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连环意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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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后，奥丁的阳光愈发活力充沛，但莱因哈特的心情却愈发阴云密布。
无论是晋升状还是任职书在他17岁之前都不会送达他手里，因此他就获得了许多人盼都盼不来的假期。与吉尔菲艾斯一起做战略战术方面的探讨，并按时去训练场提升体能和搏斗技术，这种极富规律性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周，莱因哈特便有些按耐不住想要驰骋于广阔星空、建立功勋的迫切心愿，变得烦躁起来。吉尔菲艾斯察觉后，对他说：“已经等不及成为将官了吗，莱因哈特大人？”
马上就会成为帝国军历史上最年轻的上校的莱因哈特，再立功勋后就能升入将官阶级，成为最年轻的准将，获得“阁下”的尊称。吉尔菲艾斯从来不怀疑那一天的到来，甚至确信那之后的更多次升迁。只不过眼下，吉尔菲艾斯希望能够缓解莱因哈特的急躁。
莱因哈特明白，这是好友提出劝告的方式。他优雅的将额前的金发往后拨了拨，心情平静了些，不过依旧不依不饶的讥讽道：“吉尔菲艾斯，我现在连‘上校’都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呢，军务省人事局那帮家伙应该还不至于懒惰到索性用‘生日礼物’作借口吧。”
这一次晋升是基于完成“夺还计划”的功勋。“夺还计划”属于在正式记录中不予记载的秘密行动，对这类行动的执行者进行奖赏时，总是需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也是军务省人事部坚持把晋升拖到莱因哈特生日之后的缘故。
“说起来，莱因哈特大人和蕾欧娜小姐今年应该可以一起过生日了吧？”吉尔菲艾斯换了个话题。
莱因哈特眨了眨眼睛，“这问题应该问她才对，她可是比我们忙碌多了。”
蕾欧娜的工作通常都涉及到军事机密，所以她几乎从不在他们面前提及，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也不会主动询问。不过，她有时也会笼统而简短的概括工作近况，比如，忙，比较忙，很忙……
自男爵夫人的沙龙以后，最近一次见面时，蕾欧娜发着烧躺在床上，仅仅四天之后，她就又消失在了科学技术部大门的深处。
吉尔菲艾斯叹了口气，思绪仍然系在蕾欧娜身上，“蕾欧娜小姐提到过她的一位同事……”
吉尔菲艾斯已经将在凉亭后面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莱因哈特知晓，只是，蕾欧娜没有说的话，吉尔菲艾斯也没有说。吉尔菲艾斯确信，莱因哈特也同样不会听漏蕾欧娜的任何一句话，包括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过，莱因哈特始终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哦，就是那个‘浑身抹油’的家伙。”
吉尔菲艾斯为这典型的“莱因哈特”式风格的说辞哭笑不得，“我始终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种人。”
“你想想，吉尔菲艾斯，如果有件东西上全是油，你能抓稳吗？不过，抹的是‘金灿灿的香油’的话，应该既显眼又容易引发好感吧。”
“原来如此。看来蕾欧娜小姐似乎对左右逢源又不好把握的人不太有好感呢。”吉尔菲艾斯想到什么，看向金发好友，试探的问：“莱因哈特大人会讨厌那样的人吗？即使明知对方很有才能。”
“蕾欧娜不也没有拒绝与他共事吗？”莱因哈特说，“只因性格不合就无视对方的才能，是气量狭小的表现。我将来要统帅的部下何止一两个，如果连他们的个性都不能包容，又要如何建功立业。”莱因哈特使用了“建功立业”这个词，其实际意义，两人都心知肚明。
吉尔菲艾斯放心了，“最重要的是才能。”
