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叛徒”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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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杨威利好不容易摆脱受伤后的神志混沌和身体虚弱时，雷达Ⅱ号巡航舰已经与塔扬汗基地交换了电波暗号。这个已经被废置的基地，正是梅尔卡兹一行人的藏身之所。一路上，考虑到杨的身体状况，先寇布等人都默契的在杨面前对当下的局势缄默其口。
实际上，杨在刚转醒时，就已经发现，眼前的天花板比起自己居住快五个月的佛列蒙特街住所的卧室更要熟悉百倍，在他漫长的为退休金而奋斗的时期里，有超过三分之二的日子，清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种死板的颜色和固有的拼接纹路。从妻子和前来探望的卡介伦等人的只言片语中，杨也差不多排除了“搭乘军舰去星际旅行”的可能性。然而，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这大概就像他每天早上闹钟响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掀开被子起床一样，更何况他此前做着退役享清福的美梦。
雷达Ⅱ号在塔扬汗基地着陆的那天，无论是迎接还是被迎接的人，都像过节一样高兴。尤其是意外的见到了尤里安一行人，令包括杨在内的迟到者集团都感到异常开心。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远行归来，又长高了一截，眼睛里的沉着又加深了一层，不过真挚的笑容却一如以往，激发了杨那自始至终都单薄得近乎于无的监护人意识。黑发的魔术师在心底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已经不能再继续赖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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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欢迎仪式后，这支非正规舰队的主要干部们便齐聚会议室，就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互相交换情报。
“托你们的福，‘制造爆炸事件的乱党’和‘顽强不屈的民主卫士’，这两个难听的要死头衔现在算是传遍全宇宙了。”波布兰一张口就是问罪的语气，“亏我还为我们提前准备好‘俊男奥利比•波布兰和衬托的男人们’的称号，白费了。”
“这三个称号都不符合客观事实，不用也罢。”亚典波罗的反对意见，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听说你们还绑架了那个专门靠脸来勾引女人的帝国元帅？”波布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你们也终于发现，先寇布这种中年老男人已经不足以做英俊帅气又年轻的我的陪衬，才去帝国找外援的吧！”
先寇布挑起嘴角，“像你这样需要对比和反衬才能显出一点英俊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我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成熟魅力。”
梅尔卡兹的副官贝伦哈特•舒奈德中校迟疑的看了看自己的长官的神色，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场毫无建设性意义的唇枪舌剑，“……说起来，罗严塔尔元帅为什么会和你们同行？”
“你总不会真的相信什么‘共同叛变’的说法吧？”亚典波罗露出了夸张的表情，“要不是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怕他现在都已经准备投下一胎了。”
就在杨遇袭的那个夜晚，重伤的罗严塔尔也险些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遭人暗杀。所幸，正好被与先寇布分头行动的亚典波罗撞见，及时击毙了拦截救护车、企图行凶的歹徒。
“罗严塔尔那时候昏迷得不省人事，就那么放着他不管的话，搞不好我一转身，他又要被杀。与其让他无所作为的死在海尼森，再多给帝国一个进攻同盟的借口，还不如索性带上他跟我们一起走。”亚典波罗如此解释自己的行动。
“这么说来，在爆炸中幸存两位元帅都差点被人暗杀，也许暗杀者和爆炸事件有所联系呢？”林兹上校说道。
“这是必然的啊！”亚典波罗忿忿不平的说道，“这么明显的道理，同盟那帮政治家要头脑简单到什么程度才能想不到啊！”
