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徒》雪庐

12、无巧不成书

　　若不能避，那便准备战。
　　宴隐一身火红，执红枪，跃至医馆顶上，修为外放，神识全开，震慑着四方不怀好意的试探。
　　除了有些耐不住的小喽啰出现，被宴隐喝退，其余人好似在等待适合的出手时机，皆暗中不动，先前那几道强大神识并未再现。
　　谢无患安排好宴隐，也与李衍前后脚进入医馆。
　　思狸叼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艰难地给沈漪喂药。
　　谢无患大步向前，将药碗抢了过来，把思狸气得一蹦三尺高，谢无患将它按下，道：“你这没化形的小哑巴，笨手笨脚的。”
　　思狸龇牙咧嘴，听懂了谢无患在嘲讽它，将木板抓得咯吱咯吱的，大叫：“你是坏人。”
　　谢无患眼前白光闪过，肩头一沉，毛茸茸的大尾巴就糊到了脖子上，是思狸这个上一刻还在骂他是坏人的猫妖跳到了他肩上。
　　虽然大喊谢无患是坏人，思狸还是可耻地屈服了，毕竟胳膊掰不过大腿，且谢无患现下身上没什么恶意，甚至带了它心底深埋许久的一丝熟悉感。
　　思狸粘着雾灯，是因其为白虎之身，气息天然中正醇厚，在其身边光是待着就舒适不已；压着李衍的肩头，是因为他看起来胆小好欺负；而靠近谢无患，则完全是那一份似曾相识感作祟。
　　谢无患坐上床沿，将沈漪上半身扶起，以手搂他肩头，使他将头斜靠在自己身上，再把药碗拿起，一勺一勺地喂。
　　这个姿势极为亲密，思狸不满极了，却又有火发不出，一双肉爪在谢无患肩头狠狠地跺。
　　谢无患感受到思狸动作，问道：“小哑巴，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思狸喉咙哼哼两声，不说话。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谢无患问。
　　“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思狸气呼呼的。
　　谢无患一笑：“我啊，我是来讨债的。”
　　思狸没料到这个答案，脑瓜低垂，半晌才酝酿出一句话：“他欠你什么？”
　　“万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谢无患指尖一点，戳了下思狸脑瓜，避开这个话题。
　　思狸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偏偏谢无患的那一指不轻不重，使得它身躯无比舒服，灵流滋润全身，如同裹上它最爱的绒毯，在海水中自由自在地穿行。
　　“他是我最爱的人，”思狸摇头晃脑，避重就轻：“嗯，不对，是最爱的人，之一。”
　　谢无患喂完药，把沈漪放回去。
　　思狸紧跟着跳回，生怕谢无患同之前一样把沈漪摔到了，使肉垫在后面捧着。
　　谢无患笑它，它瞪回来。
　　李衍轻咳两声，打破这幼稚的场景，朝着谢无患：“年轻人，眼力不好吧，一个猫一个人，当然是主宠关系了。”
　　思狸后脚一跳，跃到李衍头上，一边扯他的头发，一边叫着“老头找打。”
　　李衍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惹这猫妖了，狼狈地拿袖子赶它，奈何猫妖蛮横不讲理，把他袖子也勾起扯烂，才一脸餍足地从他身上下来。
　　“你才是猫妖，你全家都是猫妖。”
　　思狸下来后走了两步，还有些气愤，又回头骂了一句。
　　默默在一旁运功的雾灯终于气息一转，来到收势阶段，不一会儿，眼一睁，圆圆金瞳开启，开口并不提沈漪情况，只对李衍咧嘴一笑：“老爷爷，思狸最讨厌别人说它是猫妖了。”
　　李衍被二者轮流怼，竟然求助似的看向谢无患，大有谢无患不帮他出头，就要罢工的意思。
　　谁知谢无患双手一指，把李衍整个人都移到了医馆房顶之上，跟宴隐大眼瞪小眼。宴隐知他何来，谢无患事前有交代，于是宴隐也不跟李衍客气，道：“李大夫，你也是修道之人，不可能对自己居所不做任何防护吧？今日时机特殊，还请你把医馆内外禁制全数开启。”
　　李衍扶额：“我真是欠了你们的。”
　　屋内思狸这下满意点头，两步跳到雾灯面前：“雾灯，他怎么样了。”
　　雾灯拍拍自己胸脯，头上一撮白毛一抖一抖地：“放心，老爷爷交代的我都做好了，不知道是哪个给他喂了好多杂草药汤，驱除不难，只是差点污了我的灵气。”
　　始作俑者谢无患本人，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巴。
　　沈漪始终没有动静，思狸转了又转，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谢无患对思狸身份没有什么头绪，怎么看都是一只猫，是不是猫都不影响什么本质的东西，自然不再探究。
