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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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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平乐同凌云相对跪坐于地,各自手中都提着一把刀刃,她就说姜墨不可能如此好心的。
啪嗒……
手中的刀滑落,青平乐捂着发闷的胸脯,张开樱桃小嘴,大口喘息,可越是喘息,胸口越闷得厉害,面容深皱,痛苦溢于言表。
“怎么舍不得?”
姜墨凑过笑意盈盈的脸,锁住她那深黑的痛苦不堪的瞳孔,青平乐害怕地摇了摇头,想说话,嗓子里却发只能发出抽气之声。
“那你呢?若你动手杀了她,我就放你出府,如何?”
姜墨笑得温和,凌云却噤若寒蝉,握刀的手颤抖不已。
“杀!”
姜墨一字千钧,镇得凌云身子一颤,手里的刀突奔而出,径直刺向青平乐。
咔嚓一声响,刀在接近青平乐胸口之际落地,凌云的头扭向一边,断了气。
“你看看你的情郎,他竟然要杀你!”
姜墨的声音在耳际飘荡,含混不清,虚无缥缈,青平乐一口气没吸上来,兀地晕了过去。
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后,姜墨推了推一旁的人儿,没有动静,他这才将她抱起,探鼻息,气若游丝。
两半唇齿相覆,气息由内而外,再由外而内,青平乐吸得一口气,胸脯又鼓动起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次日一早,胸口有如大石压顶,闷得她喘不过气,青平乐颤抖着睫毛睁开眼,见姜墨一手支颐,坐在一旁的圈椅内,安静得如同一幅画,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淡淡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窝里看不清喜乐。
小嘴张了张,终究化作一声喘息,青平乐支起软绵绵的身子,半响才吐出凌哥哥三字。
姜墨那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倏然划过一丝阴冷,继而冷哼一声。
这样的姜墨很少见,大多时候她脸上总挂着讨好人的阴笑,而非这般面若冰霜。他这般模样,倒让青平乐心里少了些害怕。
青平乐不知姜墨经历了什么,很是反常,刚张嘴欲问,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被塞入嘴中,继而一阵辛辣味震撼味蕾,辣得她耳根通红。
辛辣感过后,她大吸一口气,呼吸顺畅了不少,获得片刻舒缓,身子松懈下来,软得如一滩泥沙。
“我带你去看他!”
姜墨俯身,肩头那墨黑柔亮的秀发垂落在青平乐项间,痒痒的,害得她又喘了一口气,气内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是姜墨最喜的味道。
这口气青平乐喘得舒畅,肺里如释重负。
姜墨轻柔地将她抱起,她能感受到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比以往柔和了许多,带着若有若无的怜惜。
他真要带她去看凌哥哥?她尤记昨日,自己和凌云被逼着相互刺杀,后来她胸口发闷,意识模糊,不知发生了何事。
凌哥哥还活着,青平乐煞白的唇弯起轻浅的弧度。
姜墨将一切看在眼里,面无表情,步子却放得极慢。
头一次出将军府竟然是被姜墨抱着出去的,外面的天很蓝,云很闲,映了青平乐满满一眼,转瞬间只剩下马车内那灰白的车帘。
青平乐被抱入车内,车内软榻占了车身一半,柔软的绮罗绸缎铺陈其间。
姜墨抱着的手并未松开,任由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间。
青平乐有些眩晕,呼吸微弱下来,脸向外侧着,希望能呼吸到什么,抬眸看了看紧闭的车窗。
姜墨静默地盯着她颤抖的睫毛,伸出那肌肉鼓囊的手臂,雪白的五指将窗边的按钮一扭,车窗啪嗒一声打开。
一股子清凉从窗外涌来,钻入青平乐鼻尖,她吸了吸,松了口气,将侧脸压在了姜墨那结实的小臂上。
马车停在了凌府外,天旋地转一瞬,青平乐随着姜墨的臂膀下了马车。
熟悉的府邸如今暗谈无光,人影不寻,青平乐不解地看向姜墨。
姜墨回了她一个一会就知道了的眼神。
随着姜墨的步子向前,青平乐的视线越过大门,投向正对着大门的厅堂,厅堂门扉洞开,堂内簇拥坐着凌家众人,却不见一个使唤的下人。
大白天的里面阴阴沉沉,青平乐忽地莫名紧张起来,等身子被送入厅堂,她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凌府老小全部端坐一处,目瞪口呆,瞳孔已然涣散,凌云的脖颈之间逢着密密麻麻的针脚。
满满三十口人竟无一活口,凌家做了什么,以至于姜墨灭了他们满门。
青平乐呼吸一滞,脑袋里一黑,身子软成了浆糊。
姜墨俯身,一嘴咬在她煞白的唇瓣上,霎时鲜血涌出,将柔唇染成了胭脂红。
青平乐嘤咛一声醒来,可眸子粘腻,只能半睁着眼,瞥见姜墨那猩红的嘴,似在微微颤抖,随后薄唇轻启。
“还想去哪?见谁?”
