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遥远的联接（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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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格尔•冯•玛琳道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过。经由她的嘴传达的消息，就仿佛是这宇宙间最恶毒的咒语，瞬间就抽空了这位金发帝王光辉闪耀的灵魂，将他变成了连呼吸都不会的木偶。
“陛下，陛下！”希尔德急切的唤了两声。
莱因哈特这才猛地喘了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睛极为迟缓的眨了眨，随即爆裂出冰冷的火焰。他以无比威严的声音喝问道：“玛琳道夫伯爵千金，你确定这个消息是真实无误的吗！”
希尔德不着痕迹的让秒针多走了两步，给她的主君留出一些缓和情绪的空间，才将手中的文件向莱因哈特递过去，尽可能的避免带入自己的情绪、冷静而清晰的说道：“这是从伊谢尔伦要塞发回的报告原文，请您……”
“朕不看！”莱因哈特凶狠的瞪了那份报告一眼，别开了脸。
希尔德察觉到，这个受伤的孩子，正在用全身的每一分力气，抗拒着那个残酷的讯息。她一言不发的收回了报告，却也并不离开，仅仅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待那个孩子缓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孩子总算记起了“皇帝”的立场，他轻微的动了动手指，希尔德立刻会意，将报告放到了他手边。
“……退下吧……”
黯淡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
在空寂的办公室里，莱因哈特握紧的双拳重重的砸向桌面。他根本感觉不到手掌的疼痛，因为所有的感知疼痛的神经都在听到那个消息的同时就已经在剧痛中麻痹了。
吉尔菲艾斯大公身亡。
这是多么荒诞的谎言！他一定还活着！
莱因哈特恨不得立刻抽身而去，赶到挚友的身边。那么，吉尔菲艾斯一定会带着惊讶和好笑的表情告诉他：莱因哈特大人，你被骗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算被骗一次也没关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只能被绑在这个椅子上！为什么吉尔菲艾斯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为什么奥丁和海尼森之间要隔着数万光年的星海！……
——“莱因哈特大人。”
吉尔菲艾斯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过去每一次劝解一样，缓和了莱因哈特激荡的情绪。莱因哈特打起精神，用全部的意志，将友人浑身染血的模样锁紧记忆的最深处。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绝不相信！
莱因哈特将被暴乱的情感冲散的理性重新归拢。
当希尔德再度被召进办公室时，她见到的是君临整个宇宙的帝王。
两个小时后，帝国军的诸位高级将领再一次被召集。
*
御前会议的气氛分外凝重。罗严塔尔元帅失踪和吉尔菲艾斯大公身亡的消息，令帝国军的诸位提督悲愤难耐，然而，让他们此刻面露疑色、噤口不语的，却是坐在会议室最前方那张椅子上的金发君主的神情。
皇帝看上去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漠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这大大超出了提督们的预计。在过去的某个时间里，吉尔菲艾斯曾一度生命垂危，那时候，莱因哈特唯一一次当众流露出的悲痛与无措，令提督们记忆深刻。
希尔德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莱因哈特。对于令他如此迅速的振作起来的原因，她已有所察觉。尽管希尔德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消息，但她却不得不去思考，如果将来的某一天，那个血淋淋的事实被摆在皇帝的眼前时，他还能像现在这样简单的拒绝接受吗？到那时，他的绝望又要由谁来挽救呢……
希尔德感到担心。如果自己可以做到，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希望不要让那个年轻人再次经受失去挚友的剧痛。