　　心底想起李衍还说过要帮沈漪聚灵才能算救治有成，给了他两个方案，一是以聚灵针刺入手足身体各个关节，辅以聚灵阵，可通过从外界摄取所需灵气来维持躯体基本的需要，此法简单，但是效用有限；二是以心神为引，将一缕心神与神物炼为一体，通过神物的聚灵之力反哺本人。
　　修者分为道身，神魂，识海三体，道身是一切的根基，沈漪便是道身都退化成了凡人之质，神魂也跟着受了影响。
　　沈漪现在毫无自保能力，羸弱得简直是风一吹就会倒了，若风再大些，被吹走也不是没有可能，莫说分出心神炼化神物了，不被神物反炼化都算烧高香。
　　聚灵针之效虽聊胜于无，却是唯一可行之术了。
　　一旁雾灯蹲在床边，摸摸思狸的头，思狸性子急，两三下没看到沈漪好转，忧郁无限，转悠累了，趴在一旁又开始用爪子揉沈漪手臂。
　　“思狸，我们带他去找我哥哥吧，只要找到我哥哥，就会有办法了。”雾灯满面忧郁。
　　思狸好似被人踩了一脚似的，突然跳起来，意识到雾灯他们好像还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这人是谁，一时间难以开口。
　　思狸与宴隐，雾灯在望月城相识，后结伴同来离澄心宗最近的泉水镇，宴隐要找城主，雾灯想找哥哥，自己想找沈漪。
　　雾灯的哥哥他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与沈漪是好友，曾到源气海拜访，只是从很多年前开始，就突然消失了。
　　僵持之下，谢无患开口：“你兄长是谁？”
　　他不知听雾灯说了多少次要找哥哥来帮思狸救沈漪。
　　思狸晃晃尾巴：“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
　　“你能帮我找哥哥吗？”雾灯满怀期待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他真的医术通神的话。”谢无患没有直接回答。
　　雾灯蹭的站起来：“我哥哥叫顾雁，是天碑选出的大祭司，比老爷爷医术好多啦，以前族人生病都是他治好的！我们此行出来就是要找他。”
　　谢无患开口即罪，很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决定若再见妙法，一定向其请教闭口禅，甚至萌生了立刻出发去虬松寺讨要真经的念头。
　　他，沈漪，与顾雁。
　　宴隐，思狸，与雾灯。
　　好一个命运纠缠，流转千年不息。
　　要是顾雁的话，医术道法确实通玄，他在此，必不会让沈漪遭这些罪。
　　可是，他要怎么开口跟雾灯解释他兄长危在旦夕，如何对思狸讲沈漪要以命换顾雁，结局几乎只会是二活其一？
　　一是骨血至亲，一是钟爱之人，怕是好友反目，只在朝夕。
　　宴隐带着垂头丧气的李衍进来，李衍在思狸那里受了气，又被宴隐打劫一番，为了搭上谢无患这艘价值足够的船，连花数十年布的保命阵法也搭进去了。
　　李衍心道要找谢无患好好讨要一番好处，毕竟谢无患亲口说过只要利益到位，仙魔也可共舞，何况经过相处，他知后者不是一般魔道那样嗜血成性杀人如麻，反而是还病着的那位，虽命如残灯，却让他见即发憷。
　　李衍别的都不要，只想活的长久一点，霜露果他是万万不敢妄想的，有命拿没命使，但宴隐和雾灯分享出来的那堆宝物倒真有几个让他有些意动。
　　李衍眼神直直盯着木板之上那堆珠光宝气，迷人眩光。
　　听见李衍要求，谢无患不置可否：“李道友，还请准备一下聚灵针，救人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希望在敌人来之前，我们能安然无恙地出城。如他无事，你想要的都会有。”
　　雾灯一脸委屈地望着问完话就不理他的谢无患，被宴隐扯了回去。
　　宴隐不解。
　　谢无患都走到了门口，又调转回来。
　　清了清嗓子，说：“对了，以后大家就是一条道上的了，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思狸：你有病吗？
　　宴隐：城主果然性情中人。
　　雾灯：思狸说的对，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李衍：谁跟你一条道？
　　见诸人面色各异，却都不答，谢无患吩咐：“宴隐，你开个头。”
　　“是。在下是望月城代理城主，修仙道，习枪法。”
　　“北地青州白虎一族。”
　　“祖宗十八代都学医。”
　　“再说一遍，我不是猫妖。”
　　谢无患满意地看着众人，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城主。”
　　他又指了指病床，李衍好像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急急捂住耳朵往外走：“我不听我不听，你这恶魔，别想害我。”
　　谢无患一把将李衍捞回来定住罚站。
　　“那昏迷不醒的，便是大家都在找的沈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