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残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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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地球教的领导层已经随着秃鹰之城一起被粉碎，但其余党仍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里做着鱼死网破之争。其中，艾尔法西尔自治政府的主席法兰却斯克·罗姆斯基医师就死于地球教残党的袭击。在他死后，自治政府立刻发表声明，承认他们识人不清，竟然没有发现罗姆斯基与地球教交往过密，最后甚至受到了罗姆斯基的唆使，做出了错误决策。
没有人去追究这番声明的真伪，也没有人去追究罗姆斯基的罪过。艾尔法西尔的独立在帝国那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是一粒微小的尘土；在后世的历史学者看来，则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冷笑话。
驻留艾尔法西尔的帝国军，在失去克纳普斯坦和格利鲁帕尔两位直属上级、又永远不能再接收到来自乌鲁瓦希基地命令的情况下，经过奈特哈尔缪拉一级上将的整顿，暂时归入伊谢尔伦驻留要塞司令官克涅利斯脠禜Q级上将麾下。目前已按照新上司的指示，有序的接管了艾尔法西尔。
费沙方面，被亲人朋友在秃鹰之城被杀的惨状所激发的对地球教仇恨，已经发展为对领主的质疑和憎恶。而帝国同盟联军最终大破秃鹰之城，更是大快人心，对帝国的抵触心理瞬间就降到了接近零点。留守费沙的巴尔冯攠贝斯坦元帅则不失时机的利用了人们这种心理变动，不动声色的加大了他的某项调查力度。
以上这些变故，都不在蕾欧娜·冯·兰尼斯特小姐的关注范围之内。一睁眼就见到巴尔巴洛沙熟悉的天花板以及久别挚友的面容，已经足够令蕾欧娜安心了——当然，如果再搭配上金发姐姐亲手所制的甜点，必定能够达到完美。此后，见到前来探望的黑发提督一家，则令蕾欧娜感到意外和惊喜。不过她问候的言辞配上那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更像是流于形式的问候，极少有人能领会到其中的真挚。
“很高兴见到你们，杨提督、杨夫人、敏兹先生。”
杨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三人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活泼美丽的杨夫人率先开口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蕾欧娜小姐。老实说，与你失去联系的时候，真是把我们吓坏了。”菲列特利加不由得露出了心悸的表情。
蕾欧娜也忍不住蹙了下眉。她并不喜欢回味曾经的恐惧，那种阴暗的情绪中潜藏着怪影，总是令她烦躁。因此，她立刻将记忆扭转到光亮的一面，“幸好有敏兹先生及时救援，十分感谢。”
少年谦虚的说道： “多亏了缪拉提督提出从要塞外侧绕行的方案，我们才能及时赶到。”
这个名字，还有那个砂色头发的身影不经意间扣动了蕾欧娜的心弦。她微微一怔，又立刻回过神来，掩饰性的将话题转开，“……这么说来，我一路上也多得罗严塔尔元帅相助……”虽然与那位眸色不一的帝国元帅始终不太对盘，但蕾欧娜还不会小心眼的盲目否认从他那里所受的恩惠，连带对罗严塔尔的评价也略微提升了些许。
“总之，能有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实在超乎预期。如果有幸运之神存在的话，我还真想感谢一下呢。”杨轻飘飘的做了总结，忽然想到什么，顺口道，“要是能把这几个月的退休金补发给我的话，就更好了。”
“同盟政府会克扣别人的工钱吗？”蕾欧娜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同盟政府还能继续存在的话，当然不至于如此……”被作为英雄、大张旗鼓的宣传，唯一的好处就是同盟肯定不敢抓着杨之前擅自脱离海尼森的种种过往来赖账了。但是，杨却不得不考虑另一种情况，“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无论是武力、经济还是人望，同盟都已经输给帝国一大截，实在找不出帝国放任其存续的理由啊……”杨这番推断说得事不关己，俨然一副严肃的历史研究者的模样，转眼间却又恢复成了那个薪水小偷特有的做派，“真可惜，之前拼死拼活的与帝国对抗，就是为了确保退休金的收入来源，没想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果只是为了退休金的话，只要杨提督来帝国，莱因哈特是不吝啬支付这点钱的。”蕾欧娜一本正经的说着玩笑话，换来了菲列特利加和尤里安的偷笑，以及被切中死穴的杨认输般的苦笑。
蕾欧娜早就知道，无论开出多么高的酬劳，这位同盟的魔术师都是不会为帝国皇帝效命的。她想到了更早以前与“杨中校”的一番讨论。
“民主主义，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呢？”
每当面对这种问题，杨总是不自觉的扮演起乐于解惑的师长，“大概就好在人民能够通过自己的思考和选择，来主宰国家的命运；即使在国家灭亡的时候，也只能通过自我反省而不是怪罪别人，来寻求一个更好的未来。”
尤里安静静的听着杨的话语，这是他最为崇敬和爱戴的人所构筑的理想。
蕾欧娜思索了一会儿，困惑到，“仅仅是思考如何设计和建造一艘绝对安全的宇宙舰，就已经能耗费我全部的精力了，又怎么会有余力去关注国家的命运呢？反正还有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在，他们比我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他们去做不就好了吗？”
“比起同盟的政治家，我也更希望由莱因哈特陛下来处理政务呢。如果现在在帝国举行选举的话，大家也都会把选票投给皇帝陛下吧。”杨悠悠然的说，“但是，谁来保证之后的皇帝也像陛下这样贤明呢？只要看看高登巴姆王朝的例子就知道了，如果某一天继承皇位的是一位昏君，人民就只能忍受这种不幸，然后期盼另一位救世主降临吗？人民为什么不可以自救呢？”
