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警察和我八字不合》莫上秋

2、第 2 章

　　研究院建在郊外，位于青城大学和市南区的中间地段，天色渐沉，四野无人，路旁树木翠色愈发暗淡。教务主任的电话又来了几个，严寐都没有理睬。
　　铃铃铃，副驾驶位上手机屏幕忽地一亮，来电显示：秦感障碍。
　　严寐余光一扫，紧跟着眉头微蹙，他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然后接起电话。
　　“秦老师？”
　　秦知越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仿佛不掺杂任何感情：“李主任说你不接他电话，把电话打到我这了。”
　　“刚才不方便，”李主任便是青莫二中初二年级的教务主任，严寐问，“我们班又有小辫子被他抓住了？”

　　李主任从严寐一年前入职二中开始似乎就对他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这点从分班就显露出来。初二年级共七个精英班，十个普通班。精英班中唯有他所带的七班是个‘伪精英班’，俗称‘精英中的吊车尾’，班里有特招的贫困优等生用来装门面，更多的是被当官从商的父母放弃不管的中二青少年。都说七班难带也好带，有背景的老师来带，能暗中获得更好的好处，是个香饽饽，像严寐这种初来乍到又无权无势的，接七班无非是个烫手山芋，还有可能因为家长的各种苛刻要求而被联合投诉被迫离职，他的上一任就是这么走的。

　　他被李主任穿小鞋的事，秦知越也是知道的。秦知越说：“算吧，你们班有学生逃课了。”
　　“谁？”
　　“季阳。”
　　“谁？！”
　　空旷的马路上突然响起尖锐的摩擦声，严寐急刹把车停靠在路边，惊讶道：“你说季阳逃课？李主任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季阳是他们班的门面担当优等生，虽说个性有些沉默寡言，但逃课这事儿怎么听怎么像假的。
　　可偏偏秦知越是个懒得撒谎的人。
　　秦知越说：“我亲自去你们班看过，他确实下午上了两节课偷溜出去了。”
　　“医院呢？有没有和医院联系过，是不是他妈妈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秦知越说：“今天没有接到医院的电话，事后我们也和医院联系过，季阳今天没有过去。”
　　“那我一会儿去他家里看看。我这边进来了个电话，有消息我通知你。”
　　严寐挂断秦知越的电话，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一面摁下接听键，一面发动车。
　　“哪位？”
　　对方的语气很不客气：“你就是严老师？”
　　“季阳是你的学生吗？”
　　严寐眉头一拧：“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
　　季阳的声音猛地从话筒里窜出来：“放开我，严老师！”
　　严寐：“季阳？！你在哪？”
　　“听见了？”莫检单手抓着乱扑腾的季阳，把口香糖嚼得嘎吱作响，“你学生在夜总会玩手机被我逮了，我说你这老师当到狗肚子里了，祖国的花朵都是怎么教育的啊？回头我就投诉你们学校——”
　　严寐打断他，“名字。”
　　“你这人话都不让人说，有没有礼貌——”
　　严寐又重复了一遍：“夜总会名字。”
　　莫检还欲说些什么，耳钉传来一阵刺响，莫检一捂耳朵，把电话对准季阳嘴边：“小孩，你自己交代。”
　　季阳说完鎏金两个字，莫检拿过电话想再发泄两句，发现电话已经挂了，顿时火更大了。
　　“嘿，胆子挺大，还敢挂我电话？”

　　郑风在鎏金附近隐蔽的指挥车里被同事七手八脚劝住了：“别别别，那是队长，队长。”
　　“队长个屁，什么关头了，毒贩都快杀上门了，还告一个小孩的黑状。”

　　莫检不知道郑风那边的情况，松开季阳：“小子，你现在给我去一楼，要是我知道你敢跑，我回头打得你屁股开花，听着没。我还没说完呢！”
　　望着季阳跑到转角的背影，莫检哼笑一声：“跟老师一个德行。”

