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别了，远去的日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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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严克拉姆侯爵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这一问一答的声音都带着深深的感触。
莱因哈特手下的提督们集合在秃鹰之城要塞的高级军官俱乐部里，军阶最高的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主持了会议。以前这里是大贵族们极尽奢华之能事所建造而成的豪华房间，然而现在这些胜利者们全都满脸愁容，一点欣赏的兴致都没有。
吉尔菲艾斯的手术持续了9个小时。手术本身成功了，病人却一直没有清醒。医生表示，这是因为大量失血导致身体机能受到重创，如果吉尔菲艾斯在24小时内还不清醒，就很有可能会死去。现在距手术结束已经过去17小时了。
“说真的，平时看元帅在战场上指挥若定，军令如山，我以前根本想象不到元帅会有那么脆弱的一面。”
“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对于元帅来说，绝不是一般的部属或朋友，而是特别中的特别。因为自己的过错让这样一个人受伤、生死未卜，元帅会有这种反应是人之常情。”
米达麦亚这样回答缪拉的话。
恐怕不止因为吉尔菲艾斯吧。罗严塔尔在心中补充着，他想到的是那位厉声质问金发霸者的女公爵。
蕾欧娜那天的表现，已经清楚的告诉了在场所有提督，她与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的私人关系。米达麦亚也无意掩饰自己与蕾欧娜是朋友这件事。他担忧的叹息道：“兰尼斯特小姐也是，一直陪在吉尔菲艾斯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蕾欧娜本来就有病在身，但无论米达麦亚如何劝说她去休息，少女都置若罔闻。
缪拉不由自主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被一双更小的、如同冰块一样的手紧紧攥住，就好像落水之人遇上了浮木一般，攥得缪拉微微生疼。那伴随着寒冷触感的细微刺痛，令缪拉印象深刻。
因为在战胜仪式中所发生的惨事，提督们发布了严厉的言论钳制令，禁止消息传播出去，并依照军法共同管理要塞，实施戒严。但这却并非长久之策，对首都奥丁那边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时间不断的耗费令提督们感到焦躁不安。
“罗严克拉姆侯爵很快就会重新站起来的。”罗严塔尔锐利的闪动着他那不同颜色的两只瞳眸，以强而有力的语气对同僚们说。
“这当然最好不过。但你怎么知道？”毕典菲尔特茫然的问到。
罗严塔尔也无法清楚的表述自己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忽略了最坏的情况：若是那个无可替代的红发舵手就此殒命，那条名为莱因哈特的大船是否会载着他的乘客们驶向银河的深渊呢？
“因为兰尼斯特小姐还在等。”蜂蜜色头发的提督代他的友人这样作答。
提督们各自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略微安心了些。
还有人在坚守着希望，对另一些人来说，也许正是一种慰籍。
哼，那是因为目前还有时间这么耗下去！罗严塔尔以激烈的讽刺，否定了刚从心底冒出的想法，同时发出了几不可觉的冷哼：那个女人的确是最有可能让罗严克拉姆侯爵振作起来，但反过来，她一样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元帅阁下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女人是信不过的，谁知道她最后会怎么做。
一蓝一黑的眼睛防备的眯了起来，在一番思索未果的情况下，罗严塔尔想到了不在这里的那个人，讥讽的冷笑顿时浮现在嘴边：奥贝斯坦总参谋长一定会设法确保后面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在发出规律性的声响。红发的年轻人躺在床上，暖蓝色的眼睛闭着，仿佛只是在熟睡，但他的脸色却苍白得几近透明。
浅栗色头发的少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着吉尔菲艾斯出神。过往的记忆流过蕾欧娜的思绪，红发友人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让她倍感亲切。他总是那样温柔、那样稳重，让蕾欧娜不由自主的亲近他、依赖他；有他在身边，蕾欧娜就会觉得轻松自在，就像在蒙德贝尔身边一样——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他一定会纵容她；闯了祸也不要紧，因为他一定会有办法善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她的关爱，所以蕾欧娜总是会听他的话，最多也只是偶尔任性一下，因为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一再为难、苦恼或担心。
即使清楚医生的诊断，蕾欧娜也拒绝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否则，父母去世时做过的噩梦一定会重演。
蕾欧娜一刻也没有放开过吉尔菲艾斯的手。是这只手微热的体温，才让她在周身彻寒、爆炸般的头痛以及无休止的耳鸣目眩中，保持神志清醒。
吉尔菲艾斯一定会醒来。蕾欧娜坚信，所以她要一直待在这里等待。
而且，莱因哈特也一定会来。
*
奥贝斯坦走进病房的时候，蕾欧娜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她已经从脚步声判断出来人不是莱因哈特。除了莱因哈特，其他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她都暂时分不出精力去听。
