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未来的记忆》罗迦

21、决斗者·幕外（上）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又见了安妮罗杰两次，每次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都必定在场。莱因哈特十分欣赏这位夫人的豪爽和风趣，与她相处融洽，但对吉尔菲艾斯来说，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那热情的视线和暧昧的话语总是令他难以招架。这时候的吉尔菲艾斯比莱因哈特更加能够体会蕾欧娜面对这位夫人时的心情。吉尔菲艾斯甚至开始怀疑蕾欧娜这几次都没来与安妮罗杰和他们相聚的真正原因。
　　帝国历483年，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周末，兰尼斯特公爵的管家拜访了莱茵哈尔和吉尔菲艾斯的住处。他是一个人来的，带着新年礼物和一大箱药。他将礼物送给了两位房东太太，并向她们表示新年祝福，又把药交给两位房客。
　　“这些药对于殿下的感冒疗效很好。”看到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惊讶的神情，蒙德贝尔平静的说，“连续三个月，殿下一次烧都没发过是不可能的。”
　　“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还任她乱来？”
　　蒙德贝尔审视着莱因哈特的表情，“看来殿下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呢。”
　　莱因哈特怔了怔，不自在的别开眼，“……倒不是麻烦……”
　　“殿下不希望我知道，那么我就不会知道。”
　　蒙德贝尔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分辨不出他脸上的神情究竟是伤感还是无奈。
　　*
　　帝国历483年1月中的一天，蕾欧娜去宫中看望安妮罗杰。这是蕾欧娜今年第一次来这间别致的官邸。安妮罗杰一如往常的，用热可可和苹果派招待了蕾欧娜，但是谈话间，蕾欧娜明显感觉到安妮罗杰的忧郁。
　　蕾欧娜知道其中的原因。赫尔斯亥马伯爵贪图夏夫豪简子爵的矿山，为了争夺开采权而提出了决斗的要求。这种无视法律公正性的做法之所以能够顺利施行，完全是因为赫尔斯亥马伯爵的靠山是皇帝两个女婿之一的立典亥姆侯爵。另一方面，由于赫尔斯亥玛伯爵及立典亥姆侯爵的施压，使得夏夫豪简子爵找不到决斗代理人，被迫亲自披挂上阵。夏夫豪简子爵夫人是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在宫中屈指可数的好友之一，得知此事的莱因哈特便自告奋勇的担当夏夫豪简子爵的决斗代理人。
　　这件事情早已在贵族中传开，兰尼斯特公爵再怎么不关心宫廷之事，对此也有所耳闻，这也是她今天来找安妮罗杰的原因之一。
　　最初得知此事时，蕾欧娜本来想以兰尼斯特公爵的身份支持夏夫豪简子爵，向宫内省质疑决斗理由的合理性和公正性，却遭到了蒙德贝尔的反对。他告诫蕾欧娜，立典亥姆侯爵作为皇帝的女婿，是兰尼斯特公爵必须要留心应对的人，她最好不要明显与立典亥姆一族对立。
　　当时的蕾欧娜觉得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那种永生难忘的屈辱令她咬紧了嘴唇，浑身颤抖。她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打算远离宫廷、独善其身的做法是不是错误的？空有其表的公爵之名，在关键的时候丝毫用处也没有。
　　对于蕾欧娜迟到的觉悟，蒙德贝尔却说：“结党联盟也并非总是好的，尤其是在权力即将更替的时候，站错了边就全盘皆输了。”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缓解蕾欧娜有心无力的挫败感和无法帮忙的负罪感。现在面对着难过的安妮罗杰，蕾欧娜的心情就更加的沉重。她越是想安慰安妮罗杰，就越是自责，开口说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艰难。
　　“安妮罗杰，请不要这样烦恼，莱因哈特会难过的。他希望能为你做些事。”
　　“弟弟的心意我是明白的。”格里华德伯爵夫人露出了透明而悲伤的笑，“但是蕾欧娜，我其实是个卑鄙的人呢。”
　　“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
