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我除了日语什么都会》李月断

73、酒后真言

　　老师生气了。

　　其他人离开后，单独和五条悟相处的遥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事实。

　　但她不太明白老师为什么生气，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五条悟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偷瞄他的侧脸。

　　五条悟走的并不急，相对他那双大长腿来说，甚至说的上局促，但也架不住旁边的醉鬼小短腿越走越慢，到后来都快不动了。他没办法，啧了一声，一把把人扛在了手臂上。

　　如果是清醒时的水野遥，此时大概还在为老师生气而迷茫不安；但醉掉的遥神奇地变成了某种直觉系生物，被老师抱起来的时候一瞬间安全感和信任感拉满，突然就一点也不慌了，还主动搂住了五条悟的脖子，埋首在对方的颈窝间。

　　“难受吗？”

　　“有一点点头晕，还好啦，真的没关系。”水野遥乖乖回答。

　　五条悟低低地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夜间的六本木很热闹，微燥的风拂过头发，霓虹和人群模糊地流逝而过，好像就在身边，又好像隔了很远。夜的场景跟过去的一幕幕重合在一起，夜市，小摊，人群，一个人，两个人。

　　好像啊。

　　去年夏天，那个夜市里，五条老师把她从孤单里拽了出来，遥知道老师为什么会来找她，老师大概担心遥的精神状态会出问题，担心同伴有一天会变成敌人吧。但是她不想说，她不愿意敞开心扉，不愿意告诉别人为什么会孤单，为什么会软弱，只要普通的陪伴，稍微填充一下寂寞就好。

　　现在的心情，和那时好像不一样了。

　　好多人在往这边看，遥突然感觉心里闷闷怪怪的。她偏了偏头，突然觉得老师的侧脸好好看，唔，眼罩哪里去了。

　　遥的酒品很好，醉了不说话也不动。看她眼睛要闭不闭，有隐约有些不安宁的样子，五条悟干脆在附近的旅馆里开了个房间。一进房间，遥就乖乖自己从五条身上爬下来，进卫生间，关门，蹲在马桶前开始呕吐，一气呵成。

　　周围很安静，遥没发出太大的干呕和哼唧声，只有一些水花的声音。她吐完之后，在水龙头前漱了漱口，把周围清理干净，脱掉满是酒气的外套放在角落，动作机械而精准，如果不看她的迷离的眼睛和酡红的脸颊，任谁也看不出这个是醉鬼。

　　做完这一切，遥打开门，看到五条悟就堵在门前，脸黑漆漆的，周围气压很低。

　　诶——刚刚明明已经不生气了。怎么了……因为她没有跟老师打招呼吗，还是占用了卫生间太长时间。

　　对哦，一定是这样吧。

　　遥想要快点让开门口，然后左脚拌右脚，直接撞到五条悟胸口上。

　　她明明是要往旁边走的，怎么直走了呢……但是，老师好像又突然不那么生气……这样就好。

　　老师的气息……好安心。

　　喜欢。

　　意识渐渐模糊，她睡着了。

　　……

　　一小时后。

　　遥深吸一口气，从噩梦里醒来。她没睁眼睛，抬起一只手在床头边摸了摸，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在找什么？”

　　“唔，嗯……安眠药。”遥的声音还带着迷糊的绵软，回答完又过了几秒钟，她那还在酒精影响中的大脑才终于开始运转，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宿舍，刚才突然提问的是五条老师。

　　遥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酒店标间的一张床上，身上盖好了被子；五条老师就坐在旁边的沙发椅那里，没带眼罩也没带墨镜，嘴角的线条冷硬，不知道再想什么。

　　遥蒙蒙的大脑完全搞不清今天的老师情绪怎么这么不稳定。

　　又生气了，怎么办？

　　遥歪着脑袋思考，或者说歪着脑袋发呆，好半晌没不动弹。

　　遥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直接扑进五条悟怀里，蹭了蹭。

　　只要这样做老师就会立刻消气。虽然目前还无法思考为什么，但就算已经变成了直觉系生物，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她也总结出经验来了。

　　这次的效果，好像有限啊。感受到五条悟回抱的手臂肌肉紧绷，遥迟缓地想着。

　　“又梦到上次任务了吗？”五条悟问。

　　“不是的。梦到以前的事了。”

　　说起来，最近她做的事情，有好多老师不会喜欢的吧。这样想来，五条老师会生气也正常，全部说出来的话，也许老师会放心一点。

　　遥想着，突然开口说：“呐，我以前的事情，老师调查过吗？”

　　“没有。”

　　咒术师都把情报看得很重，高专招生之前的确会做一些基本的背景调查，不过因为遥跨国的经历，弄起来有些费劲，之后水野遥的表现一直没什么问题，高层那边想着无非是个聪明的学生，也就不了了之了。

　　乙骨是个例外，查他的家谱主要是为了解决问题。五条悟虽然没什么分寸感，但至少不会无缘无故把别人查个底朝天。

　　毕竟，大概率会被讨厌。

　　“这样嘛，那真不公平啊，明明我很了解老师的说。”遥撅嘴：“我也没有故意去查啦，是那些老……是其他术师主动告诉我哒。那么，老师想要了解我吗？”

　　“嗯。”

　　遥安静了一会，陷入回忆，那段过去在脑海中鲜活清晰地涌现而出。

　　“我以前，是被当做【神】养大的。”

　　“我刚出生不久，父亲就意外去世了。母亲带着我回国之后，很快贩依了一个教派。

　　他们称自己为神教，教义也很简单，就是人造出全知全能的神明，并让这个被造出的神明给他们带来无尽的幸福与财富。

　　虽然听起来很天真，但神教的手段其实不差。教派成员贡献出了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被拐来、买来、甚至抢来的婴儿。他们用在当时相当先进的仪器，对这些婴儿们身体数据、脑电波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被选中的婴儿有十几个，其中当然有我。

　　这之后就是学习、学习和无尽的学习。只要睁开眼睛，能听到声音，就必须学习。从天文地理到人情世故，从科学原理到机械制造，都要学习。他们制定了严苛的计划，规划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活动，要求学过的知识就必须掌握，学习的速度必须符合他们预测的曲线快速增长。如果不能达到目标，他们就会使用药物，使用电流刺激，使用特殊仪器，来帮助我们完成。六岁之前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

　　这段过去，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却早已在午夜梦回时咀嚼了无数次。如今道来，即使还没有完全醒酒，也能说得流畅，在语气平静地像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