“不。”莱因哈特绞着友人柔软的头发，冰蓝的眼睛里霸气十足，“最重要的是忠诚。对我的忠诚。”
楼下传来了房东太太之一的欢喜的呼唤，“红发先生，琥珀小姐来了哟。”
琥珀小姐。兰尼斯特公爵本来对这个廉价的称呼颇不满意。不过，当她知道莱因哈特在两位房东太太口中的称呼是更加平凡无奇、一抓一大把的“金发先生”后，就从善如流的接受了。
吉尔菲艾斯将蕾欧娜迎进二楼的客厅，并为她端上一杯热可可。
莱因哈特奇怪的看着她，“真难得，你今天居然有空？”
“出公差前整理内务而已。”没等两位朋友反应过来，她已经将一个半掌宽一掌长的绝缘金属盒打开放在了桌上。盒子里黑色衬布中央躺着一只银白色的电子笔。
“这是改良过的遮音力场发生器。”蕾欧娜说。就像上次展示她的戒指型□□时一样，完全没有使用任何过渡的词句，直接得近乎突兀。这种态度无疑是在向她的两位好友宣布，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吉尔菲艾斯在一怔之后领会了她的意思，“改良之后，从外面看就不会出现物体错位现象了吧？”
“不。”蕾欧娜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我加强了错位的效果。”
蕾欧娜紧接着为面露困惑的友人做了详细解说。
战舰上的环状发生器经过微缩变成了点状发生器，使得产生的力场分布不甚均匀，进入力场的光线发生了扭曲，因此才出现了错位现象。要消除这种现象固然不难，但是蕾欧娜突发奇想的反其道而行，加大了光线的扭曲程度，使得从外面来看，遮音力场内的事物会偏离真实位置3米左右。
“这样一来，狙击手就不能准确瞄准了。”蕾欧娜的表情十分沉冷，但她的声音微微扬高，充分揭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新的遮音力场甚至可以阻隔红外线的传播，即使使用热感应瞄准仪或者夜视镜的阻击手也掌握不了力场中的热源体——比如，人体——真正的位置。
由于发生器的功能增加了，储存能源的体积也要被迫增大。为了使体积不要增大太多，蕾欧娜适当缩减了力场半径，这样既可以节省能源，又减少了力场将其他不相干的物体囊括在内，导致被人察觉错位现象。
“使用时间30分钟。直径2米——足够两个人比肩并行。”蕾欧娜信心十足的结束了她的新品发布会。
莱因哈特不甚热心的丢出一个问题，“那，你准备把这东西用在什么地方？”
蕾欧娜一下子愣住了。
莱因哈特单手支着脸颊，由天神精心描绘的眉梢挑起优美的角度，“……你没想过为什么要制作它吗？”
蕾欧娜回想着。当初之所以会产生改造遮音力场发生装置的想法，是因为她注意到，研究所里有些专家有时过于全神贯注的与同事进行技术问题的讨论，以至于没有留意到他们已经走出了保密区域。为了避免这样的疏忽造成机密泄露，同时也让那些虽然呆板但至少万分认真的学者们免受无妄之灾，蕾欧娜才尝试着制作了最初的微缩发生器。只不过，在首次投入实际应用时，摄影师敏锐的眼睛所发现的错位现象激起了蕾欧娜的强烈兴趣。她在科学家和技师双重自傲的诱导下，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发生器的改良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引以为傲的成果已经渐渐偏离了初衷。
没有实用价值的发明只不过是奢侈的装饰品而已。产生这种东西的行为只能被定义为浪费。
蕾欧娜轻轻咬住嘴唇，不打算做任何辩解，懊恼之情细密的叠在她秀丽的眉间。
吉尔菲艾斯的目光在莱因哈特和蕾欧娜之间打了个来回，开口说道：“蕾欧娜小姐，这件东西可以借给我吗？”
面对两位好友同时投来的疑问的视线，红发少年安稳的笑着说：“是一件很不错的反暗杀装置呢。”
“怎么会有暗杀者？”莱因哈特和蕾欧娜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吉尔菲艾斯耸耸肩，笑容不改，“以防万一。”
莱因哈特和蕾欧娜都不出声了。就算真的有万一，暗杀的方式千百种，这件装置能够防范的只有刺杀和狙击两种；就算真的有万一，必须要提前预知暗杀的发生，甚至连时间偏差都不得超过30分钟，这件装置才能及时有效的发挥作用；就算真的有万一，暗杀对象也绝不会是那颗在行星的耀眼光辉下显得不那么起眼的卫星。
