燕子，她赶忙拿起手机拍照，配文：初雪，发送了今年冬天的第一条朋友圈。
　　收工，打道回府。

　　苏楠的妈妈跑去朋友家住了，美其名曰给她空间，其实就是想和老姐们聚聚。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她也懒得做饭，刚好初雪适合吃点热乎的，大手一挥决定就煮个火锅。
　　锅开下入食材，苏楠闻着火辣辣的香味，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不少。
　　“情人为何要跟你对分，为何同情你还是痛恨……”来电铃声响起，苏楠拿起手机，来电昵称显示是胡非。
　　“喂”
　　“是我”
　　“我知道”
　　“你今天有时间吗”，胡非问，苏楠觉得，他应该是很冷，不然为什么声音会有些发抖。
　　“有的，怎么了”
　　“那…那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现在吗?可是现在我已经做好饭了”，那头没人说话，苏楠看了眼红彤彤的锅：“要不你来我家吃”?
　　“好，那你开门吧”，那边立马说道。
　　……不会吧，苏楠心想。
　　打开门，胡非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好吧，她服了。

　　“你要想来打电话不好吗，万一我不在家你不就跑空了”?苏楠不解道
　　他不说话，只是脸有一点发红：“你家好热啊”，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
　　苏楠想笑，但还是憋住了，嗯，得给他留点面子。
　　胡非脱下外套，换鞋进门，他听她说已经做好饭了，还想着自己来的真是时候，结果一进客厅，餐桌上摆着一口大大的锅。
　　“原来煮火锅也算做饭啊”，胡非打趣道。
　　苏楠白了他一眼：“怎么不算，火锅多美味的东西，我就煮了火锅，你吃不吃”。
　　胡非看着那锅，他感觉自己甚至能在空气里看见辣椒在飘荡，胃也隐隐作痛。
　　“吃”，他捂着胃默不作声的给自己打了口气，吐出一个字。

　　苏楠吃火锅有几样必须要点的食材：土豆，毛肚和肥牛，或者说，她这一顿饭下来只吃了这几样。她虽然不吃，但每顿饭她都必须要见绿色，甭管进不进肚，只要看见了就是健康。
　　她煮了三盘蔬菜，却一口不吃，最后只能让胡非收拾残局，这可苦了他了，那菜叶是最吸汤的，吃到最后他觉得嘴巴不是嘴巴，胃不是胃，一开始的冷气早已散去，现在有种要升天的错觉。
　　“不能吃就别吃了”，苏楠靠在凳子背上，淡淡地说。
　　他内心深处的好胜心被激起，幼稚的想用行动驳回她的话，一股脑把那些菜通通吃光。
　　长了面子，罪留给胃受。

　　吃完饭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楠想起妈妈叮嘱过让她自己看着给冰箱补点货，差一点就把这茬忘了。
　　“我要去一趟超市，你去吗”?
　　“一起吧”
　　苏楠看着快陷到沙发里的人儿，额头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汗，看起来很是可怜。
　　“胡非你是不是肚子疼”?
　　“没有，怎么可能”?
　　“你别逞强，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说了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一顿火锅都能把我吃进医院，我还怎么混”?他猛的站起来，看起来像急于证明什么，拿起外套：“走啊，不是去超市吗”?
　　……无论怎么看都有一股心虚的味道。

　　要说商店，最近的就在苏楠家楼下，但那家的东西不全，想了想苏楠还是去了另一个有点远的大型超市。
　　外面的雪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俩人谁也没带伞，只好加快步伐，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他们十分钟就走到了。
　　苏楠要买的就是一些调味品和牛奶，但她一进了超市必定是要一小时之内出不来的。于是他们从食品区逛到精品区再逛到生活区，越看越起劲。
　　路过一家床上用品店，那导购打量了一下苏楠，看她长得漂亮气质也好，立马来了精神：嘿这可是大单啊！赶紧把人“忽悠”进来，边看边给她介绍，之后苏楠只要多看一眼，她就把那件商品从原料到工序都讲一遍。她说了半天，苏楠从来没表示过态度，导购也不知道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导购擦汗，给自己打气：没关系，想赚大钱就要有耐心。
　　余光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灵光一现，哎哟她笨的怎么连最基本的观察都忘了。
　　她依旧是带着那副职业的微笑：“女士我看您转了很久，也没有很满意的，不如您看看我们的这个床，这是我们今天早上新到的货，质量很好，而且很柔软，您躺上去绝对不会有半点不舒服”，她看到苏楠还是没什么表示，觉得自己可以放大招了：“而且这个是双人床，您和您男朋友一起一起睡，舒适不拥挤”。
　　苏楠皱眉：“男朋友”?
　　“是啊，那个和您一起来的男士不是您男朋友吗”?导购微笑道，内心则是一万个祷告、千万别搞什么乌龙啊！
　　苏楠光顾着自己逛，完全忘记了还有一名同行者，听到导购这么说，她朝门口望去，男人抱着双臂，身子微微靠着墙上，也看向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看起来很高兴。
　　她回想起刚才导购的描述，什么和男朋友一起睡……苏楠觉得自己现在的脸一定红得要死，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头埋得更深。
　　男人看到她鸵鸟般的样子，终于笑出了声
　　他许久没说话，一开口有点闷闷的，很低沉，像一杯醇厚的黑咖：“怎么样，双人床入得了你的眼吗，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