“可他们并不知道杨和罗严塔尔遭遇暗杀吧？”作为非实战人员，卡介伦此刻格外给人一种旁观者的感觉，“如果只有杨被袭击，我还能怀疑是洛克维尔故意的，但他却没有理由杀害罗严塔尔。”
“你说的没错。现在想来，确实奇怪。可是，我们救出杨提督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么多。”先寇布看了看巴格达胥，后者接过话，“即使现在向海尼森解释，恐怕也来不及了。列贝罗死后，迫于帝国方面的压力，议会急于对爆炸事件导致吉尔菲艾斯大公殿下身亡一事给出一个官方的解释，实际上已经默许了洛克维尔通缉杨的做法。”
一直沉默的听着与会者相继发言的杨，感到被折断的肋骨似乎又痛了起来。他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掩饰住痛惜的表情。
从现在开始，杨不得不被迫放弃退役生活，重回他讨厌的战场，他之前劳作了那么多年的退休金也被同盟政府锁在了海尼森的金库里，连瞻仰一眼都不行，而之后的所有工作则可能连一分钱的薪水都拿不到。
然而，所有这些不幸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吉尔菲艾斯身亡”的消息给杨带来的恶劣之感。
杨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夜的最后一瞥，在他视网膜上灼烧殆尽的是那个宴会厅，是那个红发年轻人的生命，也是同盟与帝国的和平之途。
“那么，我们今后要怎么做呢？”话题还在继续着，卡介伦抛出问题后，便习惯性的看向杨。
杨没有马上说话，反倒是亚典波罗迫不及待的提出了他的设想。
“怎么样？元帅，我们去把伊谢尔伦夺回来，把到艾尔•法西尔星域的回廊周边当成解放区，以应付帝国的攻势吧！”
他的提案就像是不折不扣的“学生革命家”的主张。或许是因为他用了“解放区”这个说法之故。杨虽然很想讽刺的告诉他“说得可真轻松”，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晚辈的提案也不无战略上的价值。
自从“杨元帅离开海尼森是为了贯彻自由民主的精神”的谣言传开后，早前发表独立宣言的艾尔•法西尔星系政府立刻就向全宇宙表达了对杨的欢迎。亚典波罗的“解放战略”当然是根据这情报而立案的。
先寇布也不遗余力的教唆自己的指挥官，“请马上赶往艾尔•法西尔去。那边的人们即使有无限的热情，却在政、战两方面都没有任何策略，由您去当最高指导者最合适不过了。”
杨仍然拒接接受“反帝国运动最高指导者”的地位，但前往艾尔•法西尔似乎的确是当下唯一的出路。[1]
初步敲定这个战略方向后，杨马上就意识到战术上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顿时倍感疲倦。况且，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是身为这一群叛乱分子的司令官无法回避的，“罗严塔尔的伤势如何了？”
“我们的俘虏除了还不能下床之外，精神方面倒是完全没问题了。”先寇布笑了笑，“即使如此，如果司令官你想去探望的话，请务必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并且由下官全程陪同。”
杨搔了搔头发，抓起军帽，站起身，含糊的“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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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头上缠着绷带，脸色惨白的如同涂了一层蜡，穿着病号服，只能靠在病床上，双手被拷在病床两侧的栏杆上，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如同置身于他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卧室一样。
杨感佩于他的气度，同时也是出于对敌将的敬意，率先向他行了一礼。罗严塔尔抬了抬被铁链锁住的右手，语带讥讽的说道：“请原谅，杨元帅，由于贵方的安排，我既不能向您还礼，也无法起身相迎。”
“哦，不要紧。”杨完全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罗严塔尔元帅，我想当前的情况，您应该已经知晓。”
罗严塔尔冷笑一声，“您的部下救了我一命，我深表感谢；但因此被扣上‘叛徒’的骂名，却并非我所愿。”
在这次事件里，全程意识全无只能任人为所欲为，最后不仅无辜获罪还沦为俘虏。原来比自己更倒霉的人还是有的。杨这么想着，有些愧疚的扯下帽子，捏在手里，“以您的功勋与威望，莱因哈特陛下应该还不至于轻信这些谣言。”他顿了顿，坦诚相告，“实际上，让您与我们同行，也并非我所愿。”
如果“罗严塔尔联合杨威利背叛”一事纯属虚构，那就意味着“杨威利绑架帝国元帅”成为既定事实。这只会让杨一行人成为众矢之的。
“等您身体完全恢复之后，我会安排您离开。”