“我明白杨提督的意思了。”蕾欧娜努力消化着这一连串质问，之后她抬起头，“但是，谁来确保人民能选出最正确的领导者呢？无论是现在的同盟，还是曾经的鲁道夫大帝，不都是例子吗？”
“是啊，所以人类历史才在不断的重复嘛。”杨十分欣慰于学生敏锐的反应，笑了起来，“一位杰出的帝王的存在，会令帝制表现出一时的优越性，目前就是这种状况吧。而民主主义的先进性，则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验证。”
蕾欧娜对杨的希望表示理解。“但是，正如杨提督所言，如果同盟在此刻被帝国灭亡的话，民主主义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国家只是民主主义存续的一种形式而已，却并非必要条件。”杨有节制的如此表示之后，就闭上了嘴。此时他已经察觉到了吉尔菲艾斯的构想，却无法猜测莱因哈特的态度。毕竟，在帝制之下，皇帝才有最高裁定权。然而，面对蕾欧娜的时候，杨却无意解释得太清楚。对这个女孩而言，这些事都已经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过多的加诸在她身上，只会成为她的负担，令她混乱。
这样就可以了。杨对自己说。政治权利对于在帝制统治下历经五百年苦难、终于迎来了圣明君主的民众而言，恐怕并不是比可口的佳肴更有价值的事物。
蕾欧娜察觉到了杨的敷衍，不过，她已经开始后悔提起了这个明显超出她能力范围的论题，便索性停止了继续深入，半真半假的提出抗议，“杨提督的说教真是越来越像老师了。”
“我就把这当成夸奖，不客气的收下了！”杨笑容满面的把一头黑发抓得更加凌乱，“当初要是有机会，我倒宁愿做个历史老师。”
“我的父亲就是一位历史老师。”蕾欧娜冷不防的说了一句，谁也没有注意到，提起父亲的时候，她眼中的光芒柔和了许多。
“咦？”尤里安反应最快，“你的父亲不就是前任兰尼斯特公爵吗？”
一位贵族竟然会去工作。对于外人所持有的这种疑问，蕾欧娜虽然从理智层面完全可以理解，但感情上却总是下意识的厌烦，因而语气顿时显得凉飕飕的，“贵族就不可以工作了吗？靠祖辈留下的爵位和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到底哪一种更令人羞耻？”看到尤里安已经露出了歉意的表情，不等他开口，蕾欧娜已经收敛起尖锐词锋，挽回了气氛，“我父亲喜欢研读历史，干达布斯大屋的书房里堆满了那些书。”
“……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有个天外之音发出了飘忽的感叹。
蕾欧娜于是诧异的发现，那位扬名全宇宙的奇迹杨，竟然能够露出同肖想糖果的小孩一样的表情。
“咳！”尤里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菲列特利加已经捂着嘴笑开了。
愉悦瞬间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开来，直到杨一家人告辞离去，也不曾消散。就连随后走进房间的吉尔菲艾斯，也受到了影响，这些天来为那个姑娘的体温红线始终倔强的不肯回归正常水平一事而担忧的心情，因此放松了不少。
“虽然是令人愉快的会面，但也会消耗体力，今天就请早点休息吧。”
红发的友人如此劝告之后，蕾欧娜虽然心有不甘，还是躺进了被窝里，却仿佛在拖延时间般嘟哝，“那家伙什么时候来？”
吉尔菲艾斯纵容的笑了笑，温言安抚，“莱因哈特大人明天就会抵达巴拉特星系外围，届时就能与伯伦希尔进行直接通讯了。蕾欧娜小姐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到时候可以……”
“对那种磨磨蹭蹭的家伙，我没什么可说的。”
“蒙德贝尔先生也在伯伦希尔上……”
“与伯伦希尔通讯连接好之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吉尔菲艾斯笑了起来。这个姑娘总是那样直率，令人怜爱。不过，像这样强行打断别人的话，并不是这位小姐的一贯所为。
“蕾欧娜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吗？”
蕾欧娜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急躁。她微微呼出一口气，缓解了一下淤堵于胸的窒闷，望着友人暖蓝色的眼睛，问道：“吉尔菲艾斯，梅尔卡兹提督会怎么样呢？”
这是因为见到了杨而产生的联想。
维利伯尔·尤希姆·冯·梅尔卡兹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弃对高登巴姆王朝的忠诚，在新王朝的君主眼中，即使欣赏他的气节，也难免要为了树立权威而对他严肃处理吧。这种简单的推理，蕾欧娜还不至于想不到，然而，她却总忍不住希冀着例外的发生。其实，蕾欧娜与梅尔卡兹本谈不上深交，然而，那位父亲的悲叹却深深的刻印在了她的记忆里，总是令她莫名牵挂。
吉尔菲艾斯完全明白蕾欧娜的想法，然而，为了莱因哈特的立场，他不能改变梅尔卡兹的结局。
“蕾欧娜小姐，梅尔卡兹夫人和小姐都已经受到了良好的照顾，对一位丈夫和父亲而言，这就足够了。”
“……嗯……”蕾欧娜感到胸口被某些沉重的东西压得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默默的忍受着，不让友人看出异样，“我要睡了，吉尔菲艾斯。”
“晚安，蕾欧娜小姐。”吉尔菲艾斯习惯性的探了探蕾欧娜额头的温度，略烫的触感令他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头。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为蕾欧娜压好被子，调暗灯光，走出了房间。
让那个姑娘伤心的事，以后再也不要发生了。红发的年轻人如此期盼。
作者有话说第158章 残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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