此时，皇帝的副官修特莱中将，已经用他那与“悦耳”有着亿万光年差距的声音，开始宣读军务尚书提交的报告。这份报告是对伊谢尔伦要塞传回的大量信息进行详细整理和深入分析。奥贝斯坦得出的结论是，海尼森的爆炸当属实情，但吉尔菲艾斯大公和罗严塔尔元帅的真实境况还有待查证。最重要的证据就是，驻守海尼森的帝国舰队的行动却没有任何失控的表现，说明指挥部仍在，而且是不会让士兵为这些不利流言动摇的绝对制御力。只有指挥官本人才有这样的力量。不过，比起吉尔菲艾斯的生死，奥贝斯坦似乎更侧重于考察罗严塔尔的行踪。
“……关于罗严塔尔元帅的下落，目前有好几种说法，其中一种认为他正与杨威利同行……”修特莱中将盯着报告书中的文字，经过一瞬间的思考后，果断的停了下来。
“同行？他犯得着跟那个杨威利一起逃跑吗？！”毕典菲尔特踢着地板，气急的催促到，“报告上是怎么写的？”
“毕典菲尔特，”皇帝在这时候发话了，冷峻的视线从军务尚书全无表情的脸上划过，竭力压抑着怒气的语调中，透着警告之意，“卿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即将开始的战斗上，而不是对这种不切实际的谣言追根究底。”
修特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报告书上清楚的写着“叛乱”二字，这就是皇帝默许他停止宣读的原因。
“海尼森的爆炸，很明显是对帝国的挑衅。对于这种无耻的宵小之辈，朕绝不轻饶。”皇帝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敲定了出兵同盟的基本策略。在座的将领们彼此交换了肯定的目光。
“众卿对此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莱因哈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细微的、透着怯懦的声音，抢在所有提督开口之前响了起来。
“那个……”
莱因哈特的目光追着这个陌生的声音，落到了一名小个子的技术上尉身上。这名技术上尉正站在克斯拉一级上将的身侧，似乎是跟克斯拉一起来的。
这次的御前会议，只召集了帝国一级上将以上的提督出席。莱因哈特将视线投向了克斯拉，询问般的蹙了蹙眉。
将皇帝的表情误认成了“不悦”的技术上尉，惊得打了个哆嗦，飞快的将自己刚才吞吞吐吐延误了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刚才的报告，归根究底所依据的仍然是来自于伊谢尔伦要塞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我、下官是指伊谢尔伦要塞收到的所有消息，并不完全可靠……”
这一次，卡恩•魏斯技术上尉成功的接收到了全场所有人疑惑的视线——而在他看来，那些全都像是恼怒和催逼。
他吓得索性闭上了眼睛，气都不敢换一下的开口到，“我军所使用的、从海尼森到伊谢尔伦要塞的通讯卫星，很有可能感染了某种电脑病毒。这种病毒会在通讯卫星的传输系统中打开一个后门，供第三方监视、操纵甚至篡改经过这颗通讯卫星的信息。”
这番话如同一粒石子，在提督们的心中砸起了颤栗的涟漪。正因为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才比庸俗之辈更明白这番话的可怖之处。
“……卿的意思是，我军的通讯网络已经被人窃取、甚至随意利用了吗？”莱因哈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但冰蓝色的眼睛里，暴烈的雷光已窜动不熄。
魏斯技术上尉哆哆嗦嗦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摆出马上要被砍头的姿态，豁出去一般大声说道：“下官还没有证据，但可能性很高……”
毕典菲尔特已经按耐不住了。橘色头发的提督从椅子上跳起来，火爆的指着魏斯吼道，“你这家伙像老鼠一样缩头缩尾，却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快点说清楚，是想让我过去掐着你的喉咙，把话挤出来吗！”
看着那名技术上尉几乎要抱头逃跑的模样，其他提督都在肚子里为同僚的帮倒忙叹了口气。
“毕典菲尔特，卿的威力还是留着让敌人去领受吧。”黄金狮子淡淡的开口，橘色的猛虎立刻变成了温顺的小猫。毕典菲尔特缩了缩脖子，抱着手重新坐回椅子里。
莱因哈特再次看向这名小个子的技术军官，那副害怕到极致却仍然勉力坚持不后退的样子，倒是令莱因哈特有几分欣赏。他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卿的名字是？”
“……下、下官名叫卡恩•魏斯……”
莱因哈特点了点头，“魏斯技术上尉，卿所奏报之事，关系重大，请尽快说明全部情况。”
这一次，魏斯总算是沉住了气。他直起腰，向皇帝陛下敬了一礼，清楚流畅且毫不迟疑的说出了此前尚未来得及向克斯拉说完的内容。
多次输入的不明代码、组合而成的电脑病毒、窃取信息、毁坏帝国军的通信……
魏斯技术上尉所报告的事实，令人胆战心惊。在不知不觉中，敌人的刺刀已经从背后迫近了帝国军的咽喉。
