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苗》青山予鱼

1、回老家了

　　“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江亦然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车辆，内心是无法掩饰的慌张。脸上刚刚留下的巴掌印愈发显眼，车内的低气压压地江亦然无法动弹，只剩下女人的低声啜泣和男人粗犷的呼吸。
　　“你还有脸在这里给我甩脸色看？”男人狠狠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老子辛辛苦苦花钱送你去国外读书，你学了什么？一天到晚只知道跟着些鬼佬瞎混，把自己搞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情？”
　　江亦然紧紧的攥着拳头，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反驳，那老男人现在正在气头上，顶嘴最后害的还是自己。
　　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一个暴戾的怪物，小时候只要他心情不好，自己和妈妈就会挨一顿毒打，江亦然恨透了他的父亲，可是没办法，他需要钱，他得靠他爸给钱才能过日子，江亦然曾发过誓，有一天他一定会赚很多钱，然后把这些钱狠狠的砸在那个男人脸上，当着他的面把妈妈带走，逃离这个恶魔，可惜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他爸就破产了。
　　江亦然一想到这里就猛地倒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像是堵死了似的，两天前他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让他赶紧回国，他再三询问也没问出原由，稀里糊涂的就回了国，没想到刚到机场母亲就告诉了他公司破产的事情，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现在三人正在回老家的路上。
　　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内，让他接受这样的事情，实属不易，江亦然一想到可能不能再回加拿大就心里难受。
　　“小楚.....一个人在加拿大会怎么样......”江亦然狠狠的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想起了小楚弯弯的笑眼，温柔的嗓音，好像昨天小楚还依恋在他身旁叫他早点回来。
　　“宝宝，对不起......”女人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江亦然从回忆中被扯回了现实。
　　“爸爸妈妈实在没办法了，妈妈知道这很突然，但是...爸爸妈妈现在，真的没办法送你去回去...宝宝，原谅爸爸妈妈好吗？”女人再次小声请求着。
　　江亦然轻轻抬起头来，透过反光镜看着镜子里的母亲，那个女人就算哭起来也还是那么好看，亮亮的眼睛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黯淡，反而变得更有韵味，眼眶红红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可是最近头发上好像冒出了几根白发，之前从来没有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跟他道个什么歉？应该是他跟我道歉吧，把老子的钱拿来自己享受.....居然还敢...”
　　“行了！你别说了！”女人猛地一声大叫，“算我求你了......我们回去吧”她哭着恳求着，江海被妻子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沉默了下来。
　　江亦然脑子里稀里糊涂的一团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老家.....老家这个地方以前听妈妈提起过，是个小地方，他从来没去过，他该怎么在那里生存啊。江亦然觉得自己就像之前和朋友们一起嘲笑的那种难民一般，落魄到极致，可怜到可笑。以前的朋友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他的，太丢人了......
　　车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停了下来，江海打开车门，去后备箱取行李，江亦然就这么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女人在一旁看着车里儿子铁青的脸色，心里难受的像被撕成几瓣。
　　“给老子滚下来”江海冲到前面，一脚踹在车门上。
　　“听到没有！”
　　江亦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父亲，眼神空洞地吓人，他机械的打开车门，径直走过江海面前拿起自己的行李，跟在李淑香背后走了进去。他像个被拧了发条的机械娃娃一般，站在破旧的客厅中心，看着他的妈妈。
　　“小然，你的房间是那个。”
　　李淑华微微抬起手指指着一间已经掉了外皮的仿制木门。江亦然推着行李箱走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关门的这一刻，他紧绷着的身体像被抽掉脊椎似的，慢慢瘫坐在地上，眼前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很想看清这个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眼前为什么总是模糊的呀.....江亦然想着，他慢慢抱住自己的箱子，好像把浑身力气都撒在了这个箱子上。
　　房间外哐当一声响，江亦然猛地回过神。
　　“别他妈哭了！”江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玻璃在地上炸开的声音。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这种声音又开始了！江亦然一脚踹在了箱子上，猛地站了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头晕乎乎的好像世界颠倒了一样，不行，他要去保护妈妈。
　　江亦然摸索着去打开门把手，却怎么也拧不开。门把手是老式的圆形按钮，由于太长时间没用已经上锈了按不进去也拧不过来，江亦然疯狂的拧着门把手，却丝毫没有变化。
　　操！操！操！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和他作对！！江亦然一拳狠狠的锤在了门上，一拳又一拳，铁片划上了他的手，鲜血一点点流了下来，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终于门被打开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江海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在看到江亦然满手鲜血时愣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恶狠狠地说到“你们两个人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小然！小然你手怎么回事！”李淑华在看到江亦然的时候心颤了一下，猛地扑了过去，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在他耳边放大，那么一瞬间江亦然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他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地方！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他推开了女人，疯了一般的冲出屋子。
　　我要呼吸空气，我要窒息了！江亦然掐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息着。女人从屋里追了出来，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
　　“不要喊了！求你了.....可不可以安静啊.....”江亦然心里的声音疯狂的充斥着他的脑子。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只知道往前奔跑，因为他想逃离，他想安静，他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终于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江亦然弯下腰急急地喘息着，慢慢地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脸无声的哭泣着，从压抑的哭声到最后放声大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这里很安静，他瘫坐在地上，像小时候妈妈不给他买喜欢的玩具时他坐在地上耍赖大哭一样，他现在就这样坐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奋力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