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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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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捧着肚子下了饭桌,被顾北川以散食的理由拎回了房间。
裴谨看出他们二人有话要说,只一人去了茶室。
一进房间顾北川就一巴掌拍到了阿成头上。
阿成嗷的一声就蹿到了角落,动作相当熟练。
“川哥,川大哥,又怎么了,好好的干嘛打我?”
顾北川没搭理他夸张的反应,反问他:“你觉得裴谨怎么样?”
阿成这个人,聒噪又浮躁,却有着小动物般的直觉。
没什么理由,他能轻易感受到一个人的善意和恶意,有时这个直觉的范围甚至能覆盖风险的预知。
阿成想了想:“没怎么样啊,他人挺好的。”
“你确定?”
阿成慢慢挪回桌边:“川哥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吧,我觉得裴谨不太喜欢我。”下半句他没说:我觉得他更喜欢你。
阿成,作为一个18岁的小伙子,不太能接受自己被人讨厌的事实。
他看顾北川开始思考,又慢慢靠近了些,小声问道:“川哥,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北川慢慢说道:“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好像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两人初相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判断依据。
他按下自己奇怪的想法继续说道:“他那个丫鬟,应该是会功夫的。”
之前在陆地上没注意,今天来叫他们吃饭时他才发现,她行走在甲板上身形稳健,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阿成不以为意:“裴公子出身大户人家,有一两个会功夫的下人保护那不是很正常嘛。”
顾北川其实内心也并不确定,他开始回忆上船时看到的那些家丁船夫,举手投足间对身体各个部分的把控很是准确,似乎完全没有一般下人的懒散模样。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阿成说的有道理,有钱人家的下人必定也是不一般的。
自从认识了裴谨,好像他总会陷入一些莫名的疑惑中,顾北川揉了揉眉头:“行了,我也就提醒你一下,我们对他并不了解,少说多听总是好的。”
阿成拍拍胸脯:“川哥,我嘴巴严得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心里有数的,你放心!”
顾北川看他的眼神简直一言难尽:还放心,今天就一顿饭的功夫,让人家套出多少消息去,要不是怕中途打断引人怀疑,他早就把阿成拖走了,幸好没说到什么要紧的事。
想到这儿他气又有些不顺,一把揪住阿成,连拍了他脑门好几下:“你多学学人家裴谨,他比你还小一岁,你丢不丢人!”直到把阿成拍的眼泪汪汪才作罢。
阿成蹲在一边揉着额头愤愤:一会儿让我提防,一会儿又让我学人家,真是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大早,阿成就扑向了饭桌,桌上的早点果然没让他失望。
“二位昨天睡得好吗?”裴谨依旧笑眯眯。
“唔。”阿成费劲地咽下嘴里的肉包子:“睡得可好了,我第一次睡那么软的床,可真是太舒服了,是吧,川哥?”
顾北川头都没抬:“我睡的是硬床。”
“啊?”
顾北川的眼神嫌弃极了:“把你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再说话。”
裴谨吃得慢,正在小口喝粥,听到这儿说:“据我所知习武之人惯睡硬床以保证身姿挺拔,不知道顾大哥是否睡得好。”
眼看阿成又要张嘴,顾北川眼疾手快抄起一个馒头塞进了阿成嘴里。
然后他看向裴谨:“你怎么知道我习武?”
裴谨歪歪头,一脸单纯:“难道不是吗?我看顾大哥昨天在船上走路也很是稳健,且手指根部、虎口处和鱼际穴处有厚茧,应该是常练棍棒刀枪吧。”
“没想到你对功夫也有了解。”顾北川这话说的平静,无丝毫意外或赞赏之意,反而有一丝试探。
裴谨却并不在意,继续捧起粥:“我家商号里也有镖局,看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这一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餐桌上的饭菜就没有重样的,今天是江南菜式,明日便是西北菜,于是很快阿成的心思都专注在期待每天的饭食。
第五天,他们来到了一个补给城镇,船靠了岸,裴谨叫上顾北川他们下船走走。
“船上的食物备多了不新鲜,补起来也需要时间,我们今天得在镇上住一晚。”
多方水路在此处汇聚,时间久了就成了南来北往的船只靠岸补给的地方,逐渐繁华了起来。
当地人有心,在河边栽种了一排排杜鹃花,据说是引用了“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以期给来往的旅人以家的温暖。
真假不知,但眼前的花朵开成一片,红粉相间,繁茂艳丽,引得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这条花路连接了码头和市集,裴谨一行人也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行而过。
两个丫鬟陪着裴谨走在前面,顾北川和阿成紧随其后。可惜人流过于密集,没走几步几人就被冲散。
顾北川个子高,眼睁睁看着裴谨和丫鬟被人流簇拥着走向了一旁的岔路,看着裴谨逐渐远去的身影,他突然觉得很熟悉,似乎以前发生过或类似的场景。
而随着人群逐渐掩盖了裴谨的背影,这种感觉就像衣摆上的褶皱,很快便被抚平不见。
顾北川被人群挤得难受,薅过一旁还在看热闹的阿成就往前走,却发现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他拨开人群大步向前走去。
顺着岔路走上来是一个小山丘,花少了,按理说人也该少了,可现在却有不少人围在了一处。
顾北川仗着身高很轻易地看清发生了什么。
此刻裴谨身前是一群家丁打扮的人,为首的那个言语嚣张,指着裴谨:“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现在趁我们好说话请你去做客,要是惹毛了我家公子,到时有你苦头吃。”
裴谨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从他悠然扇动手中纸扇的频率来看,他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一旁的银朱是个暴脾气,一把拍开对方的手:“你才别给脸不要脸,你家公子知道自己养的狗整天在外面乱吠吗?”
