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风一直吹》夏之初也

2、出发（二）

　　江余久确实没准备拿钥匙，他笃定自己不是第一个到公寓的，虽然他是第一个出门的。
　　江余久没继续听下去，倒不是不满意陆妄这个队长，只是想知道接下来的行程，他不是很擅长交际，因此更倾向独自去。
　　至于队友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再说吧，来日方长。

　　今早公司群里确实再次发了公寓地址，也交代了需要他们自己掏腰包去，但江余久根本没想过打车。
　　出租车司机总是健谈的。
　　江余久还是愿意花两块钱去挤公交。
　　他提前查了公交信息，运气不错，有直达的公交车。
　　就怕人多。

　　本来这班公交就一直在市中心人多的地方绕，要是没地方坐，江余久可以选择站着，要是连站的地方都没了，他就等下班车，反正他有这个时间。
　　就是不想打的。早上的一趟出租车已经用完了近期仅一次的打算乘坐额度。

　　凑巧了这不是，没过两分钟，要等的车缓缓驶来。从侧面窗户看去，人不多。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愈过了早高峰，上学的上班的人群早已在自己的岗位度过上午的时光了。
　　江余久从牛仔裤口袋掏市民卡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走那么快啊。”
　　他手一顿，然后将市民卡贴近刷卡机，滴地一声。
　　江余久仿若不闻，自己走到车厢中部，单手拎着琵琶，另一只手放倒了行李箱，他又把行李箱往角落里踢了踢，之后走到后车厢第二排靠窗坐下了。
　　琵琶单独占一个座位的话，会随着斜度滑下来，于是江余久选择了一把抱住琵琶。
　　等江余久把窗户拉开，他就听见某人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走路声，没了刚才行李箱滑轮的滚动声，脚步声走到他身边停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江余久眼皮跳了跳。

　　“你为什么不打车啊？打车不方便吗？”宋屿间在扫码付钱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大概是因为没怎么坐过公交车吧，打车多方便啊。
　　江余久：“……”
　　“这班车是到上方苑的吧？”宋屿间接着问。
　　上方苑是公司给配置的住所。
　　江余久皱了皱眉，你不知道你还跟着我？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

　　见江余久不理他，宋屿间又问：“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打车？”
　　江余久：“……”

　　又是一阵沉默后，宋屿间好像是轻微地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陆队，沈教授和容以眠，还有林…林悄是吧，正好四个人，要是再加个我的话，打车就不好坐了，更何况大家都带了行李，后备箱放不下的话，还得另想办法，我就不凑过去雪上加霜啦。”语毕，他打了个响指，感觉很满意自己的谦让。
　　江余久目光扫过车窗外一间间往后退的店铺，心里想着，所以你是觉得跟我走发挥空间更充足吗？再者，讲给我听干什么，跟我有关系吗，难不成要我夸你真有远见？

　　今天风大，窗户中穿过一阵又一阵风，风倚仗自己苗条的身材，侧身从那两指宽的专属于自己的绿色通道穿过，吹进车厢，吹拂着江余久的发丝。
　　江余久一直有这么个习惯，坐公交靠窗，并且开窗。
　　除了雨雪天气和风太大，他只要坐在窗边，他都会开窗。
　　总有乘客对他不满，江余久总会用一句“不好意思，我晕车，有点不舒服”去堵别人的嘴，忍受不了就换座位好了。
　　但江余久可没有晕车这个毛病。

　　“那个，你能不能把窗户关起来，风有点大。”宋屿间指了指窗户。
　　江余久好似没听见，眼睛继续看着窗外。
　　宋屿间：“……”行吧，不自讨苦吃了，I shut up。
　　随后，宋屿间的视线落在江余久怀中的琵琶上，不懂乐器但不妨碍欣赏。他又瞧瞧江余久的手指，白玉中掺着瑕疵，倒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干净透彻，可弹拨乐器的人理应很爱惜自己的双手才对。宋屿间敢肯定，江余久的手还用来做家务，因为他阿妈的手与之类似，不过要更为粗糙。

　　没过多久，江余久“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宋屿间被风刮着的脸突然免受了侵袭，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江余久就站起来，对挡住他的宋屿间开口：“下车。”