“……我、哦不、下官最初发现这些不明代码时，正是在奥丁-费沙-海尼森线的通讯卫星之间的系统同步工作过程中，因此可以推测，奥丁-费沙-海尼森一线的通讯卫星已经全部受到感染，不可相信。”魏斯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正耐心倾听的皇帝，才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兰尼斯特技术中将受命整备奥丁-伊谢尔伦-海尼森的通讯网，那时候，下官对这个病毒的存在还只是怀疑阶段，她支持下官的猜想，同意帮助下官核查沿路的整备数据。从她反馈的情况看，奥丁-伊谢尔伦的通讯并没有受到病毒的侵袭，不过，同盟境内我军使用的通讯卫星的电脑系统中也存在同样的代码……”
莱因哈特陡然意识到，蕾欧娜此刻已经通过伊谢尔伦要塞，进入了同盟境内。她会比自己更早知道海尼森发生的事情吧，她又会怎么做呢……
莱因哈特的眼前，浮现出友人的面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冷傲的回视着他，其中的果断与坚毅，似乎在严厉的责备他一度的慌乱与失控。
“这么重要的发现，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报告？”奥贝斯坦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精准的控制在同一水平线，无机质的语气令人背脊发凉。
魏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令僵硬的舌头活动起来，“我……下官也是今天上午才分析出病毒的具体功用，刚才正准备向克斯拉提督报告来着……”
克斯拉迎着那双人工义眼里射出的诡异光彩，点了点头，肯定了魏斯的说法。
梅克林格摸了摸他那保养得当的胡子，严肃的说：“尽管还没有证据表明这些病毒正在工作，但却不得不提防。”他问魏斯，“有没有可能清理掉这些病毒呢？”
魏斯想了想，沉重的摇了摇头，“从理论上来说，是有的。但眼下技术部中大概没有人能编写杀毒程序。而且，这么多的通讯卫星同时被感染，要全部清理干净，会花很多时间。相比较而言，重构整个通讯网，反而会更快也更保险。只要在行军同时，沿路布置新的通讯中转站就可以了。”
“在新的通讯网构建之前，我们要怎么跟前方的舰队联系！米达麦亚元帅的舰队已经抵达费沙，本可以直接攻入同盟，却只能原地待命吗！”毕典菲尔特敲着桌面，大声的说出了全体提督们心中的疑虑。
“……为了防止信息走漏，现在应该尽量避免与前方联系。”鼓起勇气说出的话来的魏斯，马上被毕典菲尔特凶恶的瞪了一眼。
“你这个没用的小子打算要我等多久！”毕典菲尔特咬牙切齿的说着，那语气完全就是在威胁对方“你还想活多久”一样。
“……为了避免被原有卫星接收到，需要设置全新的通讯频段。这样一来，不仅是通讯卫星，各舰队内部的通许系统也要相应更改，完成这些准备工作至少需要两周。”魏斯咬咬牙，“这还不包括测试新通讯频段可靠性所需要的时间……”
毕典菲尔特已经捏着拳头站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想扑过去把那个“没用的小子”揍一顿解气。
这时，一条来自伊谢尔伦要塞的超光速通讯，被接入了会议室中。
大屏幕上，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兼驻留舰队司令官克涅利斯•鲁兹一级上将，向皇帝及在座的诸位同僚敬礼致意。在他开口之前，莱因哈特一面抬起一只手暂时制止，一面侧过头，用音乐般的悦耳的嗓音，向魏斯确认到，“伊谢尔伦要塞与奥丁的通信回路是可信的，对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莱因哈特才示意鲁兹继续。
“护送兰尼斯特技术中将的小分队中，有50支战舰回到了伊谢尔伦要塞，他们的目的是当面向下官核实一则命令。那是关于兰尼斯特技术中将的召回令，由军务尚书签发，并经由下官传递，但是护送舰队接收到的时候，却无端的变成了就地处决令。”
“这就是证据！”魏斯惊叫起来。
莱因哈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中沉淀着绝对零度的寒意，轻而易举的止住了不合时宜的喧哗。
听到“就地处决”的一瞬间，莱因哈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无须为蕾欧娜担心，护送她的那支舰队的司令官，是莱因哈特亲自指定，杰森准将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夺取他的前任领主生命的命令。
鲁兹并没有对在会议室中的所见表现出太多的意外。他专注的继续汇报，“这支小队带来了兰尼斯特技术中将的书信，下官也是从她的信中才得知目前我军通讯网络的漏洞。信中还有另外一些内容，请陛下及诸位过目。”
作者有话说第138章 遥远的联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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