“真是可笑，居然要我搭乘敌人施舍的战舰去求救吗！”一黑一蓝的眼眸里，怒气汹涌，罗严塔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浓烈的轻蔑。
先寇布一直站在杨的身边，他本来就不赞成如此轻易的释放罗严塔尔，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咧嘴笑道：“司令官阁下，罗严塔尔元帅已经自愿留下了，我们就不要勉强他了。尊重他的自由意志嘛！”
这种意气之言算哪门子“自由意志”？杨有些头疼的看着己方阵营里某个故意添乱的家伙，“这样一来，未来必然会有十万以上的帝国军舰将炮口朝向我们，先寇布中将，你能负责变出盾牌来吗？”
先寇布实际上很明白杨做出这种决定的理由，既然杨坚持如此，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杨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对罗严塔尔说道：“那么，日后与帝国军接触时，我可以让您先与那支舰队指挥官联系，之后再……”
罗严塔尔不客气的打断了杨，“跟他联系要说什么？解释我为什么会在您的旗舰上，然后请求他收容我吗？”金银妖瞳的帝国元帅傲慢的抬了抬下巴，“除了吾皇陛下，谁也没有资格让我解释什么！”他挑衅的看着杨，“同盟的‘魔术师’阁下，您打算一路打到吾皇陛下御前吗？如果是这样，我还可以考虑帮您一把。”
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劝说。生命和尊严哪个更重要？这是一个恒古的争论。杨觉得自己会选择前者，但罗严塔尔显然宁愿背负恶名，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帝国方面要求应该会要求释放罗严塔尔，到时候就算给他打一针镇静剂，也要把他塞到救生舱里。
杨打定主意之后，便打算结束这场谈话。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多说了两句，“罗严塔尔元帅，请您安心养病。如果您有任何需要，我们会尽量满足。”
罗严塔尔并没有让杨如愿以偿的退场，他立刻从善如流的接过了话语的主导权，“吉尔菲艾斯大公真的已经身亡了吗？”
“……从各种途径获得的情报中，只有对这件事的说法是一致的。”杨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透出沉重。
罗严塔尔沉默了半秒钟，又问：“那么，驻留在海尼森外围的帝国军，动向如何？”
杨全无顾忌的告知他，“还是按兵不动。我应该庆幸目前暂代指挥官的将官着实公正，没有轻信海尼森政府不负责任的栽赃嫁祸。”
“是吗……”罗严塔尔心思飞转。在他和吉尔菲艾斯都不在的情况下，有资格暂代指挥官的，只有是汉斯•爱德华•贝尔玄克上将。以罗严塔尔对贝尔玄克的了解，这名上将恐怕未必有能力同时约束吉尔菲艾斯和罗严塔尔两名元帅的直属舰队。如果吉尔菲艾斯真的死了，以他的人望，必然会有激愤的将士们想为他报仇雪恨，那么，为了稳定军心，贝尔玄克至少应该派出一支舰队追击杨一行人才对。
吉尔菲艾斯真的死了吗？罗严塔尔的理智和感情都对这一点表示强烈怀疑，但他却没有办法找到证据支持自己的猜想。
杨虽然有“魔术师”的称号，但也还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心灵感应这样的超能力，因此也没能洞悉罗严塔尔的想法，再加上罗严塔尔已经适时的开口，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杨元帅，您接下来计划投奔艾尔•法西尔吧？”
“……大概吧。”杨的闪烁其辞并不是企图掩饰，而是一想到不可回避的难题就伤脑筋，以至于本能的抗拒，故而反应慢了半拍。
“您有多少兵力？”罗严塔尔一针见血的戳中了杨的痛处，“您应该知道，帝国军早就把艾尔•法西尔围成铁桶了。”
杨努力的笑了笑，“是呀，不过就算是铁桶，用久了也会漏水的。”
“哦？那么，希望到时候我能有幸在舰桥上一睹魔术师的风采。”罗严塔尔语带讥讽，但其中确实含有八分真心。
杨再度笑了笑，离开了病房。在房间门关上的一霎那，他立刻就挎下了肩膀，“哎呀呀，真糟糕，说了大话呢。”
“这就是俗话说的‘输人不输阵’吗？”先寇布若有所思的大声嘀咕着。
“说清楚，是从哪个典故出来的？”杨搬出了自己学长的办法来反击。
“哎呀，考据不是阁下您的爱好吗？我怎么能没风度的‘夺人所好’呢？”先寇布又把球推了回来。
杨不再与他争辩，一边走，一边把本来就不整齐的黑发拨的更加凌乱。
对方有两万艘战舰，己方却只有600艘，胜算到底在哪里呢？杨没有把他的担心说出口。
对自己的指挥官充满信心的塔扬汗基地的人们并不知道，那个有着“奇迹”之称的魔术师，第一次对即将面对的战局感到棘手。
作者有话说第136章 “叛徒”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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