　　好吧，原来只是下车了。宋屿间挪挪屁股，走到后门处，公交车减速往前开。
　　宋屿间耳边响起下车报站台的声音：“上方苑到了。请在车辆停稳后再走动，请携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依次下车。上方苑到了。”
　　宋屿间先江余久一步，扶着两个行李箱站在后车门旁，伴随着车门打开，公交站台的名字完整地暴露在宋屿间视野里——上方苑。

　　“这明明就是去公寓的车。”宋屿间拎着行李箱下车。
　　其实宋屿间自己也猜到了，不然也不会傻坐着，万一这辆车要拐到山沟沟里怎么办，只能等警察叔叔来救了。
　　江余久没做评价，只是觉得这人有点古怪，从刚进门的自我介绍，到面对面套近乎，再到方才灼热的粘在他身上的视线，莫名其妙的。

　　江余久掏出手机再次看了看具体地址——17-501。
　　宋屿间献殷勤：“我带路吧！”
　　这积极的语气，要不是他每走过一栋楼都要看一看楼上的数字，江余久都以为他认识路呢。
　　“这边是11栋楼，不出意外就在后面几栋了，江余久，快点，跟上。”宋屿间向前跑起来，转过身对江余久招手，行李箱咕噜咕噜的车轱辘声跟随宋屿间的脚步轻快起来。
　　江余久还是按照他的节奏走，四处打量着上方苑。每栋楼都是六层。沿途的大路上种满了绿意昂扬的香樟，飘落的叶子绿中存红，给这段日子先定好了底片的颜色。

　　坐电梯到五楼，敲门，来开门的是陆妄。
　　“你们俩怎么跑到我们后面去了，绕路了吗？”
　　宋屿间摇摇头：“我们坐的公交。”
　　“行吧，你们来选房间，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我来说一下公司的安排。”

　　真正走进公寓里，江余久才知道五楼和六楼是用楼梯连起来的，六楼是顶层。
　　整个公寓一至五层的户型是一样的，六楼是和五楼一起的，但占地面积却是相同的，并不是一个小阁楼，所以五楼加六楼的房价要贵一点。

　　江余久想挑一个清静点的屋子，下层总会有人经过，几乎没有犹豫地，他顺着楼梯上了一层楼，然后就看见沈知影和容以眠也在楼上。
　　“这个大一点的房间我们要了可以吗？”容以眠见江余久上来，料想他应该也是想住在楼上。

　　江余久没回答，先是站在大房间门口看了看，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扇亮堂堂的填满阳光的落地窗，叫人忽视不了，之后他发现这套房间里还内含了一间卫生间。
　　当他视线聚焦到双人床上时，没忍住惊了一惊，又转头看看容以眠和沈知影，你们两个？
　　说眼神不带任何探究是假的，但比起这个，江余久更关注另一个房间是怎样的。
　　简单的配置，靠墙有一张单人床，对面是衣柜，靠窗有一个不高不矮的书桌，旁边连着两层书架。

　　江余久对容以眠说：“可以。”
　　容以眠跟沈知影比了个耶，开心！

　　二楼除了一间大床房和一间单人间以外，靠近江余久房间的还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和大床房之间有一个小型的衣帽间。
　　衣帽间的格局如下，两侧的柜子有些是有柜门的，有些单纯的是小格挡，在正中央还放置了一个略长的小皮凳，就类似服装店里换衣服用的那种。
　　但江余久觉得他们应该用不到吧，哪有那么多衣服要放。

　　这一排对面还有一个露天的室外阳台，超级大，覆盖了这层楼其他应有的面积。
　　大床房有一半都在阳台那块，甚至窗帘一拉就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江余久还是很喜欢这个阳台的。

　　下楼之后，等人齐了，陆妄道：“公司在群里发了之后的行程，大家先看一看，选好房间后就收拾收拾东西吧。顺便看一看缺什么，需要的大物件向我报名，集体购买，小物件什么的自行解决，正好上方苑前面就有个商场。”
　　“没问题。对了，林悄去哪了？”宋屿间发现整个屋子里都没有林悄的身影。
　　陆妄：“他不住在这，他大三嘛，还没毕业，还是打算住校，但是我们各种活动他还是会按时参加的，这个大家放心，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出道。”