奥贝斯坦隔着吉尔菲艾斯的病床站定，毫无起伏的语气以机械般精准的间隔吐出每一个字，“兰尼斯特公爵，请设法让元帅阁下重新振作起来。如果您做不到，我只好请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出面。”
数十小时以来都一动不动的蕾欧娜猛地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喷出了冰冷的火焰，仿佛能将眼前的人烧成宇宙中漂浮的粒子！
奥贝斯坦毫不畏惧，“我对元帅阁下抱有深切的期望，因此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我也要让他重新站起来，成就霸业。”
蕾欧娜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他。这个义眼的男人毫不避讳的坦言，这只是他个人的希望，并没有借用其他更美好的词语来修饰他的动机。他这番说辞虽然不能激起蕾欧娜的好感，却也没有留给她驳斥对方的空隙。
蕾欧娜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她不再搭理奥贝斯坦，再度看向吉尔菲艾斯。
奥贝斯坦向她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他相信自己的警告是有用的，然而，心中却总是悬着那么一丝不确定。蕾欧娜•冯•兰尼斯特，她最后那种平静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反应，是奥贝斯坦没有预料到的。
*
莱因哈特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桌前，修长白皙的十指交叉着，拄在额前。冰蓝色的眼睛痛苦的紧闭着，他的思维则混乱到了极致，对外界的感知也因此变得迟钝，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此刻唯一想做的，是守在红发挚友的身边。然而，他有多么渴望这样做，就有多么害怕面对蕾欧娜。
——我等你的解释。
在这个金发年轻人听来，这无疑是最后通牒。
如果自己的解释不能让那个浅栗色头发的友人满意，那么……
那个结果让莱因哈特备受折磨。他不想在几乎失去吉尔菲艾斯之后，连蕾欧娜的友情也失去。
可是，当蕾欧娜得知威斯塔特的真相后，结果又会有什么不同吗？那个女孩对谁都一副冷漠高傲的样子，但她的心肠却远不如她的外表那样冷硬。
莱因哈特明白，那双激荡着怒火和憎恶的琥珀色的眼睛，对自己的刺激，一定不亚于那一日吉尔菲艾斯满含责备和痛心的暖蓝色的眼睛。
到那时，自己不会重蹈覆辙吗？莱因哈特没有自信。
自从吉尔菲艾斯受伤以来，莱因哈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反省：不该解除吉尔菲艾斯的配枪；不该将吉尔菲艾斯视为部下……然而，每当他回想起引发这一切的那场争论时，他就无法继续一味的忏悔下去。
莱因哈特完全清楚，吉尔菲艾斯的忠告是正确的。即使在当时——在被责备得无地自容而产生激烈反弹的时候，莱因哈特也从未否定过吉尔菲艾斯所坚持的公正。
自己的做法是有违正义的。莱因哈特并不会试图在这一点上为自己辩驳。但同时，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完全没有正确性可言。
——为了帝国二百五十亿的人民，同时也为了早日确立元帅您的霸权。
莱因哈特绝非缺少主见和决断之人。他当初是经过了充分的考量，才会同意奥贝斯坦的计策。而莱因哈特明白，真正说服自己的，是后一个理由。
有些事、有些手段，即使并非光明正大，却是一个霸者不得不做、不得不使用的。从任命奥贝斯坦的那时起，莱因哈特就已经觉悟到了这一点。
在决定对核弹攻击袖手旁观的那一刻，莱因哈特的良知令他难过，但他的理智和野心却不曾让步。
因此，如果蕾欧娜像吉尔菲艾斯一样指责莱因哈特，莱因哈特也是无法因此就否定自己的做法的。那样的话，她多半会认为莱因哈特是在狡辩而说出更加令莱因哈特难以忍受的话语。
到那时……
自己大概又会不自觉的借着身份的便利加以逃避吧。莱因哈特藐视并唾弃这样的自己，而这也一定会是蕾欧娜的态度。
到底，要怎么做呢？莱因哈特的双手十指贴着头皮插入奢豪的金发中，苦恼而急躁的揪着头发。
——你一定不可以忘记，什么才是你最应该珍惜的。
姐姐，我已经看清它的重要性了，但要如何做才不会失去它呢……
莱因哈特在心中无助的呐喊，反复回味着三个人共有的时光。对失去的恐惧，令这个骄傲的年轻人缩起了脖子。他甚至蛮不讲理的埋怨起来：那家伙要是有玛琳道夫伯爵小姐一半的聪明就好了，她应该理解我的！
莱因哈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那位只见过一面的伯爵千金。也许是因为，从那仅有的一次谈话以及之后的来信中体现出来的少女敏锐的洞察力和决策力，令莱因哈特感到了某种相似的东西。
——说吧，我听着呢。
蕾欧娜的声音从记忆的深处传来，莱因哈特想起了很早以前她教训吉尔菲艾斯的话——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真正对吉尔菲艾斯发火。
——是他敷衍搪塞的态度侮辱了我。
所以，你会听我把话说完的，只要我能坦诚的面对你。莱因哈特想着，一只手按在胸口，努力压下在那里面翻涌的不安和畏缩，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义无反顾的决意。
*
莱因哈特本来以为，他要面对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一定布满了刺人的冰棱，可是，实际见到蕾欧娜的时候，他才发下那双眼睛中的光彩格外暗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少女的脸色甚至比躺在病床上的吉尔菲艾斯更白得吓人，她的嘴唇透着青色。
