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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同天 ...

  •   三间房屋最里的那间。
      宴隐和雾灯相对而立,宴隐在刑山鞭下受伤不轻,运转灵力调息着。
      而雾灯维持了原形,一身白毛全染了红,不让人靠近,神情颇有一些浑浑噩噩,知晓隔壁在救治被他伤害的二人,却不知自己是何心情,或是,应该有何心情。
      顾雁离开青州时,的确是不愉快的,雾灯对此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年大雪纷飞的冬日,族人齐聚祠堂,全族的长老坐在厅堂两侧宽椅之上,唯独自己被以太小的名义不予参会,可还是悄悄跑了出来,在祠堂的门口偷看。
      有同族的姐姐发现了他,要带他回去,在苦苦哀求之下,以今后在藏经楼修炼百年的条件得到了姐姐默许。
      顾雁背对着他,脸色难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顾雁身量一直都是修长而挺拔的,头颅不曾为谁而低过,为了一些事情,稍微有些激动,却还是谨守了礼节,静静聆听,字字句句,一条条地辩述,全族的天之骄子,姿态如此。反观那些长老,个个争得面红耳赤,好不雅观。
      祠堂中的家族大会持续了一天一夜。
      夜里雾灯倚在门框上酣然入睡,被一片冰冷惊醒,是顾雁同他玩闹,故意伸手到他脖颈。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那么久?雾灯一直在外面等你。”
      或许是因为在一旁站了太久,顾雁发上睫上连同肩上都沾了雪,俯身时全都坠落在雾灯面庞,他抱起雾灯,回去居所,一路沉默。
      次日醒来,枕边有一把顾雁平日不离身的素纹短刀,而后便是得知天碑毁坏,兄长离族等一系列混乱的消息。
      顾雁的消失不是突然的,起初还有三两消息传回,在东极的海边论禅,在南地荒漠奔走,亦或是于月山附近品茶赏月,以至于雾灯过了许久才发现这是属于顾雁的不告而别。
      刑山一语,使一切有迹可循。
      顾雁过早的离开,对雾灯来说几乎是灭顶的打击,他和顾雁的父母早逝,虽在家族庇佑之下,没有过过苦日子,但从来只有兄弟二人相依谈心,哥哥个性天然大方,他生性腼腆,后来只剩他一个了,更不爱说话,吃住都躲在藏经楼,连十年一次的家族评比,百年一遇的秘境探宝也不参加。
      后来,雾灯做了一个梦。
      梦里漫天烟霞如血,触目所及,一片猩红,顾雁红衣似火,衬得脸色愈加苍白,疲惫不堪,匆匆赶到自己面前,叮嘱着:“雾灯,哥哥要出远门,不知何时回,你今后在族里要乖,不得贪玩荒废修习,也不得出族胡闹。”
      顾雁咬破手指,单手结印,于他额头一触。
      那一抹红,转身融进了漫天的云霞,长长久久,不复相见。
      雾灯把短刀随意翻转,刀柄木色已失,刀刃精光已灭,母亲将这物品传给顾雁,顾雁再把它留给雾灯,只是一把装饰用的佩刀而已,不是杀人的兵器,所以只是刺穿两个人而已,刀刃已有缺口。
      顾雁常说万物有灵,与其杀生造业,不如医心斩业。
      思狸是雾灯千余年来手里第一条命。
      他与思狸一战同样伤的不轻,颈部,脊背,后腿都被撕扯下了成年人手掌般大小的皮肉,深可见骨,如若不是沈漪突然出事,胜负还未可知。
      摇摆站起,推开房门,碰见方才急吼吼冲进来又走掉的风兽,脖子伸直了趴在光罩上张望。
      风兽见他,邀请他一起打破这个烦人的罩子,三个头颅上三张嘴一起开口:“喂,我们一齐动手,肯定能破开,刑山那家伙,果真要拿我的东西借花献佛,等我抢回来,分你一半。”
      雾灯摇摇头。
      风兽还是不依:“为什么呀,我听觅松说里面的人是你杀的,现在他们要救,你就光看着,不做点什么吗?”
      雾灯金瞳收缩,却仍坚持:“我受伤了,无能为力。”说罢也跟着风兽一起趴在罩子上向内看去。
      木门只是最普通的凡间木头,聊胜于无的东西,光罩也只为阻人,所以以二人目力,视线很快落到内里景象。
      李衍拿着瓶子,往沈漪嘴里倒了许多,绿液再回瓶子,已少去十之一二,再摄取出一滴,放入一碗黑乎乎药汤,洒到一块“血坨”上。
      “血坨”蜷在沈漪身侧,难辨其形貌。
      风兽抓着胸口,难受地呜呜叫,雾灯回首,对方见有人关注,更加肆无忌惮哭闹起来:“宝贝!我的宝贝!”忽然又变了脸色,像是对雾灯询问,又像自言自语:“不对,这玩意儿是可以吃的吗?不可能啊?”
