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聚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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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比克古的谈话结束后，吉尔菲艾斯的脸上已经血色全无，他几乎维持不了站立的姿势，脚步踉跄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法伦海特和贝尔玄克同时伸手扶住了他。
“阁下！”
“啊，谢谢……”吉尔菲艾斯虚弱的苦笑着，努力稳住身体，坐进指挥席里。
为了避免今天的通讯被未知的敌人窃听，吉尔菲艾斯提前在海尼森方向沿路布置了几支驱逐舰，作为短距离通讯的临时中转站，总算顺利的与比克古取得了联系。而这位红发元帅，根本还没有恢复到可以下床行动的程度，却为了在同盟军官面前展现出令人信服的一面，勉励支撑着完成了超光速通讯。
“大公殿下，请您躺下休息吧。”贝尔玄克担心的说着，他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接下来的事，请法伦海特一级上将代为处理吧。”
法伦海特水蓝色的眼睛里也写满了敬佩与担忧，“比克古提督返回海尼森之后，战斗才会真正开始，此前还请您务必养好身体，否则届时谁能指挥我军？”
吉尔菲艾斯疲惫的笑着，微微颔首，表示接受僚将的劝谏。五分钟前还在铿锵有力的说服对手的这名青年，现在连嘴都无力张开了。
*
如果“秃鹰之城”以海尼森民众的安全做筹码，逼迫同盟舰队与帝国军交战的话，那就必须设法将之彻底消灭才行。因此，吉尔菲艾斯和比克古策划了一场“虚伪”的战斗：一方面安抚秃鹰之城的势力，使之不至于狗急跳墙的将主炮对准海尼森，同盟舰队必须做出服从的模样，与帝国军正面交战；另一方面，在作战的过程中，双方互相配合，将秃鹰之城也卷入战场，再伺机派出小分队登陆要塞，进行镇压。为了达成这一计划，未来的“战场”必须选在秃鹰之城附近的星域。
在比克古的舰队调转航向之后，帝国军舰队也在法伦海特的指挥下，远远的跟在同盟舰队之后，有条不紊的向海尼森进发。既然敌人的位置已经明确，帝国军就可以大胆的采取应对行动了。
在行进的途中，吉尔菲艾斯的伤势有了较为明显的好转。这一天，他得到了军医的许可，来到舰桥上。
再次见到这位红发的指挥官，在舰桥上工作的军官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他的康复感到由衷的高兴。
就在这时，信号接收器的指示灯亮了起来，主管通讯的维克多•穆斯塔法准将飞快的辨认出信号所在的频段之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当他读完通讯内容后，表情就变得更古怪了。
“阁下，特殊通讯频段B0351接收到一条信息。”穆斯塔法准将的声音里，透着少许无所适从。
吉尔菲艾斯心中微微一动，一只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胸前的链坠——这个链坠所发出的信号就只有B0351这个特殊通讯频段能接收到。
“信息的内容呢？”贝尔玄克代替有些怔神的上司，问道。
“……‘好吃得足以弥补心情的东西是什么’……”
这种懒散又无厘头的提问，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蹦出来，就仿佛是神的恶作剧。
穆斯塔法念出通讯内容的时候，立刻感到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顿时变得无比暧昧，就仿佛在看一个搞笑小丑，令他浑身不自在。
然而，当穆斯塔法手足无措的看向指挥官时，却看到那位一向温和有加的大公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温柔笑容。
吉尔菲艾斯眼前出现了一个耀眼的身影。那是个浅栗色头发的漂亮姑娘，她的眼睛就像最透彻的琥珀宝石。现在，她俨然成了一位冷峻严肃的主考官，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应试者。
吉尔菲艾斯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股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喜悦，情不自禁的回答到，“是甜酒海绵蛋糕。”
*
当杨舰队所搭建的通讯网搜索到巴尔巴洛沙上的那个特殊通讯频段时，忙活了好些日子的将士们几乎按耐不住欢呼雀跃的心情。然而，对指挥部而言，也就意味着这场如同赌博一般的行动终于到了成败一线的关键时刻。
“首先要确定吉尔菲艾斯大公确实在巴尔巴洛沙上。”杨这么说着，看向蕾欧娜，“这一点，还需要请蕾欧娜小姐提一个只有你和大公本人知道答案的问题。”
蕾欧娜点点头。
“为了公正起见，请兰尼斯特技术中将事先把答案写下来，交由我们保管。”先寇布提出了这样的补充。
“不用这么麻烦，”蕾欧娜理解他的考量，却不喜欢被卷入某种阴谋论中的感觉，直爽的还击到，“我现在就把答案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请同盟和帝国两方的军官共同作为鉴证。”