莱因哈特顿时想起她还生着病。金发年轻人心中最后一点倨傲，也被愧疚制服了。莱因哈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直面蕾欧娜的目光。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在这一刻移开了视线，那么他一定会连走进病房的勇气和资格都失去。
蕾欧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金发友人的一举一动。莱因哈特在病床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担忧的端详着吉尔菲艾斯。过了许久，他再度看向蕾欧娜，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错综复杂的情绪在缓缓流淌。
几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莱因哈特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威斯塔特的惨剧，是因为我的放任，才最终发生的。”
蕾欧娜的肩膀猛地绷紧了，瞳孔瑟缩了一下。
莱因哈特庆幸，她此刻的神情更多的是惊疑与不信，这让他能够沉住气，继续讲述下去。
莱因哈特以平缓的语气，从自己得知威斯塔特即将遭到核弹攻击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喝退吉尔菲艾斯，并解除了他配枪的特权。莱因哈特不由得陷入了这段痛苦的回忆，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双手上。
这双手，染满了血。
敌人的，友军的，民众的，现在，还要加上挚友的……
当莱因哈特终于向另一位挚友坦白完一切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种解脱，他静静的等候惩罚的降临，然而耳边始终只有心电监护仪孤寂的声响。他诧异的抬起头，才发现蕾欧娜早已不再看着他。
她在看吉尔菲艾斯，神色莫测。
莱因哈特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本以为会看到已经醒来的吉尔菲艾斯，但红发友人的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失望加剧了莱因哈特的忐忑，他小心翼翼的发问：“蕾欧娜……你为什么不责骂我？”
长久的沉默仿佛将时间的流动都阻断了。蕾欧娜将目光从红发挚友的脸上收回，看向她金发的友人。她的反应显得有些迟缓，却不完全是因为身体的不适。最终，她闭上了眼睛，深深蹙起的眉间含着难以名状的困惑和哀恸，声音暗哑而低缓。
“二百万人死去了，但我最关心的，却只有吉尔菲艾斯一个人……”
莱因哈特一开始说的那句话的确让蕾欧娜感到震惊，但是，在莱因哈特随后的讲述中，她念念不忘的始终只有一个疑问——这和不让吉尔菲艾斯带枪有什么关系呢？直到这个疑问得到了解答，她才开始关注之前听到的种种。也就在这个时候，蕾欧娜忽然觉悟到，对她而言，威斯塔特二百万素不相识的生命也比不上眼前这独一无二的生命重要——吉尔菲艾斯生命垂危令蕾欧娜无比焦虑和忧愁，早已经盖过那场惨剧所引起的悲愤；首先挑起蕾欧娜的怒火的，也并不是莱因哈特舍弃了威斯塔特，而是他对待吉尔菲艾斯的方式。
这是否也是一种自私和残忍呢？蕾欧娜不确定。这种困惑令她无法理直气壮的以大义的名义斥责莱因哈特。而她的悲哀还不止于此。
“……我知道，生命是不应该用数量来衡量的，每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尊重和保护，更不要说那是二百万人，可是，如果真的像你所说，能更早结束战争，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幸免于难……”蕾欧娜望着金发的朋友，“莱因哈特，换了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是无法抉择的，因此，我有资格责备做出了选择的人吗？”
——蕾欧娜，那一定是你的意见。
不，你错了，安妮罗杰，我根本给不出什么意见。
*
莱因哈特从来没有见过骄傲的友人如此悲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的愧疚急速的增长，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是莱因哈特，吉尔菲艾斯对你来说，只是普通的部下吗？”蕾欧娜的语气已经不复往日的严厉，那是因为她自己也被无法为友人们提供任何帮助的哀伤所笼罩。然而，这句低缓的质问依旧好比一柄钝剑，扎进了莱因哈特的心中。
“当然不是！”莱因哈特激烈的反驳着，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这段时间的反思，让莱因哈特明白，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件吉尔菲艾斯永远也不会谅解的事。红发挚友所追求的正义就像他本人的品行一样纯洁无瑕、刚直不阿。吉尔菲艾斯始终行走在仁者之路上，但莱因哈特却在沿着霸者之路迈进。此前，这两条路是如此接近且平行，以至于两人都以为彼此同路，而现在，他们要在岔路口分道扬镳了吗……
“如果……如果我向吉尔菲艾斯道歉，他会原谅我吗？”莱因哈特不知所措的问道。
“……你能向吉尔菲艾斯保证吗？”其实不需要蕾欧娜回答，莱因哈特也早就清楚，仅仅道歉是不够的，那只会让这次的争吵不断重演。“从今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你再也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放纵敌人的行动，再也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
莱因哈特久久的闭上了眼睛，集中精力压下溢满胸腔的无助与苦涩，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冰蓝色的眸子里跳动着苍凉而坚毅的辉芒。
金发的年轻霸主最后看了一眼相当于自己半身的红发挚友，决然的站起身，踱出了病房。
