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坤坤芹

4、虞游

　　虞游最后一战，是在月河谷。

　　这里离西域的王都已经很近了。月河谷一破，打下西域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其实打下去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连续三年的战争让双方都不太讨好，再打下去，西域虽说收服，但王朝也怕是会伤筋动骨。

　　西域王不投降，那虞游只能速战速决。

　　月河谷易守难攻，西域军占据地利，这一战才拖了那么久。

　　虞游在等，在等西北的春天。

　　一把火，万支箭，打破了僵局。

　　西域军仓皇向北逃窜，虞游带人追击，很快将人围住。

　　虞游本想劝降，谁知西域王突然暴起，冲着虞游挥刀，颇有想要两败俱伤的架势。虞游侧身躲开，谁知西域王反手一劈，刀划过了虞游的腹部，而他自己，见重伤了虞游后，挥刀自刎。

　　西域的大王子献上了降书，他是西域的新王。

　　到了西域王都，虞游才知老西域王战败后为何不往王都逃命，原来他本就是谋权篡位，杀了自己的哥哥，打压大王子，上位后也只知道饮酒作乐，酒肉池林，西域人民怨声载道已久。

　　与王朝的这一战，西域的军民其实都不太想打，但老西域王一声下令，在境内征军，百姓敢怒不敢言。

　　老西域王百无是处，政治权谋一窍不通，当初篡位成功也是靠军队强力镇压，但在军事上还有点见解，才让这场仗打了三年。

　　之后不久，虞游在路过一村庄时，突然吐了一口鲜血。

　　当时只有他一人，虞游吐血后头又变得昏沉，浑身乏力，驾着马勉力行走一段后，最终失去意识从马上掉了下来。

　　虞游再睁眼时，就是在那女子家里了。他被救了。

　　那女子师承名医，一眼就看出他中了毒。那毒名叫丹藜，无色无味，是世间奇毒，至今无人可解，中毒后半月便会毒发。依着女子的医术，最多只能续命两月。

　　两月，足够了。

　　虞游会在这两月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只是...虞游想到了一张明媚的脸，她要怎么办？

　　一月后，虞游启程回京，他比军队先行入京，进宫面见圣上，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拒绝了封侯拜相，用军功为谢平莹求来了恩典。

　　当晚又回了虞府，告诉了虞家二老，又在深夜只身入谢府，告诉了谢家长辈。

　　当时正好谢太傅正与谢修然商论朝事，谢修然也就将事情听了全。

　　几人都是无话可说，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办法。

　　第二天，军队入京，虞游与女子同乘一骑入京。

　　女子原本给虞游配了药，能保两月无虞，但女子听说虞游是要回京后，便要求虞游带她一同入京。

　　入京后，女子只在虞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便留下纸条不知所踪。

　　虞游也不在意这些，接下来的日子与各方周旋，处理着自己的身后事。

　　接到消息说谢夫人带着谢平莹去了兰因寺，虞游思虑很久，还是悄悄地跟了去。

　　他看见了谢平莹独自哭泣，也看到了贺城满眼的担忧与爱慕。

　　这样也挺好，虞游心想，他也不能拖着她一辈子。

　　深夜，虞游坐在巨石上独自饮酒，他的日子不多了，这个时候也不想着什么忌酒，怎么畅快怎么来。

　　只是喝了酒看着天上的月亮时，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几年前的那轮明月。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虞游眼睛微眯，眼前的景色模糊起来，迷迷糊糊的，眼前的月与印象中的月重合起来。

　　两个月亮。

　　两个月亮，是他私有。

　　虞游倏尔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笑到最后又不受控地落下泪来。

　　笑声中又压抑着苦闷。

　　他喜欢她呀。

　　但也只能喜欢到这里了。

　　他们不会有结果了。

　　由他陪伴着长大的、他从小就喜欢的姑娘，最终会忘了关于他的一切，会将他的名字深埋于记忆深处，再也不会提起。

　　这样也好。

　　她会找一个身体康健的夫君，会生几个孩子，会长乐无忧。她的任性，她的害羞，她的忧虑，也只会给她的夫君。

　　她不会再爱虞游。

　　她会忘了这个给她无数欢愉但又给她痛苦的人。

　　她一向狠心，他一直都知道。

　　她是个讨厌的人。

　　莹莹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