　　“夏夫豪简子爵夫人说出她的难处时，作为朋友，我当然是希望能够帮助她的；可是当弟弟提出要担任决斗代理人的时候，我又不希望他遇到危险。那时候我想的是，如果有别人——弟弟以外的其他人——能够代替弟弟去决斗，或者甚至不用决斗就能解决这件事情就好了。”安妮罗杰看着蕾欧娜，湖蓝色的眼中满是忏悔，“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蕾欧娜，我明知道宫廷争斗的凶险和阴暗，明知道你一直在尽量回避，之前因为我的事也已经让蒙德贝尔先生操了很多心，可是这一次，我还是自私的想将你牵扯进来。”
　　蕾欧娜怔住了，因安妮罗杰的信任而产生的感动像催化剂般令自责数以万倍的飞涨，挤得心脏发痛。
　　安妮罗杰并没有察觉到蕾欧娜的情绪，她继续说：“可是后来，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期望，齐格表示要替弟弟去决斗。那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他知道了我的为难，不，应该是看透了我的自私才对。我……一直在利用你们，为了自己，为了弟弟。”
　　蕾欧娜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而冷硬的声响，但蕾欧娜的声音更加生硬冰冷，“格里华德伯爵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兰尼斯特公爵是会被人利用的吗？”
　　她安慰人的方式一点进步也没有，永远透着兰尼斯特公爵独有的傲慢。安妮罗杰苦笑着想，那孤寂的模样，仿佛是判了自己死刑的囚徒。
　　蕾欧娜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因为怒火平息之后，她越发自觉到自己并没有安慰安妮罗杰的资格。她只能走到安妮罗杰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仿佛想将纯洁而善良的少女从囚牢中拉出来。
　　安妮罗杰从那温热而毫无迷惑的接触中，渐渐醒悟过来。自己太愚蠢了，单方面的认定是在“利用”蕾欧娜和齐格，单方面的认定自己不对，可是为什么就没有去考虑蕾欧娜和齐格的心情呢？知道自己这样想的他们，只会更加痛苦和难过吧？因为如果今天的情况反过来，自己的心情也会和他们一样，愤怒，失落而且悲伤。
　　亲人之间、挚友之间是没有“利用”二字存在的空隙的。
　　堵塞了数日的思绪忽然被疏通了。安妮罗杰再也不会做那无益的忏悔，但仍然带着歉意，轻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说：“蕾欧娜，我可以抱抱你吗？”
　　蕾欧娜的心情也随着安妮罗杰的神情而轻松起来，不过安妮罗杰的要求却着实令她意外，兰尼斯特公爵僵硬的将身体向安妮罗杰靠近了一些，表示应允。
　　格里华德伯爵夫人伸出修长的胳膊，环过蕾欧娜的脖子，将她抱住，脸贴在蕾欧娜浅栗色的头发上。安妮罗杰温暖的怀抱也令蕾欧娜渐渐放松下来。
　　“我想到我可以做的事了，既可以帮助夏夫豪简子爵夫人，又可以帮助弟弟，虽然这样做未必能完全保护夏夫豪简子爵的权益，弟弟和吉尔菲艾斯也会更加难过，但是他们一定能够理解，再也没有什么比朋友和亲人的理解更让我满足的了。”安妮罗杰对蕾欧娜耳语着，“我要去觐见皇帝陛下。”
　　如果是圣意圣裁，就没有人能够有异议了。只是，皇帝应该会采取两不得罪的中庸的裁定，将矿山开采权分给两家一人一半。这对于夏夫豪简子爵家来说，是不公正的。而且要安妮罗杰为这件事去恳求皇帝，绝不是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希望见到的，何况，安妮罗杰可能会因此而在宫中的立场更加艰难。
　　“我也一起去。”蕾欧娜毫不犹豫的表示。如果立典亥姆侯爵要认为这是兰尼斯特公爵在表明立场就随他去吧，反正兰尼斯特公爵从不期望从现在的这个宫廷中得到利益或支持，蕾欧娜只想站在朋友身边，至少可以分担赫尔斯亥马伯爵和立典亥姆侯爵对格里华德伯爵夫人的怨恨。
　　安妮罗杰放开了蕾欧娜，感受着琥珀色眼睛的少女那炙热的心意，金色头发的贵妇人绽开了如梦似幻的微笑，“蕾欧娜的身体好柔软啊，抱起来就像毛绒娃娃一样，令人很安心。”
　　于是，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蕾欧娜一想到安妮罗杰，想到这个微笑，脸颊就会像发烧一样红起来。

　　此章情节在逻辑上感觉很诡异，估计会不定期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