自始至终，他也不曾给与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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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分不出上下左右。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他苦苦思索却一无所获的时候，他的视野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点光，远远的挂在半空中，那光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他感到宁静安详。
他忍不住想要更接近那点光。
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一般，那点光忽然洒出一条光带，轻盈的落在他的脚边，他只要踏前一步，就能踩上这条平坦的光之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想要迈步上前，但身体却似乎脱离了意志的掌控，双腿死死的定在原地，动也不动，一股凉意正盘踞在双腿上，奇怪的是，这股凉意并不让他难受，甚至还有些怀念。他仔细的感觉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这股凉意原来是从自己的左手扩散至全身的。
他想把左手拿到眼前查看，但那只手却固执的停留在体侧，正当他对此疑惑不解的时候，他听见了声音。
——“威斯塔特的惨剧，是因为我的放任，才最终发生的。”
熟悉的声音就像一支画笔，在他空白的大脑中勾勒出记忆的门扉，他甚至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吉尔菲艾斯。
记忆的洪流从门里涌了出来，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声音的主人，以及最后映入他眼中的，少女含泪的脸。
莱因哈特大人！蕾欧娜小姐！
吉尔菲艾斯想要做出回应，但他动用了全身的力量，也只够让左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吉尔菲艾斯听着两位友人的对答，那一声声染满悲哀和愧疚的倾诉，令他心痛万分。
——“如果……如果我向吉尔菲艾斯道歉，他会原谅我吗？”
吉尔菲艾斯无法想象这种近乎乞求的话语会出自那个骄傲的金发挚友之口，然而，他也同样无法让自己忘记威斯塔特惨死的二百万无辜人民。
——“……你能向吉尔菲艾斯保证吗？从今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你再也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放纵敌人的行动，再也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
吉尔菲艾斯多么希望能够听见那爽朗的声音响亮而果断的回答“当然可以”，然而，他等到的只有沉默。沉默之后，响起的是富有节律而坚毅的脚步声，那是即将踏平全宇宙的霸者所独有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越行越远，直至消失……
焦急、悲痛、失落、忧愁……诸多情绪在吉尔菲艾斯心中横冲直撞，叫嚣着想要冲出他的身体。
在这股庞大的力量爆发的瞬间，吉尔菲艾斯睁开了眼睛，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身体也顿时变得沉重无比，清晰的疼痛从胸口处不断的传来。
“吉尔菲艾斯！”
少女的呼唤第一次无法令吉尔菲艾斯安心，她话语中的喜悦已经被太多的担忧和疲惫冲击的摇摇欲坠。
吉尔菲艾斯同时也找到了将自己绊住的那股凉意的根源。那是一双比梦境中更冰冷万倍的手。吉尔菲艾斯转动脖子看向手的主人，蕾欧娜的脸色令他揪心不已。
然而，最让他难过和痛心的，仍是那个无法得到的承诺。
“……蕾欧娜小姐，”从生死边缘返回的年轻人，艰难的震动着久未使用的声带，发出的声音令人联想到褪了色的破旧画布，“……我全都听见了。”
吉尔菲艾斯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敢去看蕾欧娜现在的表情，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那一定是痛苦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吉尔菲艾斯以无比虚弱的声音提出的请求，却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坚持。
蕾欧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松开吉尔菲艾斯的手，吃力的让几乎僵硬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慢的走出门去。
半分钟前，莱因哈特从这扇门走出去，果断的转向了右边的通道，他要去他的办公室，召集提督们策划后续行动；现在，蕾欧娜从这扇门走出去，毫不犹豫的左转，她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但就是不想与莱因哈特同路。
莱因哈特听见了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也听见了蕾欧娜的脚步声。莱因哈特知道，吉尔菲艾斯一定已经醒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渴望，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
一条通道，将三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别了，远去的日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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