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埋骨雪》咔咔的帽子

5、虚霁

　　自盛艺那次晕倒之后，盛乘再没有让她做过任何家务。没有体力的消耗，盛艺的身体似乎慢慢稳定了下来。只是无聊这件事情实在难以解决，盛艺问哥哥要了个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早晨，盛乘做好饭端进盛艺房间，看见妹妹正盯着窗外出神。

　　“在想什么？还在看你的小雪人吗？我和那些大哥哥们说过了，不会把你的小雪人扫掉的。”盛乘把早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凑到盛艺旁边往窗外看，盛艺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个雪人。

　　“雪停了。”盛艺转头往自己哥哥的胳膊上蹭了蹭，“等雪融化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上学了？”

　　盛乘看着窗外来之不易的晴天，多日紧张的情绪骤松。日子会慢慢变好的吧？

　　“那也要你养好了身体才行。”盛乘把粥递给她，自己手里则端着小菜，方便盛艺夹取。

　　天晴并不是第一个好消息，盛乘今天早上看新闻的时候，发现之前感染了新型流感的人一大半都自己痊愈了。医院压力骤减，这意味着等盛艺身体好一些了，他就可以带着她去医院看病了。

　　盛艺安静地喝着粥，时不时和哥哥说说自己最近的新发现，或者是之前在学校和朋友们的一些有趣的小事。

　　突然他们听见外面传来欢呼声，原来是周围的居民结伴出来玩雪，庆祝严寒天气的暂缓以及家里人的病愈。

　　盛乘看见妹妹又开始望着窗子发呆，柔声道：“想出去玩吗？”

　　盛艺摇摇头：“有点累，就不出去了。”

　　盛乘没有勉强，他收拾了碗筷，打算出去买趟菜。之前大家都躲在家里，菜市场也没人，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吃过新鲜蔬菜了。

　　盛乘出门，几个孩子正在打雪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一个雪球向盛艺的雪人直飞而去，盛乘下意识用手去拦，羽绒服的袖子被打湿了。

　　丢雪球的孩子吓住了，以为惹了祸，站在原地不敢动，只怯怯地望向盛乘：“我……我不是故意的。”

　　盛乘点头又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想了想，指着雪人道：“那个雪人是我妹妹堆的，她没法出来玩，可以拜托你们保护好它吗？”

　　孩子们点头。这样的插曲并未打扰他们的兴致，不一会儿又你追我赶了起来。

　　盛乘回头看了一眼雪人，雪人眼睛部位的雪有些融了，石子湿漉漉的，就像含着泪一样。盛乘想了想，握了把雪给它补上，仔细端详了一下才离开。

　　沉寂了大半个月的菜市场终于恢复了以往热闹的场景。买菜的、吆喝的、讨价还价的……更多的是凑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的。大半个月的时间似乎把这群中老年人给憋坏了，这一出来，就和自己三五好友凑一起谈天说地，连买菜都顾不上。

　　雪一停，好像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盛乘拎着菜走出菜市场，发现许久不见的太阳终于露了面，金灿灿的阳光拨开久积不散的阴云洒了下来，给过路的行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温度更低了，盛乘知道，这是开始融雪了。融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给盛艺煮碗姜汤吧，再带她出来晒晒太阳。盛乘想着，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午后，温度回升，在盛乘的要求下，盛艺裹好衣服出门晒太阳。这些天窝在家里，盛艺原本就很白的皮肤变得像能透光一样。盛乘忽然觉得妹妹是一盏脆弱的玻璃器皿，好像只要阳光一照进来就能折射出漂亮的彩色轨迹。

　　阳光总是可以给人带来希望，特别是阴了那么多天之后的阳光。盛艺露出了一个舒缓的笑，然后又有了些许愁绪。

　　“怎么了？”盛乘关切问道。

　　“没有。”盛艺摇头，“只是想到雪人要融化了，就有点舍不得。”

　　雪人有些化了，外表有些软趴趴的感觉，它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像一个被禁锢的哭泣的灵魂。

　　“哥哥明年和你一起再堆一个好不好？如果没有下雪，我们就去北方玩。”盛乘伸出小拇指，“哥哥和你拉勾。”

　　盛艺用手握住了盛乘的手指，没有搭话。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吧。”

　　接下来几天天气反反复复，阴了几天又轻飘飘地下起小雪。天气还是很冷，有零下十度左右，但是街上人渐渐多起来。夜晚的小吃摊也回来了，星星点点的暖色灯光下人们扎堆撸串喝啤酒；一旁的小馄饨铺的老板捞起一碗馄饨浇上汤，撒上小虾米和葱花，鲜香的气味勾得人口舌生津……

　　盛乘买了很多食材在家里煮火锅。火锅的汤底是猪筒骨熬的，加了些白萝卜，从早上开始，熬了足足十个小时，骨髓都化在了汤里。

　　盛乘把一些七七八八的肉啊，蔬菜啊，丸子啊之类的全部下了下去，结果就听到盛艺在抱怨：“哥，我刚下的兰花干都不知道被你翻哪里去了——”

　　“这呢。”盛乘挑出之前放下去的兰花干，露出得意的表情，“就快过年了，反正我们也不出去，不如早些准备年货吧。小艺想买些什么？”

　　“……嗯，都可以吧。”盛艺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牛肉丸，有些纠结，“要不多买些奶香巧克力糖吧，我和我同桌都喜欢那个！”

　　盛乘点头应着。外面是风雪，室内温暖异常，盛乘看着两颊塞的鼓鼓的妹妹有种提前享受了过年气氛的感觉。

　　两人正吃着，大街上突然传来的“啊——”的一声尖叫吓得盛艺手一抖，把筷子掉进了火锅里。

　　“怎么回事？”盛乘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起身蹙眉跑去盛艺房间的窗边。

　　乱套了，都乱套了！

　　逛小吃摊的人们乱作一团，一边尖叫一边四散逃开。烧烤摊的架子已经被打翻，烧的火红的碳落在地上，一下子烫熟了不知被谁推搡在一旁的男孩的皮肉。

　　……那是什么？

　　盛乘眯着眼睛看向人们躲避的目标——一对拥在一起的男女。男人以环抱的姿势把女人箍在怀里，两人倒在地上似是在接吻。

　　那个男人像是知道有人躲在窗户后面偷偷看他一样，扭头就对上了盛乘的目光。

　　盛乘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之前吃下去的火锅一下子变成了负累——那个男人一张脸血淋淋的，嘴里还叼着撕下来的女人的半张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