吉尔菲艾斯算不上高明的谎言立刻就被拆穿了。不过，就连莱因哈特都难得的没有祭出他尖锐的词锋，蕾欧娜就更没有立场捅破了。
蕾欧娜点了点头，随即又强硬的附上了无理的条件，“收下了就要随身携带。”
“是，蕾欧娜小姐。”
蕾欧娜发现自己难以面对少年坦然的暖蓝色眼睛，赶紧端起热可可喝了两口，润润喉咙的同时也借此掩饰脸上的表情。
莱因哈特这时将话题带回了蕾欧娜介绍她的新发明之前，“你刚才说‘出公差’？”
“嗯，明早就出发。”蕾欧娜放下杯子，神情依旧淡然，却少了平日里的那抹冷意，看得出她对接下来的行程颇为期待。
“可以问一下，是去哪里出差吗？”吉尔菲艾斯的措辞非常谨慎，因为蕾欧娜现在的任何一项公事都可能涉密。
蕾欧娜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费沙。”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同时蹙眉。
“奥丁”、“干达布斯”、“伊谢尔伦”，再加上“费沙”，从蕾欧娜嘴里蹦出过的宇宙点名称中，有一半会令他们心跳加剧。
“去那里做什么？”莱因哈特一口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深入了。
意料之外的，蕾欧娜回答了他，“为费沙和帝国之间一所新建的民用宇宙通讯中转站做技术支持。”
“……你可是帝国的军事技术专家，为什么还要去民用工业做兼职？”莱因哈特的讽刺是深层次的，针对的是那些堂而皇之批准了这项任命的官僚。军事技术专家，尤其是向蕾欧娜这种掌握机密技术的专家，是不能外派他国的，其中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懂。
“是我自己争取的。”蕾欧娜向两位朋友说明。
这项工作本来是由蕾欧娜大学时期的一位大学导师接手的。按照惯例，建设这样的信息中转站时，要由费沙和帝国各派出一半的技术专家共同完成。这是出于相互监督的考虑，以免对方在这个共用的信息中转站中混入私人成分，比如，将之偷偷变成情报窃取的传输通道之一。帝国每次派出的专家中，总有一两位情报部门所属的技术军官。蕾欧娜的那位导师正是其中之一，但是，他却因为突发疾病而无法胜任。那位导师深知蕾欧娜对费沙向往已久，也知道她对民用工业充满热情，所以向她透露了这个机会。
蕾欧娜当然明白自己的立场，不过，她仍然在强烈的私愿的驱使下，不抱什么希望的向胥夫特技术上将提交了申请。胖乎乎的科学技术总监经过慎之又慎的考虑后，带着师傅鼓励弟子般的表情，批准了她的申请，并且表示会全力帮她争取到这项任命。
胥夫特技术上将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讨好公爵小姐，而他之所以敢答应下来，还因为考虑到帝国政府为外派的那些技术军官们采取的保护措施：帝国将给予他们每人一个全新的临时身份。——这也是为了不让精明狡猾的费沙人抓住把柄。
“实在是太草率了！”莱因哈特严厉的说。他既是在批评蕾欧娜的任性，也是在指责胥夫特技术上将无原则的奉承。“不过是民用通讯，用得着你这个军事技术专家插手吗？”
蕾欧娜毫不示弱的反驳道：“我加入军籍并不是为了成为军事技术专家。”
将战场上诞生的新技术运用于战场之外。这才是蕾欧娜的心愿。这次的工作让她觉得，稍微触及到了那个依旧遥远的心愿缥缈的衣带。
意识到这一点的莱因哈特闭上了嘴。
“蕾欧娜小姐，这项工作预计要多久？”吉尔菲艾斯问。
“算上往返的时间，三个月。”
此后，这个话题再也没有被提起。三人闲聊了一会儿，蕾欧娜就回家整理行李了。她离开后，莱因哈特对吉尔菲艾斯说：“我总觉得蕾欧娜这趟公差出得有些古怪。”
“莱因哈特大人果然也这样认为吗？”红发少年并不掩饰自己的疑虑。
然而，明敏的两人都说不出具体哪里古怪。因为这种认知并不是理性分析的结果，而是他们的直觉所发出的信号。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连环意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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