　　.
　　“我还以为你要给那个熊孩子解围呢！你真给人家老师打电话啊？！你说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郑风咆哮的声音冲击着莫检的耳膜，莫检站在厕所镜子面前掏了掏耳朵。
　　“私人恩怨。”
　　郑风奇道：“你跟个学生有个屁私人恩怨？你不会劈过这学生他妈的腿吧。”
　　莫检骂道：“滚你妈蛋！”
　　“那是什么？”
　　莫检啧了一声：“你忘了？就是我高中那事。”耳钉里还是没有回应，莫检对着镜子一挑眉，“就那个。”
　　郑风长长哦了声：“你说你退学那事。你和这学生一个学校的？”
　　莫检哗哗冲着手，没说话。
　　郑风在车里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突然有点理解你了。”
　　“费什么话。刚才说到一半，那两个人的什么情况？”

　　郑风拿过平板，调出花臂和黄毛的资料：“花臂，外号‘龙哥’，真名不知，黄毛真名叫‘黄良’，他们是傅方俊的左膀右臂，龙哥为人谨慎，圆滑世故，主要负责对外交易，黄良鲁莽冲动，手底下有功夫，负责毒品运输安全，你要是对上他，小心点。你有没有在好好听？”
　　郑风说完看向摄像头返回来的实时录像，只见莫检脸都快贴到镜子上了，正沾着水把背头掉下来的几根头发重新梳上去。
　　“听着呢，郑妈妈。”
　　“你就臭美吧。”
　　“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郑风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的。”
　　莫检最后整理衣服：“人到了。”
　　“嗯，在三楼。”
　　“三楼？原定的交易不是在202 ？难道他提前得到信儿？”
　　“不可能，莫忠我们盯得死死的，确定他没有收到任何改变交易的消息。”
　　“那就怪了，”莫检喃喃道，“见机行事吧。你那边接着盯，傅方俊应该会给莫忠打电话，别让他乱说。”
　　“你什么计划？”
　　昏黄灯光勾勒着莫检的刚毅锋利的线条，他勾起一抹邪笑：“想办法让他下来喽。”

　　.
　　季阳跌跌撞撞挤过疯狂舞动的舞池，险些撞翻服务生托盘上的酒杯，他匆忙说了几句对不起，然后转头冲进了一楼的员工更衣室。他急喘着粗气，过了半分钟掀开门缝，确定没有人跟来，才掏出书包里的手机报了警。
　　手机是他打工赚钱新买的一个二手的。他原本来二楼是要来找领班的，因为领班说前一天告诉他有个好活，结果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听到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像□□的人在说什么‘交易’、‘死人’。刚准备报警，又遇到一个更不讲理的人。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现在还冷汗直冒，手脚发软，刚坐下歇了几分钟，紧接着门嘭的一下被打开。
　　季阳蹭的触电似的站起来，看清来人才渐渐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远哥。”
　　领班看样子十分焦急：“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
　　“我——”
　　领班催促道：“别我我的了，先跟我去见老板。”

　　一楼何一舟坐在在服务台不远处的沙发上，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扯了扯衣领下的耳机。
　　“风哥，刚才那个学生又被领上楼了。”
　　“接着盯。”
　　何一舟眼睛横扫着周围：“是。”
　　突然瞥到有个女服务生过来服务台找经理，指着B区的方位面色焦急地说着。经理刚要动作，貌似无意地看了何一舟一眼，何一舟正好迎上经理的目光，然后起身。经理见状，让女服务生先走了。
　　何一舟不动声色地走到经理身后：“什么事？”
　　经理抖着身体，小声道：“B区有几位女客人打起来了，我得去处理。”
　　何一舟一手撑住经理手肘：“我和你一起。”

　　季阳跟着领班正要上三楼的楼梯，疑惑问：“远哥，还要上？”
　　“怎么？”
　　“你不是千叮万嘱，不让我们靠近三楼么？”
　　“老板让你上你就上，要挣钱废什么话。”
　　季阳心里觉得不对，片刻又问：“远哥，你说的‘好活儿’真的可以挣大钱么，需不需要我提前准备准备。”
　　三楼大多是套房，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没有半点声音，很快两人走到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前，领班突然停下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但凡上了三楼，肯定挣得比你在一楼端盘子多。一会儿进去不好乱说话，让你回答什么，你就应下就行了，记住了么？”
　　见季阳点了点头，领班才推开了门。
　　“俊哥。人我给你带来了。”

