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枫瑶

22、二十二

　　拉着徐淋的手微微一顿，徐宏不太高兴地转头看向声源。当看到何宇琪似笑非笑，眉宇间有着一丝嘲弄时，心下顿时一惊，旋即恍然。

　　放开手，徐宏尴尬地朝何宇琪扯了扯嘴角，“何总，真巧。”

　　“是吗？”何宇琪眉头一挑，心中已有了打算。“徐总，我看您还有事忙，那……”说着，目光再次瞥向与徐宏拉扯的女人身上时，一顿。“明天见。”

　　“何总……”

　　徐宏伸手想要挽留何宇琪，一时间却找不到话题。他望着何宇琪离去的背景，心下一阵焦虑。微微叹了一口气，猛然想起要带回家的妹妹，徐宏连忙看向身旁。

　　可是……

　　哪里还有徐淋的身影。

　　站了一会儿，徐宏挫败地走出酒店，回了家。

　　“何总！”

　　第二天，当何宇琪走出电梯时，便看到徐宏迎着他走来，一面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还没吃早餐呢吧？走，我们先去喝早茶。”

　　何宇琪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看着他，只是礼貌性地轻微一点头，“看来，早茶的时间路况是最好的。”

　　徐宏听罢，极为自然地接口道：“也就这个时候好点，但是也堵。”

　　何宇琪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坐上车，徐宏习惯性地打开广播，随即像是征求意见般把目光投向何宇琪。见他没什么反应，徐宏自动地把台调到早间新闻。

　　“……医院门口集聚的人越来越多，从昨天晚上凌晨开始，又多了近30来名……”

　　“一针下去，两条人命就没了。一尸两命啊！他们家人正闹着呢，也不知道医院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叹了一口气，徐宏打着方向盘又说：“人都没了，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

　　何宇琪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口中的悲痛是从哪里来。刚要说点什么，却听徐宏的电话铃声响起。

　　“什么？！好、好。我马上过去。”

　　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徐宏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原本要右拐的车子猛然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当抵达市医院门口时，何宇琪有些惊愕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想，应该是比较严重的事。

　　可是让何宇琪有些郁闷的是，徐宏自从接到电话开始，好像车里只有他自己般，到了医院，停车，更是自顾自地下车，一边一遍又一遍地打着电话冲了进去。

　　人生地不熟的他，只能讪讪地跟着他下车，走进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着，徐宏怔怔地看着急救室门口，双手握紧拳头，眉头紧锁。眼睛慢慢转红，喉咙紧了一下又一下，可一次又一次压下欲夺喉而出的哭声。

　　最终，徐宏闷哼医生，随着一滴滑落下来的泪水，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埋首低低抽泣。

　　何宇琪看了一眼急救室门口，转身往外走。当他再次出现在急救室门口时，手里多了一瓶纯净水和面巾纸。

　　轻轻地碰了碰沉浸在悲伤中的徐宏，何宇琪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徐宏抬起迷蒙的眼，微微一怔，旋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何宇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传达着了解之意。

　　等了片刻，急救室的红灯转为绿灯。徐宏猛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冲到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走了出来。看到门外的徐宏与何宇琪，顿时露出一丝惋惜，微微摇了摇头，淡漠道：“徐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你节哀。”

　　“请你节哀”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般，徐宏顿时脚下不稳地踉跄了几步，身后的何宇琪连忙扶了一把。

　　徐宏张张干燥的嘴，想要说些什么，试了几次，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当他再次尝试说话时，只听尖锐的一声叫喊从走廊的另一头转来。

　　“哥——”

　　徐淋面容素白、憔悴，衣衫不整，提包敞开。她慌乱地跑过去，路上好几次差点摔倒，眼中含着泪水，紧紧地盯着徐宏，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希望。

　　但是……

　　看着徐宏死灰的脸色，徐淋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这时，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了出来。徐宏兄妹俩一起冲到跟前，猛然伸出去的手，在头部上方顿了顿，颤颤抖抖地拉开白布……

　　慢慢地，从头发开始一点一点露出来。随着露得越多，拉着白布的徐宏，手颤得越厉害。当露到眼睛部位时，只见那死去的人紧锁着眉宇，视乎死得很痛苦。

　　徐淋顿时“哇”的一声，哭着扑倒在死者身上。可是，她的哭声响了两声，突然没了！紧接着，她的身子一矮，软软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护士连忙伸出援手，奈何根本托不住虚瘫的她的重量。何宇琪眼疾手快地搭了把手，护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把她扶到隔壁的病床上休息一下吧。”

　　何宇琪蹙眉，刚张嘴，却见护士撒手推着死尸往太平间走去。

　　突来的重量，让他踉跄一步，回头想要把她塞给徐宏，却只来得及看到徐宏跟在医生的旁边，失魂落魄地离去的背影。何宇琪恨恨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昏死在怀里的女人，调整了一下，抱着她来到隔壁的病房。

　　可当他要离开时，却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让他怎么也挣脱不开。何宇琪瞪了她一眼，懊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太担心，你女朋友只是情绪过度激动，晕过去了。”刚才那位护士笑着走进来。

　　“她不是……”何宇琪刚开口辩解，一阵铃声响起。

　　“先生，”护士听到铃声，顿时眉头大皱，见他要接听电话，马上说道：“你女朋友还昏迷着，要打电话出去打，别影响到她休息。”

　　“她不是……”

　　“我说先生，能不能出去？或者是挂断电话？”听着一遍又一遍响个不停的铃声，护士脸色一沉，叱呵。

　　“我……你……哎。”何宇琪看了看闪了一下又一下的电话，把紧攥着他衣角的手指给护士看了看，露出为难的神色。

　　护士不悦的眼神随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了望，旋即恍然地点点头，向他走过去。何宇琪暗中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摆脱那只绑住他的手了，然而让他目瞪结舌的是，护士走过来从他手中拿过电话，一个拇指下去，按掉通话结束键。

　　“你……”

　　“你女朋友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就应该放下工作，好好陪陪她。你看她对你多依赖，就算昏睡着也紧紧抓着你的衣角。”护士顺手把手机塞给他，一面数落。

　　“谁说她是我女朋友？！”何宇琪恼怒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清楚就不要乱说。”

　　护士一怔，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何宇琪，旋即明白过来有所误会的她，顿时变得脸红耳赤。护士的嘴角抽了抽，随便查看了一下，急急忙忙逃离现场。

　　而被护士左一句女朋友、右一句女朋友说得异常恼怒的何宇琪，依旧想得到护士的帮助，希望她能掰开徐淋的手。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请求，只见护士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留下他，任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半天，何宇琪把目光从门口瞥向病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次试图掰开她的手，却又一次无功而返。

　　任命地叹了一口气，何宇琪翻开手机，回拨了过去。

　　“忙完了？其实不用来电话的。”不等他说话，对方先开口。

　　何宇琪心中一阵歉疚，忙说：“没事，不忙，刚才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么？”

　　“没有啊。”董莉苏不知不觉把玩的电话线，一脸娇容地说：“只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在做什么。”

　　“哦，我呀……”何宇琪说着，眼睛无意间瞟到徐淋微微皱了皱眉头，“在想你呢！你呢？有没有想我？”他发现，每次他说话，或者说有响动的时候，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皱一下。何宇琪跟着她，一起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骂三字经。

　　想要拽开衣角，忽生不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何宇琪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这是徐老先生的死亡报告书。”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一叠资料翻了翻，递到徐宏面前。

　　徐宏茫然地看了看医生，又低头看了看“死亡报告书”，陡然站起来，盯着医生，异常激动地问：“淋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