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尤公公呈上纸笔后即侍立一旁，自他角度看过去两位至尊纸上所录一清二楚，金阶下诸多重臣不约而同向他投去希冀之色，只可惜此人眼观鼻鼻观心只顾垂首静立一旁，莫说暗示，连颜色都不递半个。熬得众臣心头忐忑，憋着口气悬着颗心等待结果。
　　幸而当今显帝、明睿太子都已胸有伏笔，三两下一挥而就，早早安了众臣之心。
　　“睿儿。”
　　“是，父皇。”
　　明睿太子行至御案侧，两张雪花笺并排一放，父子俩眼神交汇之下不由哈哈大笑。
　　身为帝王家的父子二人实是天下间最难相处的父子，天下父亲莫不盼望子孙德才兼备年少有为，帝王家的父亲一边期待着培养出一位果敢但当贤德聪慧的后继之君，一边又恐自己尚未薨逝儿子便等不及图谋“朝英殿”高高在上的位子。恨不能即位之前一闷棍敲成痴儿，即位后乍然灵窍通透，治理国家风生水起信手拈来。
　　当然，如此矛盾到狗屁不通的想法纯属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在本朝发生，好在显帝的这位太子平日里韬光养晦还算澹泊恬淡，没做出依仗外戚势力大肆招揽朝中官员的嚣张行径，行事老练不张扬，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内敛锋芒，前前后后多次暗地里传达了他的意思——皇甫一朝的帝位迟早是他的，他不急。
　　两厢里父子君臣相处愉快，显帝自然从未萌生过废太子的念头，毕竟要培养一个能定下心等他寿终正寝又能保证皇甫一朝不会就此断送的后继之君确实不容易，恰巧明睿颇合他心意。相较之下，后宫的皇后反而令他觉得有些厌烦了。
　　鸟儿喳喳叫，闲暇时听听还能自娱自乐，若总在耳边吵闹个不停，聒噪啊聒噪。
　　算了，等腾出手来再说，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只要别闹得过分了也就容她一回。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明明在说给太子选舍人的事，怎么又扯到后宫上去了。
　　两张宣纸上所书人选不尽相同，所差无非一人耳，想来以睿的秉性确难看上此人。三人四人，朝中不差一人之俸禄，于睿而言却有天壤之别，眼下或许察觉不到，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明白。
　　“明睿所选之人甚合朕意。子纯宣旨吧。”
　　显帝甚是宽慰地褒赞太子，交给尤子纯的却是他亲笔所书的人选。他此举做得不着痕迹，御阶下的众臣即便生了双火眼金睛也看不清；明睿太子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被他精明的皇帝老爹尽收眼底，皇帝老爹因着能把他聪明能干的太子的小心思拿捏得透透的而越发志得意满，下跪谢恩的太子面上不露声色心里不住冷笑，华家的老二就是个立场摇摆不定泥鳅般滑溜的人物，要把华家拉拢到自己这边来只有干脆直白表示。不过帝王心术某种程度上来看就是个小心眼，若不时时装傻偶尔充愣，怎能让他多疑的父皇放心。
　　父皇，华家可是您老钦赐给儿臣的，儿臣先谢恩了。
　　“宣旨——，赐封楚储、华木兰、容子萩、蒙灏为太子舍人，三日后入宫随驾太子。钦此！”
　　圣旨即下，几家欢喜几家忧。
　　一门心思削尖脑袋往宫里钻太子身边凑的大失所望，一心一意只待名落孙山便可打道回府的纠结郁闷，众家心思精彩缤纷，看得太子爷乐不可支，想必将来的生活不会如从前般单调了，至少当他目睹候选侍读中并不起眼的某人一副如梦初醒大惊失色之后痛不欲生如坠地狱的变脸绝活后，对他不怎么好唬弄的父皇越发感激——一个世家子弟活了十几二十年还能保持单纯（单蠢）的心境，喜怒哀乐全都在了脸上表露无遗，这样的小孩子实在惹得他手痒不已。
　　不过，这么个极品小孩儿华家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呢？
　　千万莫怀疑，大殿上发此感慨的绝不止太子殿下一人，始终藏身于群臣之列不动声色的华安缘华家兄长顺着明睿太子昙花一现的兴味寻到被他“荣幸”关注到的人时，也不禁头疼地在内心发此感叹。
　　他那丢到人群里存在感近乎于零，平凡得一点儿特色都寻不到的异母弟弟，还没上工就被将来的上司瞧得死死的，他淮南华家世代相传随性淡然从容飘逸的高华气度呢，父亲大人您是怎么教导小三儿的，硬生生地让他把华家的脸都丢到“朝英殿”上来了，可以预见的是还会继续丢下去。三天，三天后小三儿就要进宫了，父亲大人！您太不负责任了！
　　当事者的华木兰听闻“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立时将这位先头卖力思考如何蒙混过关不引人注目，交了卷后一门心思回家侍奉母亲绞尽脑汁编造借口向父亲交待尽量不要招来责罚的华家小三烤成只外焦里嫩香脆可口的呆头木鸡。
　　“臣遵旨，谢陛下圣恩。”
　　“咚！”
　　四位入选舍人，三位领旨谢恩，一位当场昏厥。群臣哗然，上位窃笑。
　　“这个……想必华舍人是过于欣喜，以至于……”
　　明睿太子有心为他未来的舍人说几句好话，哪怕他憋了一肚子笑意肠子都快打结。
　　“皇上恕罪，太子恕罪。臣弟素来体虚，想是为皇上龙威赫赫所摄，加之大病未愈，故而殿上失仪，求皇上太子原宥！”
　　暗恨这呆头鹅干脆给他来了个就地晕倒的华家老二不得不拿出为人兄长的关切为人臣子的急切，忠君之情溢于言表，可叹他唱做俱佳甚于当红戏子，再次取悦了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