　　俊哥？
　　季阳霍然抬头，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连领班喊了他两遍都没听见。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喊人。”
　　他是我刚才在厕所听到的那个‘俊哥’吗？季阳霎时间闪过无数念头，直到领班拽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怯生生叫了声俊哥。
　　领班赔笑：“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没事。”
　　俊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责怪的意思，这时，季阳才敢抬起头，细细打量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雪茄，随意地坐在老板椅上，直愣愣地盯着他。
　　不知怎的，俊哥的目光虽然含着浅浅的笑意，但是却好似不在看人，而是在欣赏一件满意的物品，看得季阳心里极为不舒服，像是被狐狸盯上了一样。
　　过了片刻，俊哥又问：“未成年？”
　　领班笑答：“还在上初二，学习也好。”
　　季阳见俊哥又点了点头：“送去302吧。”
　　季阳浑身一僵：“等等——”
　　门突然又被敲了两下，花臂大步走了进来。
　　季阳见状，顿时明白这几个人是一伙的，下意识地躲在了领班身后。季阳偷偷看了一眼，只见花臂走到俊哥旁边低声说了什么，俊哥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他对领班说：“先把人带过去。”
　　季阳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领班带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
　　花臂这才放开了声音：“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听经理说202叫了很多好酒和小姐，进去一看不是莫总，我让黄良在那看着。”
　　傅方俊喷了几口香烟，袅袅白雾模糊了脸上的情绪。
　　“莫忠那边怎么说。”
　　“莫忠说要亲自跟您谈。”
　　傅方俊头一侧，皱眉看向花臂：“你没告诉他鎏金的规矩？不见生客么。”
　　“说了，”花臂为难道，“他坚持要和你亲自说，还说有别的事要和你谈。”
　　“别的事？”傅方俊食指叩桌，沉思许久说，“电话给我。”

　　嘟嘟嘟——
　　响到第九声，电话终于接通：“喂？傅总啊。”
　　“我打电话主要想问莫总没来，换‘小莫总’来是几个意思。”
　　电话似乎早有预料：“你说这事啊。我这边出了点小车祸伤了腿。主要还是货的原因。”
　　“不是都说好了五百万的货。”
　　对方哈哈笑了两声，很是无奈：“我是没问题，这不我弟弟不乐意嘛。你不知道他从小就主意大，不听我的。再说了，咱原来商量的是一千万的货，你这一下砍掉我五百万，我这也很为难啊。”
　　傅方俊皱眉：“再为难，也比有钱挣没命花好，前几天我又有好几号的兄弟进去了，我的货本来就不多，下面的好几张嘴都不够喂，不能喂饱了你莫总，饿死别人。所以这事换谁来都一样，说多少就是多少，多一克都不行。”
　　“是嘛，哈哈哈，”电话那头毫不在意，“你不和我们谈，我们可直接找正主了。”
　　“什么意思？”
　　莫总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傅方俊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啪的一声把电话砸在门上，碎成了渣。
　　花臂：“咱们怎么办？”
　　傅方俊起身穿衣服，深深嘬了一口烟屁股：“多安排些人，咱们去会会这位小莫总。”
　　.
　　“小莫总，你唱歌真有男人味。”
　　202房间里，五六个丰乳翘臀的美女围在莫检身边，莫检手握话筒站在大屏幕前左右摇晃着身体深情演唱。
　　下首歌前奏的间隙，莫检抽空回应了美女的盛赞：“你真有眼光，还有唱片公司想要签我我都没同意。来，再来首‘精忠报国’！”
　　郑风：“目标已出现。”
　　接着豪迈的歌词‘狼烟一起——’伴随着砰！砰！的香槟开启的声音，雪白的泡沫也喷涌出来，莫检边唱边回过头大喊：“今天的酒钱都算我的！喝！都尽情喝！”

