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课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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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左厢房。
裴墨第一次睡在这样安稳的地方，不需要把自己打扮得脏兮兮的睡在街角，不需要睡在漏雨有虫的桥洞破庙，也不需要睡在柴房，半夜被拎起来搬花。
安安静静，无人打扰，有厚实的被子和坚固的门墙，令人安心。
裴墨抓着被子，想起白天的事情。
她没有想过长鱼簌会来，像她那样长于高门大户的娇小姐，将自己拉出泥泞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裴墨看到这段时间长鱼簌毫无踪迹，本来已经不抱期待了，也对，名门闺秀只是路见不平想要搭救一个失足少女罢了，满足满足自己的侠女梦，有什么错呢？
长鱼簌又不欠她的。
但是裴墨这段时间，心里的确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这种失望，直到今天长鱼簌出现才散去一些。
裴墨把这段时间的情绪统称为贪婪，人总是贪心的，有一就想有二。
而今天长鱼簌来找她，确实，满足了她的贪婪，让她觉得满足。
这一刻的温暖，也让裴墨觉得，或许未来并没有那么糟糕。
一墙之隔。
古人的睡眠时间似乎都比较早，即使长鱼簌的灵魂寄生在瓷娃娃里，生物钟也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个点已经早早入睡。
除了不用吃喝拉撒之外，睡觉和日常的精力充沛都和普通人无异，长鱼簌甚至觉得她现在就像一个话本里的仙人，达到了辟谷的境界。
想想还挺厉害。
程烟染边笑边看着瓷娃娃，还象征性地给她拉了拉被子，虽然长鱼簌根本不用。
也挺好的。
可能是因为死过一次了，长鱼簌的心境开阔了许多。
寄生在这样一个瓷娃娃里，就像在风雨中得以栖身的屋子，宁静有安全感，也无需每日早起请安，做女工什么的。
程烟染是个很好的姑娘，做什么都会带上她，或许是因着占用身体的愧疚，程烟染总是会让她有事情的参与感。
“你才是侯府的小姐嘛，好歹算主人家，那我不是得问一下主人家的意见吗？”程烟染要在房间里找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会先开口询问她。
程烟染借用过她的东西也总是会放回原来的位置，好像下一秒她们就会回到原本的情景，这样也不至于给长鱼簌的生活带来长时间不触碰的不适应感。
程烟染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会替代她。
长鱼簌感动于这样的真诚，但是若是真的被代替，好像也……无甚不可。
很怪异，长鱼簌一直是个内心冷淡的人，即便外表装出纯真活泼的样子，内心却总是一片灰漠。
对于她的家人，她总是觉得她应该爱，而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去爱护，去亲近。
但是近日，这种情况似乎有了些转变，不知是福还是祸。
还有，长姐她……
长鱼簌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程烟染翻了个身，将身子蜷缩起来，明明白天觉得已经完全适应了，深夜的时候却总有孤独感涌上来。
闭眼，闭眼，用力闭眼，闭着闭着就可以睡着了。
这是很久之前院长教给她的办法。
月挂霜空，树泣凉风。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所以这个鹌鹑到底要怎么绣啊？！”程烟染崩溃了。
碧草和裴墨站在程烟染旁边，看着她为这个发愁。
长鱼簌立在桌上想安慰两句，又想起还有另外两人，就住了口。
好吧，说实话，她也不擅长女红，帮不上什么忙。
碧草看着程烟染，眉头上染了点疑惑。
小姐一向不擅长女红的，但是以前并不会如此外放地表达出来，顶多只是小声地抱怨几句，可现在小姐自刚刚开始，半个时辰，只绣了几针，而且下针的习惯似乎也有了改变。
抽出一根丝，后面便牵连了更多相连的线。
小姐最近好像更爱吃红豆莲子羹了，明明以前更偏爱银耳莲子羹的；爱穿的衣裳也从鸦青色变成了藕色；执笔写字时，尾指也不会轻轻地敲笔杆了……
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碧草看着程烟染，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程烟染感受到碧草的目光，想起了之前长鱼簌跟她说的提醒，便假装无意识地摸了摸眉头，碧草见此，也眉头一松。
对嘛，人有变化，在所难免，小姐还是有很多没有改变的地方的。
“碧草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大约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所以想瞒过她需要废些心思，这些小动作你可得记一下，其他的时候你也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长鱼簌虽然年纪不大，粗浅了解也只觉得单纯乐观，但却意外的聪慧细心。
程烟染还在愁这两只鸳鸯，裴墨适时地出声：“小姐，奴婢善女红，可以教您绣这鸳鸯。”
程烟染手一抖，针直接扎上手指头，红豆大小的血珠冒了出来。
奴婢？你改口改得到真快！
“哎呀，我去拿止血的创药。”碧草转身去柜子旁找创药。
趁着这个时间，程烟染跟裴墨说：“裴墨，你以后就不要自称奴婢了，你看，我都不让碧草这样自称的，说白了，你们是来我们府上做工的，没签卖身契，不必自称奴婢。”
开玩笑，你敢叫，我也不敢听。
裴墨愣了一下，唇角微扬，顺应道：“是，小姐。”
“来了，小姐先包扎上吧。”碧草边包扎，边絮絮叨叨，“小姐，您可真是，怎么如此不小心……”
程烟染面色讪讪。
裴墨拿了个新的绣绷，教起程烟染该如何绣。
裴墨一边教程烟染一边自己绣着，布面上很快就出现了鸳鸯的轮廓，然后再仔细地将鸳鸯的身体补齐，末了还要在周边绣上水波和苇草。
她绣得近看又密又整齐，拿远了看又显得栩栩如生。
程烟染跟着绣，有些针绣错了，裴墨还会轻轻地指一下，又似无意间靠在耳边说：“小姐，你这里又绣错了，这样走针会很杂乱的。”
绵软温和的气息萦绕在耳边，程烟染突然想起原著中的情节。
在原著中，裴墨在蓄意接近大皇子的过程中遇到了绊脚石，裴墨也是用了各种手段将其铲除，程烟染印象最深的，是裴墨轻轻附在那女人的耳边说：“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不要怪我啊。”
最后将那女人手脚砍断，弃之在寒冬之中，裴墨与大皇子一同路过，大皇子远远的认不出故人，便问裴墨。
裴墨只答：“市井乞儿罢了。”于是大皇子便将这曾经的心上人扔出了府中，使其死于寒冬桥下。
程烟染耳边一麻，呼吸一窒，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乱了，是以裴墨手把手教，程烟染反而绣得更慢了些。
终于绣完了，程烟染的害怕也慢慢平复，碧草不知何时已悄悄退出了房间。
“裴墨，我倒是不曾想过，你还如此善女红。”她有些困惑。
裴墨从小流浪，并没有受过良好的闺阁教育，为什么会如此精通女红呢？
难道反派都是从娘胎里出来就什么都会的吗？
“回小姐，奴……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为一些人家修补衣服做工，针线功夫上来后，也会了些女红，可以接更多的活计。”裴墨脸上没有什么其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不关己的事情。
“哦……哦，这样啊。”程烟染却不能当成没事发生，毕竟是揭了别人的伤疤，她不再说话，轻手把针线放回了篓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课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