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埋骨雪》咔咔的帽子

4、雪人

　　盛艺病了。说是病了其实也不太准确，她最近变得很容易疲倦，睡眠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开始时，两人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平日里冬天的时候，他们兄妹俩也很容易犯困。直到有一天盛艺在厨房淘米的时候突然晕倒，盛乘这才觉出不对劲。

　　没有发烧，也没有什么很强的不适感，只是疲惫，就像身体机能倒退了一样。盛乘很着急，但是又不能把盛艺送去医院——不用说医院已经满员了，光是那种新型流感具有极强的传染性这一点，盛乘就不放心把人送去医院。

　　盛艺是他唯一的妹妹，从小当成女儿一样养着的妹妹。盛乘感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笼罩了他，他抹了把脸，坐在盛艺的床边，看着那张和以往一样乖巧的小脸，头一回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街道一天比一天空，除了来来往往运输医疗用品的车和扫雪的志愿者们，所有人都默契地窝在家里等待这场严寒和疾病过去。恐慌必然是有的，网上已经有人开始散播末日论，很多人和盛乘一样开始囤货。但是政府控制得好，人们依旧满怀希望，相信国家能够像曾战胜的任何一场灾难一样也能战胜这一次的不幸。

　　房间长时间开着空调又没有通风，空气很浑浊。盛乘犹豫了一下，还是给窗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冷冽的风灌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他站在窗前，望着纷纷扬扬的雪，眉头紧锁。

　　“……哥哥？”微弱的呼唤声将盛乘的思绪拉回，盛艺平躺在床上，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迷茫，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床上一样。

　　“小艺想不想出去走走？”盛乘面色柔和了下来，轻声问道。

　　床上躺着的小姑娘眼睛一亮，整个人似乎快活了不少：“想！”

　　毕竟才十四岁，哪里受得住天天在屋子里闷着呢？盛乘后知后觉地有些懊恼。

　　盛乘给盛艺裹了件羽绒服，戴上围巾和帽子，确定不会受凉才领着人出了门。

　　盛艺早就想出来走走了，但是看哥哥那么严肃地说“不要出门”，她又按捺了下来。现在得偿所愿，她难得露出了一个小姑娘应该有的神情。没有作业，没有家务，没有孤孤单单一个人。盛艺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

　　小靴子踩在厚厚的雪层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小姑娘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跑了几步又伸出手去接雪花。

　　盛艺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雪，她想要堆个雪人。她用红彤彤的小手团了个雪球，然后哼哧哼哧地把雪球在地上滚了起来。

　　一边扫雪的两位志愿者看着这样鲜活的一幕，这些天的沉郁一扫而空，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承诺和同是志愿者的伙伴们说说，不会把雪人给扫掉。

　　盛乘看了她很久，在小姑娘把滚好的一大一小两个雪球上下堆好后，盛乘在马路旁边的花坛里捡了两颗比较圆的石子给她。

　　小雪人有了眼睛。

　　“哥哥，我想去拿根胡萝卜。”盛艺用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比划了一下。

　　盛乘拍拍小姑娘的脑袋：“去吧。”

　　盛艺挑了一根最小的胡萝卜，回来的时候盛乘已经用小石子给雪人做了个大大的微笑。盛乘接过胡萝卜，把它插在了雪人的脸上。

　　“感觉还差点什么。”盛艺自言自语，然后捡了两根树枝插在大雪球上，跑远了一些看看，这才“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以前，以前下雪的时候她好像也那么开心。虽然以前下的雪并不大，不能够让盛乘和盛艺堆一个雪人，但是那时候妈妈还在。每次过年那几天他们兄妹俩玩雪的时候，妈妈就会打着一把小红伞站在一边看，眼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然后……然后干什么来着？对，他们还会拍照。盛乘戴上他喜欢的灰色针织帽，盛艺戴着自己心爱的红色围巾，再叫上一个路人帮忙，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站在妈妈的身边笑得无忧无虑，想到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心里就像填满了蜜。

　　盛乘心里一动，跑去把以前妈妈送给他的拍立得拿了下来：“小艺，我给你拍张照吧。”

　　小姑娘闻言理了理乱了的衣服，有些拘谨地站在雪人旁边比了个耶，笑容从180度到135度，最后定格在了一张小小的相片上。