青平乐身子一颤,惊恐间恢复了些许神智,这才感到下唇瓣处的灼痛。
她现在什么也不敢想,唯恐想到哪哪里就是尸骨累累。即便要想,唯有一事,便是回家给阿母上一柱香。
虽然她对那个家并无眷恋,甚至对姨娘满腹怨恨,却从未想过要他们死。
秋无青自觉时日无多,生命在抽丝剥茧般消失,她不知为何突然会落到这般田地,是姜墨吗?他玩腻了,想折磨她死去,还要拉她身边所爱之人陪她一起死?
他恨她?还是说这人天生就是个爱杀人取乐的疯子,而她还伺候了这疯子整整一年。
青平乐默不作声,也无力发声,耷拉着绝望的眼,静静地等待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背脊下的手倏然收紧,随即传来锥心之痛,姜墨又在用银针扎她了,他是不想她死得太快,那样就不好玩了吧。
“我带你回家!”
姜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青平乐猜想是自己听不真切,神情恍惚所致,只是不知他说的那个家是指将军府还是青府。
她既期待又害怕,无论姜墨指代那个家,都让她心底一阵悸动,自从阿母去世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家,听到回家二字,她深受触动,如同冰寒之地看到一丝暖阳,哪怕是诀别前的最后一次回眸。
可她却又害怕因为她更多的人死在姜墨手里,如今连自己都命悬一线了,她还在想着他人,青平乐冷冷地勾起一抹浅笑,笑自己这一生太傻,太无能。
辗转之间,青府二字在半开半合的眼帘间一晃而过。等再次恢复意识,胸口处如蚂蚁噬咬般的疼,青平乐下意识伸过手去,却被一只冰冷而坚实的手掌拦腰截住,掌心微颤。
青平乐颤动开睫毛,见胸口处扎着好几根银针,姜墨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的手横卧在胸前压住。
身后的清风呈上一柱香,姜墨这才将青平乐轻缓地搁在了地上。
青平乐浑身酸软,倚靠着姜墨硬实的胸膛,任由姜墨将其圈在怀里。
此处陌生又熟悉,这里是阿母的灵堂,被送去将军府之前,她将这里擦拭得一尘不染,时隔一年,没想到这里竟成了杂物室。
屋角四周垒满各式陈旧的木箱,蜘蛛已然在厅堂安家多时,阿母灵位被尘埃蒙蔽,字迹已然模糊,案头的香炉内,一根陈年未燃烧尽的线香斜插其中,火红的香身淡如青灰。
原来自她走后,便是阿父也未曾来此祭奠过,无声的泪划过眼角,于半途被姜墨的指结拭去,青平乐心间一暖,抬眼侧望,姜墨凝视她的眼深不见底。
一柱香被捏在了她手里,她的手则被扣在姜墨紧致的指尖。
身子不受控制地随着姜墨的步子亦步亦趋,向灵位走去,青平乐鼻子微酸,姜墨在帮她实现她的心愿,不,应该是遗愿吧。
当初她请姜墨准她回府祭奠阿母,姜墨却不准,还警告她若她去了便再也别想回将军府,等她真准备离开将军府时,他却把她逮住,吊在梁上陪他玩了一天一夜“荡秋千”。
没想到今日他会带她回府祭奠阿母,青平乐仰头,仰望那张隽永的脸,眸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姜墨嘴角闪过一抹苦涩,回了她一个难堪的笑。
青平乐歪了歪头,不知何意,姜墨的笑永远是温文儒雅中透着寒凉,从未像今日这般别扭。
无暇多思,青平乐吃力地侧过头,冲着阿母的灵位在心底默默祭奠。
苦涩溢满心间,冰冷的身子微微战栗,青平乐深感窒息。
姜墨适时握着她的手将线香插入香炉,旋即将她抱出了蒙尘的屋子。
青府客堂内,跪满了一屋子的人,青云为首,姨娘宣氏跪于侧旁。
青平乐蜗在坐于上首的姜墨怀中,微开双目,扫了一眼,全家人都齐了,可她不想见他们任何一人。
他们个个锦衣玉食,却让阿母的灵位在角落里蒙尘,想到此,她胸间淤堵,颤抖着身子忽地咳嗽起来,每咳嗽一声,身子便软上一分,身旁支撑着她的微颤的一只手紧了紧,在咳嗽声止时才慢慢松懈下来。
青平乐已无力再咳,身子一阵痉挛,竭尽全身之力又是一咳,却兀地咳出一滩黑血来,身后那坐得笔挺的身子倏然一颤,竟比以往更为僵直。
青平乐失去了唯一支撑起身子的力气,渐渐从姜墨怀中滑落,忽地被他一手扣住脖颈。
“你若死了,他们都得给你陪葬,你可想清楚了?”
要整个青家为她陪葬么?是她面子大呢?还是姜墨入魔了?
青府上上下下的命可惜吗?好像挺可惜的,为她死似乎不值,可她似乎也并未有过多同情,他们谁又同情过已逝的阿母呢?
青平乐气若游丝,姜墨拿整个青府的人命威胁她,让她想起了当初他威胁她不许她晕倒也是这般,不过这次她再也看不到他生气的模样了。
一声轻叹从喉间传出,青平乐合上了厚重的眼,这一刻她期盼已久。
阿母,平乐来寻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