波布兰吹响了口哨，一方面是在表示对这个姑娘的欣赏，另一方面也是抓住机会对老对手落井下石一番。
这样商定之后，蕾欧娜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的将某个古怪的问题输入了信号编译器。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这期间，蕾欧娜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让自己的心情不要太过浮躁，却都收效甚微。她甚至无法离开舰桥，只有守在通讯操作台旁，才能让她感到少许安心。
注意到这一点的杨，向那个坐立不安的姑娘招呼道，“蕾欧娜小姐，你说过你会下立体西洋棋的。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能陪我下几局吗？”
“要在这里下吗？”蕾欧娜有些疑惑，瞄了一眼满脸不赞同的姆莱中将。在工作场所堂而皇之的怠工，显然不是可以作为表率的行为，杨的言行虽然不像寻常军官那样严谨，但蕾欧娜也从未见过他把娱乐用品带到舰桥上。
大块头的派特里契夫少将乐呵呵的插嘴，“难得司令官阁下愿意待在舰桥上，不管他想做什么都没关系啦！”
杨咳嗽了一声，正了正脸色，“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身为指挥官当然要第一时间掌握对方的回复，所以不能离开舰桥。不过嘛，”他瞥了一眼正在偷笑的菲列特利加和尤里安，向蕾欧娜眨了眨眼睛，“反正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稍微做点其他事情，打发时间总是可以的吧。”
“……我明白了。”蕾欧娜顺从的在棋盘的另一侧坐下，琥珀色的眼睛里蕴藏着深深的感激，“请多指教，杨提督。”
杨心无旁焉的下着棋。蕾欧娜却做不到他那样专注，她的注意力总是时不时的被操作台上的动静分散，再加上连日来的疲劳，让她无法像过去一样清楚的计算出每种应对之举。结果两人很意外的下得不分高下。
棋逢对手，杨自然十分开心；而蕾欧娜则理所当然的认为杨应该比自己厉害，这种平局显然是自己在超水平发挥，也十分满足。
“居然能跟我们的司令官下得旗鼓相当，真是难得的人才啊！”如果先寇布不是一脸的揶揄，这番话听上去就会像是称赞了。
“就凭这一点，实在应该招揽她来我们这边的。”亚典波罗像个戏剧演员版，痛惜的说。
“下棋嘛，一方太强或太弱，对另一方来说都是很扫兴的事。”尤里安为两个人端来了红茶，并在蕾欧娜的红茶里多加了几块方糖。这是蕾欧娜第一次喝过红茶之后的要求。——“要是更甜一点就好了。”当时，那位小姐挑剔的如此指出。
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喝咖啡的帝国元帅，这时候斜过脸来扫了激战中的两人一眼，顺带瞄了一眼棋局，嘴角立刻挂上了冷冰的嘲笑，“这种情况只能叫做半斤八两。”
杨和蕾欧娜下棋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似乎果然就变快了。信号指示灯在众人的期盼中很快就亮了起来。经过解读的信号马上被宣读出来——
甜酒海绵蛋糕。
这个与事先公布的答案完全一致的词组在舰桥上掀起了狂欢的热潮。
蕾欧娜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前，盘踞在那里的凉意已经被一股强烈的热流冲走了，就连心跳也在这热力中加速，如急切的擂鼓一般，将大量滚烫的血液压入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浑身发热，甚至有些头晕目眩。
在朦胧的视野中，蕾欧娜仿佛看见了那位有着火焰般发色的友人温和的笑容。
他就在不远的前方，从未远离。
已经没事了。蕾欧娜悄悄安抚着自己心中那个曾因至亲离世而心惊胆战的孩子。
就在蕾欧娜分神的片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嘲讽，在她的耳边响起，“既然已经确认到大公殿下平安无事，那么，兰尼斯特技术中将，您的计划好歹算是成功了，您在这次行动中也算是立了首功，应该高兴才对。”
蕾欧娜回视着那双金银妖瞳，对这种阴沉的说法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没有牵动任何一丝怒气，仅仅只是云淡风轻的做了最小限度的纠正，“我是很高兴，但与立功无关。”
这微小的口角很快就被同盟军官的欣喜盖过。
杨抓了抓头发，夸张的坐倒进指挥席里，冲蕾欧娜笑到，“我们终于找到救星了！”
蕾欧娜的心情顿时起了共鸣，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平淡的表情，“嗯”了一声。她没有发现，即使是这最简短的回应，也已经被强烈的喜悦染上了丰富的色彩。
*
由“甜酒海绵蛋糕”联系起来的两支舰队，虽然因为通讯回路传输容量的限制，无法实现通话或面谈，只能进行密文形式的信息传递，但也已经足够双方互换情报了。
正如杨一行人为吉尔菲艾斯的生还感到庆幸一样，帝国军的将士们也在得知罗严塔尔元帅平安无事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海尼森爆炸事件的“被害者”与“加害方”也很快尽释前嫌，这也要归功于双方指挥官彼此之间的敬重与信赖。
