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枫瑶

18、零十八

　　听到母亲认命的口语，董莉苏心中一揪，鼻子一酸，泪水顿时流了下来。她眨了眨眼，把将要滚出喉咙的哭声咽下去，许久才说：“妈，别多想了。有我呢，房子的事就按我说的吧。再说那房子确实是有点贵了，算了吧。”

　　挂了电话，董莉苏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会儿，才擦干泪水。然而，她的目光更加坚定了起来。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她无以回报，只能尽量让他们过得宽裕些。虽说养育儿女是父母的责任，可是在她看来并不是。人，应该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没有必要为别人委屈了自己，尽管让父母委屈过活的是她——他们的女儿。

　　父母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童年、少年时期都是过着苦日子；结了婚，生了她，又为她过了二十年苦日子。她想，他们应该没有必要再这样下去了。

　　看着父母穿的衣服是几年前的，看着父母把一切好吃的都留给自己，看着父母强忍下想去旅游的心思省下钱让自己买新衣服……

　　够了！足够了！他们不是生来过苦日子的，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她内心深处，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回想当年，他们家还是非常困苦，奶奶瘫痪在床多年的某一天，看着电视里一家新开的火锅城的广告，眸中流露出一丝向往，说：“那个看起来很好吃。”

　　她嬉笑着说：“好啊，奶奶你等我长大，长大后我天天给你做。”但是，内心却苦涩无比。

　　她的奶奶怎么可能等到她有能力给她做的那一天？那时，她才十岁，然而奶奶的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里。

　　最终没有兑现的承诺，成了她永远无法磨灭的遗憾、痛！那个遗憾一直留在她的心中，她不想让她再有一次类似的遗憾，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让父母过自己的生活，不必再为自己考虑。

　　做了几个深呼吸，董莉苏坐回自己的位置。刚坐不久，安贝雄走了进来。

　　“莉苏，小青她……”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请假了吧。”

　　董莉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他们仅有的缘分吧。

　　“大熊，”许久，董莉苏看着微微发呆的安贝雄，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就不能谅解她呢？她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应该站在她的立场想想。”

　　安贝雄讶异地看了一眼董莉苏，旋即恍然。“这可不是办家家酒，想怎样就怎样。”

　　“你还没带小青去过你家吧？”董莉苏问。

　　“嗯，我家远。连我都好几年没回家了，怎么可能带她去？两个人一来一往就一万了。”安贝雄叹。

　　沉默了一会儿，董莉苏说：“大熊，我知道这样的问题我不该问。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跟她结婚？”

　　安贝雄蹙眉，显然不太乐意别人提这样的问题。可是，沉默了一会儿，他叹息着说：“小青是我喜欢的女孩，我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可是……我刚才也说了，这不是办家家酒，想怎样就怎样。结婚，哪有那么容易？我想再等两年，等我存些钱在结婚。就算小青不在乎老婆本，可是没钱，拿什么结婚？”

　　董莉苏心中顿时一阵共鸣。

　　“我家和她家十万八千里的，我们结婚只能选择S城。可是要来多少人？都是独生子女，哪边都想多来些人，也顺便逛逛这大城市，可这些都是需要钱的啊！”安贝雄痛苦地抱住头。

　　“可是，你知道吗？她妈妈下了最后通牒，今年她是一定要嫁人的。”尽管非常认同安贝雄的话，可她不得不站在小青的立场说话。“这对小青是不小的压力。没钱，婚礼可以简单点，我想小青不会在意的。”

　　“你不懂。”安贝雄摇摇头。“她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从她那一言两句中也能模糊地认识到。如果我给她的婚礼太过寒碜，她妈妈一定会瞧不起我的。从小青跟我提结婚，我就明白她妈妈又催她了。可我就不明白，他们那里怎么还能那么封建！”

　　“各地方有各地方的风俗呗。大熊，我能说的也就这些，一切还要看你怎么想。”

　　安贝雄离开后，董莉苏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出了神。

　　他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她还没有对象，谈论婚姻还太过甚早，可还是非常渴望自己的婚礼是盛大而浪漫的。

　　或许，这是每个女孩子的渴望吧。

　　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是公主，然而她们有成为公主的一刻，那就是婚礼上。所以，她们有意无意中非常在乎婚礼的排场，那不仅仅是面子，更多的是女孩子的公主王子梦。

