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未来的记忆》罗迦

19、蛇夫人

　　帝国历482年9月，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向待了不到一个月的驱逐舰“哈梅尔II”告别后，怀着入伍两个月来积攒的满满的感悟，返回奥丁。此时的他们已经分别晋升为上尉和少尉了。
　　在奥丁，他们借住在林贝尔克•休特拉杰区的一间小屋里。稍事休整后，他们隔天上午去了兰尼斯特公爵在奥丁的府邸。这座距新无忧宫有两小时车程的双层建筑，设计风格简洁明快，与干达布斯的绿宫如出一辙。
　　他们在书房见到蕾欧娜时，她正伏在有两人长宽的制图板上核算数据。为了方便行动，她穿着衬衣和长裤，她的头发长长了些，用皮筋随意固定在脑后，凌乱中透着活力。她过于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以至于蒙德贝尔轻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站直身子，与两位少年对视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蕾欧娜……”莱因哈特有些受不了这样沉静的气氛，对蕾欧娜过度冷静的反应也有些不满，“这就是你迎接从战场归来的朋友的态度？”
　　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淡然中泛起了涟漪，蕾欧娜上前两步，她的视线在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两人之间移动着，然后直接略过金发少年，对他的红发好友说道：“比莱因哈特高了呢，很好。”
　　空气奇妙的停止了流动。
　　“蕾欧娜小姐，请别再提这个了。”吉尔菲艾斯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
　　“为什么不能提？”
　　“对啊，为什么不能提，吉尔菲艾斯？”早就为此表示过好几次意见的莱因哈特，此时又忍不住挖苦到，“丢下朋友一个人长高真不够意思啊！”
　　“唯独这件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吉尔菲艾斯无辜的说。
　　“你不用感到抱歉，吉尔菲艾斯，只要继续长高就好了，把莱因哈特比下去！”
　　“蕾欧娜，你为什么要挑拨我们的关系！”
　　“你们的关系是‘身高’这种问题就能挑拨的吗？那实在是浅薄到近乎于无的关系啊！”
　　这种毫无内涵的拌嘴成了莱因哈特与蕾欧娜的重逢问候语。
　　*
　　书房空间太小，蕾欧娜便领着两人来到客厅。相互交换了近况后，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的神色都因接下来的话题而严肃起来。
　　“蕾欧娜，你知道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吗？”
　　蕾欧娜愣了愣，蹙起眉，“她又做什么了？”
　　“又？”莱因哈特的音量不可控制的提高了，冰蓝色的眼眸中疾雷划落，“她对姐姐做过什么吗？”
　　吉尔菲艾斯向蕾欧娜讲述了他们在卡布契兰加行星的遭遇，这位侯爵夫人对安妮罗杰的浓厚敌意已经扩展到她弟弟身上了，并且侯爵夫人显然不介意将之落实到行动上。不过，吉尔菲艾斯略过了真正危险的部分，他不想让蕾欧娜太过担心。
　　“关于培尼明迪侯爵夫人苏珊娜的事情，还是让蒙德贝尔来说明吧。”
　　蕾欧娜这么说了之后，请来已经回避的管家先生。蒙德贝尔落座后，告知两位少年，自从格里华德伯爵夫人进宫后，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已经多次试图伤害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女，只不过都在成形之前就被挫败了。
　　“是你做的吗？”莱因哈特对于姐姐的恩人也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
　　“是的，保护格里华德伯爵夫人是殿下的希望。”
　　蕾欧娜根本无心家族和宫廷的事情，所以都是由蒙德贝尔全权代为处理。
　　恪尽职守的管家想了想，又说：“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得不到发泄的怒气才会转移到你们身上。”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将她除掉？”莱因哈特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莱因哈特，”蕾欧娜的轻斥令莱因哈特沸腾的怒火微微降温，“是我让蒙德贝尔不要做得太绝的。”