　　江余久在楼下看了一圈，陆妄没什么其他安排要说，于是他转身上楼。
　　宋屿间追上去，他还没去楼上看过呢。
　　手一路抓着扶手，踏上六楼时，宋屿间手上就隐隐约约有一层薄薄的灰了。
　　公司买下这套房子再装修，帮他们布置好格局和配置，不可能每天都派人来打扫卫生，落灰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宋屿间探头看看江余久住的地方，然后挨个房间看过去，最后停在大床房门口。看见容以眠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宋屿间刚准备开口调侃怎么是一张大床，公司想搞什么的时候，他突然瞥见容以眠快速地贴了一下沈知影的嘴唇。
　　！！！
　　宋屿间傻眼了。
　　想都没想赶紧往回跑，把眼睛甩在身后。
　　最后躲进江余久的房间，还特别心虚地把门关上了，砰地一声，超级响，把正在收拾行李箱的房间主人吓一跳。

　　“干嘛！”
　　“靠！”
　　宋屿间像二愣子一样堵在江余久面前，又骂了一句：“靠！不是吧。”
　　江余久没管他一惊一乍，宋屿间就自己漏出了话语：“江余久，你知道我刚刚……不是……沈教授和容以眠……他们是一对儿啊？”
　　江余久大概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蹲着继续收拾东西。

　　宋屿间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惊讶道：“你知道啊？”
　　江余久打开衣柜，堆了一些衣服进去，背对着他说：“我也看见了。”
　　“天哪，想不到他们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不行不行，我我下楼看看。”说着又慌忙出去了，似乎还在消化着。

　　江余久倒不是消化系统优于常人，反正只要事不关己，他都不是特别在意。别人自有别人的观念和做法，他秉着不反对但也不支持的态度，生活是每个人自己要走的路，作为旁观者的他不管说什么都不管用。
　　不过，江余久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会不会影响出道和沈知影在学校的正常教学。

　　楼下。
　　“陆队，你……咳你住哪里啊？”
　　陆妄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一间房，“双人间，上下铺的那种，我是队长，也不好意思住大床房，这样就太亏待你们了，而且我也不嫌弃上下铺，它是我做练习生时候的老朋友了。”
　　客厅的正对面也是一间大床房。
　　想到大床房就想到楼上二位，宋屿间天马行空着，不知道是公司早就知道沈教授和容以眠是一对，还是想搞什么劲爆的事情，一间大床房就算了还搞两间，难不成……我们中间还有男同？

　　“那我就和你住一起吧。”宋屿间避开大床房这个选项。
　　“可以啊，我图个安稳，下铺给我行吗？”
　　宋屿间点点头：“没问题，爬上爬下什么的我在行。”
　　“这样这个大床房就可以给祁辞住，我觉得在外国待久了也会有点小毛病，人说不定就不乐意跟我们住。”陆妄实话实话。
　　宋屿间表示赞成。

　　“那个……”宋屿间把陆妄推到房间里，又关起门，才小声道：“陆队，你知道沈教授和容……”
　　陆妄笑着点点头，“我和沈知影是高中同学，一直有联系，能在这遇到也很惊讶，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有男朋友了。”
　　“合着就我不知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容以眠跟你们说的？”陆妄隔着墙板指指楼上。
　　宋屿间捂着嘴摇摇头。

　　楼上。
　　江余久找到合适的地方放琵琶后，他将行李箱最后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拿出来摆好，然后细数着还差点什么，下午准备去超市里买点其他生活用品，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些天江余久是打算住在上方苑的。

　　中午期间，他听见沈知影和陆妄在商量物品配置的问题。
　　购物清单上已经列了不少大物件，准备让公司派人一起送过来。譬如，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咖啡机，沙发云云。
　　反正江余久管不着，他只负责点头和提意见。

　　趁着下午三四点，上班族还没下班的时候，江余久才出发。
　　他没必要跟所有人汇报他去哪里，只是顺着楼梯走到五楼，带着手机就出门了。

　　真奇怪，不知道宋屿间是不是一直等着江余久，像是在他身上装了雷达一样，江余久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扶上门把手，宋屿间就从他卧室探了个头出来：“你要出去吗？”
　　江余久推门，宋屿间立刻跑出来：“去哪儿啊？买东西吗？”
　　“……”

　　江余久有个不随便回答陌生人问题的好习惯，也有个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但宋屿间力气倒是挺大的，也可能是江余久没用力关门，宋屿间硬是推门挤出来了。
　　“一起吧。”
　　江余久把黑色卫衣的帽子戴上了：“……”
　　现在申请换队友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