　　那一天，她们可以把自己想象成公主或者是灰姑娘，碰到的、相爱的、步入礼堂的是王子。宣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共同经营一个温馨而舒适的家。

　　三天过去了。原本不太在意的安贝雄，再一次次听到关机的声音，开始急了起来。董莉苏淡淡地看着满脸焦急地安贝雄，心中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命运捉弄人。

　　安贝雄再一次来找董莉苏，他问：“莉苏，你知道小青她……她在哪里吗？”

　　“她回家了。”语气中难掩伤感，想起那天一边喝酒一边哭泣的杜小青，董莉苏的心一痛。

　　“回家？！”安贝雄不敢置信地吼了出来。“她怎么可以回家？为什么回家都不跟我说一声？”随后又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对于他们的事，公司的人多少了解一些。看到此刻失态的安贝雄，他们都是叹了一口气，也说不得什么。

　　说，又能说什么？

　　安贝雄的理由是那么充分，每一个理由都深深地引起他们的共鸣，可是对于杜小青他们又能说什么？

　　他们生长的环境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能说是的杜小青错吗？不能。

　　杜小青家乡的人早嫁人，就好比朝鲜族找结婚对象只找一个民族一样。能说他们有偏见或者是封建吗？不能。那是他们的习惯，是风俗。

　　“大熊，”董莉苏喃喃地开口，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杜小青此次回家，很可能不再回来。“小青她……”

　　“不要说了！”安贝雄吼着打断董莉苏的话，“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可说着，泪水却流了出来。

　　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那天杜小青说的话在耳边响起，安贝雄痛苦地抱住头，闷声流泪。那天，他们并没有和好，也没有确定是分手。但是，各自心里却明白，他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他却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能再次让步。

　　然而……

　　杜小青不在的日子里，安贝雄整天浑浑噩噩的，工作上也出了不少错。被沈总叫进办公室谈了好几次话，却一点没有起效，直到杜小青再次出现。

　　他想，他是喜欢她的，她不在这几天，仿佛天塌了般，让他无法过活；他想，只要她来了，只要她愿意，他们就结婚！他想，他是离不开她了。

　　当看到杜小青回来，他很开心很激动，猛然冲上去抱住杜小青。“小青，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太好了，我以为……以为……你回来就好了。你要结婚，我们就结婚。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可是，安贝雄的满腔热情还没有宣泄完，只见杜小青冷冷地推开他，淡漠的说：“贝雄，我是来辞职的。”

　　安贝雄听了，顿时傻了眼。

　　辞职？为什么？

　　周围的众人都在为安贝雄开心，然而此刻他们同样傻了眼。只有董莉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杜小青这次回去，真的是不能再“回”来了。

　　“小青，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马上结婚，你不要走好不好？”安贝雄一路追出公司，拦住要离开的杜小青。

　　杜小青停下脚步，伤感地看着他，“贝雄，晚了。一切都晚了，我们……”

　　“不！不。”安贝雄猛然把杜小青抱在怀里，“小青，是我不对，我们和好好不好？你不要回去，我们一起生活，我们结婚好不好？”

　　杜小青没有开口说话，任由他抱住自己。或许，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可以依靠在他的怀里了。

　　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杜小青的泪水顿时流了出来。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如果她答应了，他就真的能和她马上结婚吗？

　　她不知道。

　　“小青……”

　　“贝雄，”杜小青伸手抱住安贝雄，依靠在他的怀里，贪恋着他的怀抱。“对不起，对不起。贝雄，是我对不起你。”

　　然而，再哭再劝也挽回不了去意已决的杜小青。

　　一周后，接替杜小青工作的人聘到了。是个高中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叫顾瑛。她是一个挺水灵的小姑娘，同事对她的印象都不错，只是杜小青的离开，使得安贝雄伤心难过，也就变得孤僻、沉默。

　　这让刚进来的顾瑛误认为安贝雄对自己有成见，烦恼了好一阵子。不久后，刚踏入社会的小姑娘——顾瑛就把公司里的八卦了如指掌。她摇头啧啧叹息，对于公司里的两大八卦很是上心。

　　她一面同情安贝雄，一面又替叶清诺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