　　莱因哈特毫不妥协的质问到：“为什么要放过伤害姐姐的人！”
　　“我看过蒙德贝尔的报告，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手段不过是以栽赃嫁祸的方式诋毁安妮罗杰的名誉，挑拨陛下对安妮罗杰的感情，还不至于危及到安妮罗杰的生命，所以……”蕾欧娜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主张。
　　她忽然的沉默已经让莱因哈特明白过来，冰蓝色的眼里闪着锐利的尖刺，“……所以你不愿仅凭这些就夺取她的性命。”
　　“……是的。”
　　“天真！如果不趁早清除病根，总有一天会病入膏肓。留她多活一天，对姐姐就多一份威胁。你不是也想要保护姐姐的吗？”
　　蕾欧娜望进那双冰蓝的眼睛里，其中的苛责令她难过，同时又激起了她更多的困惑，“我的确想保护安妮罗杰，但是，因此就必须要杀掉另一个人吗？杀人，不应该是错误的吗？还是说，只要动机是正义的就可以？”蕾欧娜只是单纯的在发问而已，不仅是在问他人，更是在问自己。她的声音低缓而欠缺硬度，这是她自己也在思索的表现。
　　不过，莱因哈特也无法立即回答。他早就觉悟到，他所前进的道路将用鲜血铺就，不仅有敌人的也会有同伴的，多一个仇人的血只能令他痛快而已。所以，他觉得没有必要也从未考虑过蕾欧娜的问题。
　　“杀戮，无论套上多么华丽的外衣都是错误的。”吉尔菲艾斯坐在莱因哈特身边，坚定的回答。
　　莱因哈特看向红发的好友。他所说的，是莱因哈特不曾想过的答案。
　　“但是，”吉尔菲艾斯暖蓝色的眼睛里少有的藏着锋芒，“如果是为了莱因哈特大人、安妮罗杰小姐和蕾欧娜小姐而不得不令一些人丧命的话，我不在乎担负这个罪行。”
　　莱因哈特想起来了，在那个被冰雪覆盖的寒冷星球上，当他们将激光枪对准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爪牙并扣下扳机时，他温和善良的好友就是带着这样的决意与他并肩同行。莱因哈特的心脏强烈的搏动着，全身的血液都在为这份炙热的友谊而沸腾。
　　蕾欧娜怔住了。让吉尔菲艾斯下定如此残酷的决心的理由，蕾欧娜已经明白了。她比照自己的行为之后，心情因惭愧而变得沉重，“那么，即使是为了安妮罗杰，我也无法杀人，是因为我不如你们那样重视她吗……”
　　“不是那样的，蕾欧娜小姐。”感觉到蕾欧娜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情绪低落，吉尔菲艾斯慌忙想安慰她。“只是你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而已。而且……”吉尔菲艾斯温柔的注视着蕾欧娜，她所珍视的东西难道可以被轻易否定吗？那也是安妮罗杰小姐一向珍视的东西呢。吉尔菲艾斯笑得有些苦涩，“我想，比起我们，安妮罗杰小姐一定更赞同你的做法。”
　　莱因哈特在心底认同了吉尔菲艾斯的话。同时，他意识到，他原来一直在无意识的要求蕾欧娜也像吉尔菲艾斯一样，与他步调一致。这个想法一开始就错了。正如蕾欧娜无法成为安妮罗杰那样的美人，她也永远不会是另一个吉尔菲艾斯。
　　当三位年轻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感触中时，一直旁观的蒙德贝尔开口说话了。
　　“缪杰尔先生，我之所以没有杀掉培尼明迪侯爵夫人，并非完全因为殿下的要求。”
　　三道疑惑的视线同时射向白发的管家。
　　蒙德贝尔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殿下，我和缪杰尔先生一样，赞成斩草除根的做法。我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如果做得太绝，反而可能给兰尼斯特家族招来更多的敌人。”
　　这个男人始终以兰尼斯特家族的利益为第一出发点呢。莱因哈特一面不悦的想着，一面又不得不佩服蒙德贝尔缜密的考量。
　　蕾欧娜明白蒙德贝尔的用心，也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而且，缪杰尔先生，你不觉得亲自手刃仇敌才更有快感么？”
　　这番挑唆的话，令蕾欧娜和吉尔菲艾斯同时心生反感，不过莱因哈特却欣然接受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会原谅那个女人，除非她真能杀了我，否则咱们就走着瞧吧。”
　　吉尔菲艾斯迎着金发友人的视线，毫不迟疑的首肯了莱因哈特的做法。
　　蕾欧娜依旧轻轻抿着嘴，警惕的注视着莱因哈特杀意翻涌的眼睛。蕾欧娜喜欢安妮罗杰，也不想看到莱因哈特遇险，所以对于侯爵夫人的结局，她只能感到遗憾。

　　纪念2010年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