　　碰！门轰然打开砸到墙面，然后啪的被一个巴掌顶住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歌曲最后的尾音，不知被谁偷偷摁下了暂停键，重新归于寂静。众人循声望去，就着炫彩的灯光，不少姑娘的脸色哗然已变，只有莫检慢慢的地转身，睨了一眼又坐到沙发上，随意拿起了一杯不知谁喝过的酒。
　　喝了又吐了：“难喝。”
　　门口站着傅方俊，花臂跟在其后，黄毛用手撑住门。
　　傅方俊抽着雪茄一言不发，不等傅方俊开口，黄毛上前一步大喝：“还不快滚！”
　　几个三陪女一见老板，连忙扯了扯露大腿的金片短裙，低着头跑出去了。

　　仅十几秒，热热闹闹的屋子化成了一片死寂。傅方俊给了黄毛一个眼色：“先去盯着点楼上。”
　　黄毛点头，转身出去。
　　莫检看都看没傅方俊的方向，倒了两杯看着还不错的酒，兀自喝了一口。
　　“俊哥，坐。”
　　傅方俊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莫检，落座后才拿过其中的一杯，却没有喝。
　　“早听莫总说小莫总年少有为，不知道今天想来跟我谈什么？”
　　莫检这才抬眼看傅方俊：“谈什么，我以为我哥已经打过前站了。”
　　傅方俊说：“是透露过一些，不过我觉得当面交流效率会更高一点，你说呢？”
　　莫检笑了笑：“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说着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接近一米九的个头瞬间起了一股凌厉的气势，全身低调的富贵装扮虽然灯光暗了些，但傅方俊只一眼就知道，这个毛头小子不像他哥一样能轻易拿捏。
　　只见他没有继续开口，反而摘下了手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手表，搁在茶几上发出清脆声响。
　　“三千万。”
　　傅方俊默不作声。
　　莫检道：“算是我加盟工厂的加盟费。”
　　“哦？什么工厂？”
　　莫检目光凛然一凝，如箭在弦：“就是你的那个毒品加工厂啊。”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风哥，有人上了二楼。”
　　一楼何一舟监视经理处理好矛盾，跟郑风汇报。
　　“找人跟着。没嫌疑就别管了。”
　　又过了一会儿，郑风的耳机又响了起来，只听何一舟很是焦急：“不好了，他好像正在找人，快找到莫哥他们那儿去了！”
　　郑风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什么！”

　　房间里，莫检勾了勾嘴唇。
　　心说废话，当然是顺藤摸瓜摸出来的。
　　然而他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很难猜么，这么大的配货量和配货速度，纯靠经销玩得转？”
　　“所以你这次才突然要这么多的货来试探我？”
　　莫检背过身去，朝前走了几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傅方俊把手表向莫检的方向推了推。
　　“那你这三千万有点不够看啊。”
　　莫检回头，双手插兜：“所以我也不贪心。要不你看这样，一千万的货我今晚要。剩下的两千万，算是俊哥的辛苦费。只需要帮我们兄弟俩建一个小小的毒品中转仓，成为你们的一级代理，如何？”
　　静，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连氧气都变得稀薄。莫检高定的西服之下是一根根紧绷的神经，时刻准备拿起刀枪化解敌人的每一次攻击。
　　烟蒂掉在地上，傅方俊终于动了，就在这时，莫检忽然向前一扑，紧接着听见清晰的撞击声，那是他头骨磕门的声音。

　　大脑嗡嗡作响，莫检捂着后脑勺甩了甩满头的金星，刺痛接踵而来。他猛地转身，看看是哪个刁民想害朕，只见一个身穿白T搭配浅色牛仔，面容俊秀的看不出性别的人，手扶把手站在门口，嗓音澄澈。
　　“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
　　然后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我靠！他心头奔过了一万头草泥马，这人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