同时，杨也获知了同盟军另一只临时舰队的存在。对于吉尔菲艾斯和比克古所顾虑的事态发展，杨也表示了同样的担忧。对于他们制定的应对策略，杨则提出了补充。
“以两万对十万的数量差距，想表演一场缠斗的话，以剧情的展开而言，实在有点不太符合逻辑。”
“那么，假设两万舰队处于危难之时，有另外的八千舰队突然从敌军背后杀到、出其不意、力挽狂澜，最终扰乱了敌军阵脚，是不是很符合英雄的设定呢？”
“那也只是暂时的，摆脱不了悲情的结局。”杨为先寇布故意加重的“英雄”这个词苦恼的拧了拧眉，却并没有否定他的意见。
先用一个短暂的胜利向秃鹰之城展示杨舰队的立场，让他们放松警惕，这样一来，在后续的战斗中，杨如果迫于战局指挥舰队后退，也不至于让秃鹰之城产生过激的反应。另一方面，缩短与“秃鹰之城”的距离，才能伺机登陆。
杨做了这样一番谋划后，认命的说道：“按照我们目前的位置，即使全速航行，也来不及在战斗开始之前赶到战场，因此，先寇布中将的提案是最自然的加入战局的方式了。”
“敌人不会怀疑我们忽然出现的原因吗？”姆莱中将质疑到。
“我们可是响应了‘秃鹰之城’向全宇宙崇尚民主和自由的人士发出的号召，奋不顾身、前来支援的热血青年哦！”亚典波罗像模像样的念着他编的台词。
杨注意到尤里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问道：“尤里安，你是怎么想的呢？”
尤里安一脸郑重的分析到，“提督毕竟有着‘不败的魔术师’这个称号，如果能拉拢到己方阵营中，就多了一分胜算。‘秃鹰之城’已经有着大义上的名分，如果再加上海尼森民众的安危作筹码，要召回杨提督应该不是难事。因此，他们很有可能会大张旗鼓的邀请我们过去。”
杨点了点头，甚感欣慰，“总而言之，我们一定会去海尼森，差别只在于被迫和主动。幸好我们的行动一直属于后者。”
“自由的感觉真好！”波布兰大加感慨着。
“问题接下来才开始。”杨看向始终一言未发的另一位指挥官，“罗严塔尔元帅，这只舰队中有三千战舰属于帝国军，届时与吉尔菲艾斯大公对战，虽然只是做戏，但是将士们恐怕多少会有些动摇……”
“假戏真做也无妨，对手是吉尔菲艾斯大公的话，一定会是一场尽兴的战斗。”罗严塔尔刚说完，就感到背后射来一道凌厉的视线，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一定是某位公爵小姐正冷怒的瞪他。他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嘴边的话不由自主的改变了，“到目前为止，我仅仅是因为军阶最高，才暂代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如果能获得正式任命，将士们就不会抗命不从。这一点，与随时有可能发动兵变的同盟不同。”
最后那略显无礼的刺耳之词，令蕾欧娜刚略有舒缓的眉头又绞紧了。
罗严塔尔的视线欣赏一般的从蕾欧娜的脸上滑过，金银妖瞳的元帅继续到，“由皇帝陛下亲自任命是最为妥善的办法，但鉴于‘某些特殊情况’，由吉尔菲艾斯大公代为颁布授权令，我也可以接受。”
蕾欧娜抿紧了嘴唇。被罗严塔尔刻意讥讽的“某些特殊情况”，确实是她的失误，虽然无法反驳，但是对于这个扭曲的男人总是以此来攻击她的小家子气的表现，蕾欧娜是鄙视到了极点的。
“那么，就再与吉尔菲艾斯大公联系一下，取得他的协助吧。”杨以点菜下单一般的口吻，如此说道。轻快的嗓音宛如一阵清风，吹散了蕾欧娜心中密布的阴云。
实际上，吉尔菲艾斯也已经做了类似的考量，很快就将任命状发了过来。
考虑到一旦作战开始，通讯可能会受到来自秃鹰之城的干扰，双方尽可能就作战细节又做了一翻详细推敲，这才带着对彼此的祝愿，步入各自的舞台。
在通讯结束之前，杨特意问道：“蕾欧娜小姐，你没有什么想对吉尔菲艾斯大公说的吗？”
蕾欧娜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感谢您的好意，杨提督。但是不用了，现在没什么需要说的，见面再聊也不迟。”
杨挑了挑眉，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位小姐与那位大公的关系似乎与他之前推测有差异。
罗严塔尔那双颜色各异的眼睛里，眸光闪动。他在心底嘲笑着那个女人的迟钝。
另一方面，在巴尔巴洛沙上，贝尔玄克也对他的长官做了同样的提醒，“大公殿下，您不需要再对兰尼斯特小姐说些什么吗？”
吉尔菲艾斯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已经知道她平安无事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可以见面再聊。”
贝尔玄克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
那个红发年轻人的理智始终凌驾于他的感情之上。当他身为舰队指挥官时，这固然是一件令部下高兴的好事；但是，当他仅仅只是一个面对心上人的普通男子时，这过分的自我约束，又令人不禁为他感到惋惜。
作者有话说第149章 聚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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