      雾灯没理他,踏着沉重步伐回去了。
      刑山宗离得不远,三日就到了。
      这三日,除了光罩护起的房间里时不时传出惊落飞鸟的惨叫外,一切平常。
      刑山的弟子们知晓师尊回宗,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在门口迎接,其余的不是因住的太远,来不及赶到,就是完全没收到消息。
      刑山有事在身,没去计较这些事情,吩咐在场的弟子守好宗门大阵后,匆匆带人去了自己“仙居”,所谓仙居,位于一条绿带般的河流环绕中心,远看似明珠镶嵌于青玉之上,美轮美奂,不愧仙居之名。
      渡河之时,吩咐了李衍将思狸□□抛下,置于湍急河流之中,李衍心中颇多疑惑,还是照做了,只是隐隐感觉“抛尸”之时有一股极瘆人的眼神注目自己许久。
      刑山宫殿一般的居处,青山林立,大片草地香园,实在是个好地方。
      雾灯跟了宴隐挑了一处落下,在谢无患苏醒之前,宴隐也无法拿定什么主意,雾灯六神无主,没了谢无患,他找不到顾雁,现在做什么都无所谓。
      李衍随刑山一起,在另一处照看沈漪和谢无患。
      刑山这些天听李衍左解释又解释,终于懂了服元生之水的用处,每天都问一遍李衍是不是药量多了,怎么沈漪还不醒之类的话。
      李衍心里吐槽,面上还是保持了尊敬,回答他这是正常的。
      而谢无患才是情况严重的那个,因为李衍检查了他所有开放着的地方,躯体,一部分识海,一部分的神魂,完全找不到病因,好几日了,躺在那里头发丝都没动过,李衍正发着愁呢,耐性不太好,偏偏有只风兽整天在一旁向刑山索要宝贝吵得人心慌意乱,他发现一旦接触多了,以前无比向往的人与物也会使他厌烦,于是本着“不当病猫”的精神,彻底爆发了一次,将风兽赶去河边,消停了一段时日。
      七日过后,沈漪终于有睁眼的迹象,李衍小心脏雀跃了一下,又被沉重的现实打得低下头颅:思狸一点动静都没有。
      预想到未来的腥风血雨,李衍在识海翻阅过所有药典医书无果之后,仰天长啸:“爹,娘,带我回家吧!孩儿实在承受不来!”
      又过去七日。
      刑山正同后面续陆陆续续来拜见的弟子们商讨一份完美的“门规”,李衍闯入,众弟子一拥而上擒住,五花大绑了交给刑山。
      刑山失笑,本想呵斥弟子们无礼,又是一阵哄闹,沈漪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虽然衣袍多日未换洗,血污尚在,但仍悠然踏入,气定神闲。
      那群毛头小子没人敢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来者,从进入泉水镇那时,沈漪就被谢无患改换了长相,之后便一直用着这张脸,假相虽然敛下了惊人的容貌,却还是掩不住出尘气质。
      李衍借机挣脱,心中大骂:好一群欺软怕硬地头蛇,合着只敢欺负我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漪径直走到大堂中心,左右看看,问道:“思狸呢?”
      “他……受了重伤。”
      沈漪一愣,道:“人在哪?”
      “在,在河里。”李衍声如蚊呐。
      “是多重的伤?”沈漪本提脚欲走,忽然又回身抬首,向着台阶之上的刑山询问,语气平淡如吃饭饮茶。
      刑山知道大事不妙,却开不了口,捅捅身边李衍,示意他说话。
      李衍周身一抖,答道:“我们已让他服下元生之水,不日后便会醒来!”
      李衍没有明着回答,他觉得沈漪本人应该最懂得,能以元生之水作为唯一手段的伤势,是多么严重。
      谁知沈漪一双眸子将李衍从头顶看至脚下,好像把皮都扒掉几层,扯出内脏,下一刻便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将他直接就地超度一样,李衍再一定睛,沈漪却面色如常,根本没有任何表情,眸光也是淡淡的。
      “谁动的手?”沈漪犹记自己入梦之前场景,是刑山与谢无患对峙。难道是?沈漪摇摇头,谢无患不待见思狸,但没那个心肠下毒手,顶多是见死不救罢了。
      那就只剩……
      果不其然,刑山轻轻开口:“是,顾雁的弟弟。”
      刑山又道:“刀剑无眼,你知道的。”
      沈漪没有丝毫惊讶,点头后往外行去,他知刑山不提雾灯大名是为何,无非是怕他激动失控,拐个弯提醒他,免得一时间又造许多杀孽,是谁都好办,偏生是顾雁的弟弟。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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