那人无赖一笑:“哟,小丫头长得也好生俊俏,不如跟这位一起给我家公子做个陪床丫鬟。”说着就想上手拉银朱。
阿成一看急了,抬脚想上前帮忙却被顾北川拦住了:“等等。”
他看得出这几个家丁脚步虚浮,下盘不稳,没什么功夫在身,他们离得不远,真有危险他再出手也来得及,“趁机会试试那俩丫鬟的身手。”
不出所料,银朱把那家丁的手一拉再往身侧一推,那人就踉跄着差点倒下,周围人哄笑起来。
那人气的脸通红,刚想扑上前就听一声:“住手!”
人群分开,走出一个年轻男子,衣着华贵奢靡,玉佩玉珏玉扇坠,能镶金的地方也都没放过,总而言之就是个移动的人形宝箱,看得裴谨眼睛疼。
那年轻公子步伐嚣张,走上前来一扇子就敲在了那家丁头上:“好好赏个花,就听你哇哇叫,平白坏了小爷我的心情。”
家丁立马挂上了谄媚的笑,弯着腰凑到男子身边:“爷,您不一直看不上城里那些纨绔吗,这不,小的看这人相貌不俗,与您的气质极为相衬,本想好言好语请到府上与爷饮酒对诗,谁知他这么不知好歹,言语间还对爷颇为不敬,小的这才急了。”
周围人听他这么颠倒黑白乱说一通纷纷指指点点,那年轻男子显然也没耐心听这闲官司,抬头看向裴谨,眉头一挑,面露欣喜,只见他略整衣冠,迈步走向裴谨。
“这位公子,在下柳如风,与公子一见如故,不知可否请公子到府上一叙?”
来了正主,裴谨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他上下打量了柳如风一眼:“阁下可是城中柳员外府上大公子?”
柳如风这人,天生好美人,倒没什么龌龊想法,就是喜欢看美人,无论男女,此时见到裴谨更是欣喜,一听裴谨竟然还知道他,耳根都红了:“正是在下,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裴谨视线投向一边,没回答他,只是轻声感叹:“都说柳家嫡不如庶,长不及幼,看来的确有几分道理。”
柳如风当即沉了脸,他生母早逝,虽为嫡长子,却始终遭到颇受宠爱的庶子压制,人人都道柳家庶子是文采飞扬的谦谦君子,反观他这嫡子却是整日舞枪弄棒的莽夫,全因柳如风的生母出身将门,反而不如出身书香门第的妾会教子。
“看来你果真是不知好歹,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尝尝。”柳如风恶狠狠地说道。
他一把夺过一边家丁手里的剑,直指裴谨:“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向我赔罪,我便饶你一回!”
一看亮了武器,围观人群齐齐往后退了退,杵在一旁的顾北川二人反倒被挤到了前面。
他们竟然有剑?这下顾北川也沉不住气了,脚步不由自主往前迈去。
裴谨无奈摇摇头:“年轻人听不得批评可不行。”
他本来年纪就不大,眼神明亮、面容明艳,立身于锦簇花团中更显出几分活泼,看起来就又小了几岁,被这么一个少年般的人物指点,柳如风面子哪里挂得住,一腿蹬地,剑也不出鞘直直向裴谨刺来。
裴谨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旁人看起来以为他被吓傻了,众人一阵惊呼,顾北川加快了脚步,但毕竟隔着几步,眼看着那剑鞘已然裹挟风声杀到了裴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